裴舒芬的春戊院,楚華謹從來沒有來過。
院子里的婆子趕著進來回報,說侯爺來了,讓春戊院正房的主子奴婢一陣忙亂。
“快!桐月,去衣箱里把那件橘紅色緙絲立領對襟長襖拿出來,再配那件橘黃色繡大麗菊的曳地裙。”裴舒芬迅速從炕上溜了下來,去屋里頭的穿衣鏡面前照了照。
她這陣子一直老老實實待在內院,除了照顧自己的兒子,就是努力減肥。七八個月過去,已經很有成效,恢復了當然凹凸有致的身材,只是減得太快,臉上松弛了不少,不得不每日花很多的時辰裝扮自己。
桐云過來幫裴舒芬緊了緊早上盤的望月髻,又從裴舒芬的妝奩匣子里取出銀嵌珠五尾大鳳釵,和點翠雀鳥步搖,脖子上套了赤金如意紋瓔珞圈,渾身上下都是橘色和赤黃的暖色調,看上去臉色好看不少。
剛剛收拾完畢,楚華謹便掀了簾子進來,看見裴舒芬的樣子,點點頭,道:“瘦了不少。”又問裴舒芬:“遜兒呢?”問的是裴舒芬生的兒子,排行第七的楚遜。
裴舒芬忙使人去叫乳娘抱著兒子過來。
楚華謹一見乳娘懷里的楚遜,眉頭立時皺了起來,伸手接過他抱了抱,不虞地道:“這都多大了,怎么還這么瘦小?方姨娘的兒子這么大的時候,沉得我都抱不動。”說著,將孩子送回到乳娘懷里。
裴舒芬臉上堆著笑,屈膝行了一禮,道:“侯爺心急了。遜兒才十個月,以后會胖起來的。”說著,迎著楚華謹坐了上座,問他:“侯爺今兒可是有事?”
楚華謹又盯了那孩子幾眼。覺得跟裴舒芬越來越像,跟自己倒是越來越不像,便擺擺手。讓乳娘抱著下去了,回頭對裴舒芬道:“好久沒有來你這里了,今兒看看你。”又吩咐道:“早些安歇吧。”
裴舒芬知道是要在這里過夜的意思。大喜過望,忙打手勢讓桐月和桐云下去備熱水。自己陪著楚華謹閑話幾句,就寬衣安置了。
黑暗的床帳里,楚華謹果然湊了過來,將裴舒芬摟入懷里,伸手解了她的中衣,握著她碩大的胸乳把玩了一會兒,又起身自己吞了顆藥丸。才覺得有些硬了,趕緊忙忙地放了進去。
裴舒芬許久沒有承歡過,已是曠得久了,此時久旱逢甘霖,自然使盡了渾身解數,要跟楚華謹重溫鴛夢。
楚華謹也大喜,到底裴舒芬這里有些不同,他許久沒有享受過這種痛快的感覺,便將裴舒芬的雙峰捏得青紫起來,底下不顧那里還有些干澀。肆意進出,弄得裴舒芬在下叫苦不迭,還沒有享受到什么樂趣,便萬事了。
裴舒芬起身去外頭叫了熱水進來。幫著楚華謹一邊清洗,一邊低聲勸他:“侯爺如今也要好好保養,于女色一事上,也要節制些才好。——看侯爺都瘦得只剩一把骨頭了……”
楚華謹閉著眼躺在床上,不時輕哼兩聲,算是知道了,只不作答。
等兩人都收拾好了,裴舒芬才上床,輕輕地躺在楚華謹身邊。
過了良久,裴舒芬以為楚華謹都睡了,自己也要翻身睡覺的時候,突然聽見楚華謹問她:“……你說,柳太姨娘的女兒楚華朱如果入宮承寵的話,對我們寧遠侯府,到底是好還是壞?”
楚華謹已經有很久沒有跟裴舒芬商議過這些大事了。
裴舒芬精神一振,腦子里迅速思考起來。
“侯爺為何這樣問?”裴舒芬好奇地問道。
楚華謹便將今日柳夢寒跟他說得話,說了一遍,只隱瞞了關于名冊一事。
裴舒芬恍然大悟,原來柳夢寒打得是這個主意!
“侯爺,妾身只是覺得,中玉妹妹真是可憐,白白生得傾國傾城,卻一輩子連親都沒有定過。”裴舒芬說起了楚中玉。
楚華謹也覺得不好意思。以前他沒覺得自己的娘親寧遠侯太夫人對待這個庶出的妹妹有什么不妥,如今想來,確實是有些不地道,虧待了她……
“再可憐她也去世了,還是為活著的人想想吧。”楚華謹沉吟道。
裴舒芬的眼珠轉了轉,對楚華謹道:“侯爺既然拿不定主意,不如去讓圣上自己拿主意?”
“此話怎講?”楚華謹側過身子,單手托著頭,靠在軟枕上問道。
裴舒芬笑著從枕頭底下摸了個藥瓶出來,往自己嘴里含了顆藥,又問楚華謹:“清心丸,侯爺要不要來一粒。”
楚華謹如今非常慎重,平日里吃飯,都是有人試吃。吃得藥,更是自己親自從宋醫正那里取得,根本不讓別人插手。
裴舒芬的藥,楚華謹當然敬謝不敏,搖了搖頭,笑著拒絕了。
裴舒芬也不過是試一試而已,便不再勸,跟楚華謹解釋她剛才的提議:“說到底,柳太姨娘的女兒能不能入宮,不是我們說了算,我們也做不了這個主,索性不如直接跟圣上說說,讓圣上定奪不就是了?——圣上若是允了,是侯爺的人情到了。圣上若是不允,也跟侯爺無關。侯爺能做的就做了,柳太姨娘也怪不到侯爺頭上,以后也死了這條心,安心將她手里的東西都交給侯爺打理就是了。”
這番話說得楚華謹茅塞頓開,笑著擰了裴舒芬的臉一把,道:“你就是個鬼靈精!不枉我過來一趟。”
第二天,楚華謹起身去了外院,便寫了個折子給宏宣帝,先是表達了對五皇子天折的痛心,又表達了對宏宣帝的慰問,最后聲稱自己的妹子楚中玉雖然沒了,可是自己還有一個記名嫡女的妹子楚華朱,是剛進門的柳太姨娘的親生女,問圣上愿不愿意讓楚華朱入宮承寵。
宏宣帝接到楚華謹的折子看了半天,又接過紅綢的供詞兩相對照,仔細思索了半天,淡淡地笑了笑。道:“既然想將功贖罪,補償一下,就讓她進宮吧。”說著。宏宣帝起身去了皇貴妃的鳳栩宮。
“你去下個懿旨給寧遠侯府的記名嫡女楚華朱,命她明年三月后入宮,就從答應做起吧。”宏宣帝輕描淡寫地吩咐道。連圣旨都不想下。
皇貴妃含笑應了,對宏宣帝道:“寧遠侯府到底是先皇后的外家。圣上的這個位份,是不是封得太低了?”
宏宣帝臉色漠然,道:“不過是個外室的奸生女,本來連入宮做宮女都不夠的。不過她既然欠我一條人命,如今送女進宮,也算是還債,朕就笑納了吧。”
皇貴妃聽得心里一沉。擔心地看著宏宣帝:“陛下,您……”
宏宣帝起身往外走,悠悠地道:“都是朕的兒子,無論他們犯了什么錯,最傷心的,都是朕。”
皇貴妃心里百感交集,回到自己的宮里,看著坐在炕上描紅的四皇子發呆:上一世,圣上賜死了自己的兒子,是不是也像這樣傷心過……
四皇子正高高興興沾了黑墨畫豬頭。突然抬頭看見母妃坐在一旁怔怔地看著自己,心里一慌,將炕桌上的一硯黑墨打翻了,將宣紙都氤了。
皇貴妃見狀。趕緊起身過來幫他收拾,卻看見炕桌上宣紙里畫的大大小小的豬頭,不由又好氣又好笑,指著豬頭問:“這是你描得紅?——不聽母妃的話,以后可沒有南瓜糯米糍吃了。”
四皇子不好意思地低了頭,又聽皇貴妃提起南瓜糯米糍,神色黯然了下來,小小白胖的臉上露出了些許擔憂的神情:“母妃,父皇有沒有怪罪小四?”
說著,四皇子從炕上爬了下來,抱著皇貴妃著急地道:“小四很久沒有見到父皇了。父皇是不是惱了小四?小四以后再也不吃南瓜糯米糍了!——都是小四不好,若不是小四要吃,五弟也不會去很遠的地方,再也回不來了。”
四皇子雖小,這一陣子也逐漸從宮女乳娘那里聽到零星的一言半語,知道五弟并不是遠行,而是永遠地活不過來了。——對于死亡,四皇子第一次有了這個直觀的感受,心里十分擔憂。
皇貴妃憐惜地將四皇子抱了起來,安慰他道:“你想吃就吃。你五弟的事,跟你無關。若是你想父皇了,就好好學習字,自己給父皇寫個字條過去,你父皇就會來看你了。”
四皇子大喜,小腦袋連連點頭,趕緊道:“小四不畫豬頭了,小四要學習字。”
這一下午,四皇子十分難得地學了兩個時辰的書,認得了不少字,讓皇貴妃頗為欣慰。
外宮城的承祥殿里,三皇子在大皇子處住了好一陣子,身上的毒都去盡了,也不想回內宮,天天跟著兩個哥哥廝混。
“裴謙益的情況怎樣?”大皇子日日派了內侍去裴家問候裴謙益的情形。他知道,裴謙益是裴太傅的心頭肉,而且寧遠侯府實在對不起這兩個孩子,大皇子也有心要幫著彌補一下。
“回大皇子的話,裴公子也大好了,今兒還見了奴才一面,賞了奴才一兩銀子。”那內侍恭恭敬敬地回道。
大皇子放了心,趕緊跟二皇子和三皇子說了,幾個人專心忙起過年的年禮來。
賀寧馨已經到了臨產的關頭,之前就特意請了特旨,大年初一的時候,無法跟著簡飛揚去宮里朝賀。
誰知大年初一那天,簡飛揚去了宮里頭沒多久,賀寧馨就破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