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奶還在順著季奕安的臉一滴一滴往下掉,他像是沒看到一般,盯著蘇江沅通紅的眼睛,還在說,“阿御昏迷了一天,醒來之后,我就告訴了他,我對他催眠,把你賣給麥克的事情。所以,”季奕安說著,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咽喉部位,滿臉自嘲,“那個時候的他簡直瘋了,動手的時候直接打傷了我的喉嚨。”
蘇江沅微怔。
直到這個時候,她才有些后知后覺地發現,季奕安的嗓音聽起來,果然跟以前不太一樣。以前是磁性低沉的,而如今的,多少帶了些沙啞的嗓音,初次聽見,總是讓人感覺不太舒服。
還是溫承御打的。
蘇江沅想同情他,可她知道自己做不到,索性不說話。
“后來,也是阿御擺脫儒橋,利用蕭家在德國的勢力,最后找到了你。老爺子連夜前腳帶走了你,阿御后腳就定了機票。臨走前,我把股份轉讓給了他,離開了德國。再后來,我聽儒橋說,他在回國找你之前,把麥克綁了起來,手終生不能過力勞作,一條腿廢了,然后扔進了河里。”
蘇江沅在芮嬈的幫助下,重新在椅子上坐了下來。她覺得自己頭疼欲裂,過往那些回憶一遍遍在腦海里閃過,她抬手按壓住太陽穴,冷冷地說了聲,“夠了!季奕安,你說的夠多了,我不想聽了。”
對面的季奕安站了起來,視線落在對面的蘇江沅身上,用自己過往多年的愧疚之心跟她說,“蘇江沅,對不起。我很抱歉過去對你和阿御做過的事情,也很抱歉這些事情對你們感情造成的困擾。如果將來,你們想要用任何一種方式來懲罰我,我都愿意接受。”
說完,最后看了眼蘇江沅,轉身離開了。
經過蘇江沅身邊的時候,她明顯聽到季奕安用力呼出一口氣,像是好不容易卸下了什么擔子似的。
她冷笑著看著男人離開。
季奕安,誰都不是圣人。很多事情,不是一句道歉就能夠被原諒的。
芮嬈沒有聽到他們談話的所有經過,但從最后這些,她還是能隱約猜出,如今溫承御和蘇江沅之間誤會的癥結所在。想說什么,到底只是輕輕地喊了聲,“嫂子。”
蘇江沅用力呼出一口氣,抬頭看著芮嬈笑了笑,“我沒事,如今誤會解除,我好多了。”可即便這樣說,蘇江沅也知道心里那塊大石頭還沒落下。
季奕安今天的虧欠態度是真的,但在他解釋的過程中,無意中透露了一個細節。
他說,他當年在她出事的時候,就將用她換來的合同和股份,全部給了溫承御。可他并沒有告訴她,那些股份后來去了哪兒。更沒有告訴她,溫承御后來是接受了,還是放棄了。
因為,那是用她換來的啊!
若是他真的接手,那等于,他就是間接接受了用她來換合同的事實。這和季奕安的手段,又有什么區別?
蘇江沅一邊胡思亂想,一邊顫抖著雙手從口袋里摸出手機來,打通了溫承御的電話。
那邊很快接了起來,熟悉的男聲穩穩地傳了過來,“蘇蘇。”
可聽在蘇江沅的耳朵里,卻忽然有些陌生。
她低低的應了一聲,生怕自己會控制不住自己的聲音,只能壓低聲線說,“半個小時后,我要見到你。溫承御,我現在就要跟你談。”
那邊一愣,“你在哪兒?”
“景同。”蘇江沅深吸了一口氣,并不介意將今天發生的事情告訴溫承御,“我剛剛見到季奕安了,他都告訴我了。”
溫承御靜默了幾秒鐘,電話里忽然傳來了椅子被拉開的聲音,和男人拿過鑰匙外套的聲音,“你等我,我馬上過來。”說完就掛了電話。
蘇江沅看著暗下去的手機屏幕,嘲弄地勾了勾唇。
這么急,是因為心虛嗎?
另一邊。
溫承御一路快步出了辦公室,迎面就看到大步走過來的莊未,“溫少,下午要和城改計劃的負責人見面,你這是”
“推到明年上午。”
溫承御一邊說,一邊大步朝著電梯走去,看的后頭的莊未傻愣愣的,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哦——能讓咱們溫少這么火急火燎的,除了咱們的少夫人,還真沒別人。”莊未咧著嘴巴自言自語一番,轉身正要走,口袋里的電話忽然響了起來。
“莊特助,霍氏集團的霍總忽然造訪,您看”
莊未愣了愣,“霍氏?”
他自然知道霍氏就是新入辛城的霍毅謙的霍氏集團,只不過霍氏才剛進入辛城,和衛氏一向還沒來往。如今忽然上門,還是在溫少不在的情況下,這是
“他有沒有說什么事?”
“沒有,霍總只說想和總裁好好聊聊。”
剛到地下停車場,溫承御就接到了莊未的電話,顯然是對方來頭不小,才讓莊未自己拿不了主意。可眼下,似乎也沒有比去見蘇江沅更加重要的事情了。
“推掉。”溫承御一邊發動引擎,一邊說,“或者你直接去見他,衛氏的實力,不是誰能探就能探的。”
莊未還在遲疑,“可畢竟對方實力我們也不了解,要不溫少你”
溫承御正要說話,一個電話瞬間打了進來,一看是輕易不打擾他的芮姨的電話,溫承御當即按了接聽鍵,還沒開口,那邊就傳來了芮姨的哭聲,“阿御,阿御,阿姨迷路了,我迷路了。”
溫承御眉眼一冷,沉聲安撫著芮姨,“芮姨你別急,出了什么事兒,你在哪兒?”
芮姨長長地吸了一口氣,又戰戰兢兢地開了口,“我今兒原本是和一群老太太在公園里跳舞,后來他們說可以來參加一個更熱鬧的什么活動。我就跟著來了。結果那群老太太跳著跳著就全都離開了,我也想走來著。可走著走著,我就被人給打暈了。”
芮姨越是說,溫承御的眉眼越是冷,引擎發動之后,直接沖出了地下停車場,那邊芮姨還在說。
“我醒來的時候,就在湖邊了。我在這里繞了一圈,發現根本走不出去。這里附近沒有車子,更沒有人。剛才好像還有幾條狗在到處亂竄著咬人,阿御,阿姨很害怕,你快來接阿姨回去。”到底只是一個過慣了安穩日子的婦女,遇到這種事,心里的承受能力到底有差別。
“芮姨,你別怕。告訴我你身邊明顯的標志物,我去接你。然后找個地方躲起來,別讓那些畜生傷到你。”
芮姨果然安靜了下來,四下看看,一邊說,“這里有個湖,四周都是木橋,還有很多假山,我我就在湖邊的花叢里。”
芮姨一說,溫承御就知道了。
那兒是很久之前蘇家所建的度假山莊,后來蘇家出事,由于種種原因,就被政府接收了。芮姨跟著他回辛城的時間并不長,而且一向不喜歡亂跑,他不會以為這只是一個意外而已,一邊加速開車,溫承御一邊柔聲安撫芮姨,“芮姨,別擔心,那個地方我知道,我很快就過來,你呆著別動。”
芮姨得了定心丸,輕聲保證不亂跑,溫承御又掛了電話,直接打給莊未。將芮姨被人帶到度假山莊的事情大致跟莊未說了一遍,讓他通知裴煜城,盡快帶人過去。如今這樣的時期,他身邊的任何一個人,都可能遇到任何一種意外,他不得不防。
莊未一聽就急了,“溫少,我們的人馬上就會過去,你再等等,我們一起。”
溫承御連眉頭都沒皺一下,沉聲說,“芮姨沒經歷過這種事情,我先過去,找到她就帶她回來。你帶人過去看看,順便查查,是什么人在搞鬼。”說完不等莊未說,就急忙掛了電話。
車子飛速在路上行駛著,溫承御將車子開出境一段距離,腦海中忽然想起自己和蘇江沅的約定,摸出手機又打了個電話過去。
電話很快被接了起來,“喂,是我。”
男人嘴角微彎了起來,“我知道是你。”他沒見將芮姨的事情告訴她,只低聲跟她解釋,“蘇蘇,先讓芮嬈陪你回去好嗎?我臨時有些事情一定要去處理,很快,我就回來見你。”
那邊的蘇江沅靜默了會兒,“要緊嗎?”
男人的眉眼染上幾分暖意,“小事,等我。”頓了頓,又說,“蘇蘇,記得。不管什么時候,我都愛你。”
那邊,蘇江沅握手手機的手沒來由一抖,右邊眼皮頓時劇烈地跳動了起來,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手心里什么時候出了一層細細的汗,閉上眼瞧瞧呼出一口氣,她才輕聲說,“好,我回蘇苑等你。”也不知是什么心思在驅使著她,說完她又小心跟了一句,“你要注意安全。”
那邊頓時傳來溫承御清淺的笑聲,“蘇蘇,你這是在間接承認你還愛我。”
蘇江沅:“”
那邊已經掛了電話。
芮姨所說的那個地方,距離市中心的衛氏有些距離,但溫承御硬是將一個小時的路程開成了半個小時。
度假山莊和城市中間,是一條河,河水從上游而下,一直往下,連接著和另一個城市的水上交通。連接度假山莊和城市的,就是一座蜿蜒漂亮的大拱橋。因為河面很寬的關系,所以拱橋的長度也跟著被拉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