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濁昏暗的燈影搖曳著,裹著單薄毯躺在硬板床上的庫斯拉睜開了眼睛。。。
冬天的米蘭雖不如羅馬尼亞,但他被封印了咒力,徹徹底底淪為了普通人——說是階下囚很貼切一點。
遠處傳來踩上階梯的聲音,大概是到了看守換班的時間吧。
哼,不管是怎樣的囚犯,看守制度都沒什么變化。
還真是自信吶。
“里面怎么樣?”
從門的縫隙里隱約傳來了聲音。
同時發出了連環鎖叮呤當啷的響聲。樣式復古,但有著咒術加持,無論怎樣的撬鎖技術都打不開,對于失去魔術行使能力的犯人來說,連最后一條生路也斷了。
“挺老實的....”
聽到聲音的同時,庫斯拉感覺到了視線。
看守時而會觀察犯人的情況,防止一些想不開自殺的家伙的尸體腐爛發霉。
“是不是在睡覺?”
“誰知道,不過聽說他被種下了‘瑟瑟發抖過完一生’的詛咒,還真是....”
“好像是叫庫斯拉這個名字。”
“庫斯拉....我聽說過,被羅馬尼亞的結社譽為‘勇士’的大騎士,原龍騎士團的團長。僅憑一己之力對抗不從之神顯現的惡龍,最終因咒力使用過度敗下陣來。被總部的大騎士們不費吹灰之力抓住了。”
“后來,那些家伙的聯盟好像立馬瓦解了。”
“是啊,意外的輕松呢。不愧是‘勇士’,抓住了他就等于摧毀了敵人的士氣。”
簡直是被當成了大人物啊,庫斯拉苦笑著。
不過那略帶嘲諷似的說法令他有點不爽。
這個幽禁大約已經持續了幾年,他也已厭煩了從鑲嵌在采光窗上的鐵格的縫隙數星星的行為。
“喂!”
庫斯拉在牢房發出聲音。
這就像漫步在秋蟲鳴聲喧囂的季節里的草原一般。
那些直到剛才還在喧鬧的昆蟲,一齊停下了鳴叫。
然而,寒冷的空氣蔓延開來。
“我們聊聊吧。”
他想要站起來,但是由于寒冷和疲勞身體十分僵硬。被稱為‘勇士’庫斯拉,曾經只身對抗不從之龍的他受到不少人敬畏。但實際上和其他大騎士并沒有什么區別。雖然實力略高于平均水平。但體格也不是那么強壯。自認為精悍的面孔,也從未被人稱作美男。混入擁擠的人群的話,馬上會認不出來。被封印咒力之后,他、庫斯拉連普通人也不如。
照那種情形再過幾年。實力會下滑得越來越嚴重吧。
站起來時。庫斯拉感到關節的疼痛以及輕微的暈眩。
但是牢門另一側的人并不知道這個情況。
庫斯拉拖曳著箍在腳上。如冰一般的鎖鏈和鐵球,搖搖晃晃地靠近牢門,把臉貼到裝在牢門上的鐵格邊上。
“我們聊聊吧。”
燈光令眼睛感到疼痛。庫斯拉微微瞇起了眼睛,但似乎又恰到好處地讓他的臉看起來有些兇惡。鐵格的另一側,兩個看守就像山大意遇見人類的兔一樣,佇立在那里。
“放心好了,這事兒對你們來說也不虧的。”
庫斯拉努力地笑著,但他很清楚,在這種時候這個笑容反而更加讓人覺得毛骨悚然。
他早已放下尊嚴。
“我有點,事想拜托你們。”
說到監獄里的人的請求的話,大抵都是一樣的,無非是冷暖的要求、食物的要求,或者允許他們寫些書信,以及快點殺了自己之類的。
兩個看守由于這句聽慣了的話,稍稍回過神來。
他們相互對視了一下,年長的那個開口道:
“什、什么要求?”
“唔,很簡單的事。”
庫斯拉回答著,一邊示意鐵框下方的鎖頭。
“能不能用鑰匙把這里打開。”
啪嚓,好像真的響起聲音那樣,兩個看守呆住了。
已經是深夜時刻,就連太陽也沉睡著的惡魔時間。
兩個看守回過神來,紛紛瞪視著他說道:
“開什么玩笑,怎么可能做那種事!”
“當然,不會讓你們白干的。”
不得不在半夜里與犯人一同經受寒冷并監視他們,這是一件非常辛苦的工作。盡管如此,每次安排看守的時候,大家都蜂擁而至的一個原因便是,除了工資,他們還能期待從囚犯手拿到賄賂。
另外,他們并不是正式成員。
兩位看守再次互相看了看,這是在無意暴露自己被對方的聲勢壓倒了。
但是,有兩個人的話,總是能鼓起勇氣,這也是人之常情。
這次是年輕的那個說道:
“你、你已經被總部宣告永久囚禁,已經和死人差不多了。既然這樣,我們干嘛還要回應你的交易。如果是殷切懇求的話,倒是可以聽聽看。你好好掂量掂量自己吧!”
“那么。干脆就像對待那些魔術師一樣,對我施加酷刑,說不定能從我口拷問出秘儀咒法。”
看守啞口無言,如果被囚犯的花言巧語蒙騙的話,就會關系到生命。
“你不是普通囚犯,沒有總部的命令,我們不能對你做任何事。”
甚至于不敢進入牢房,生怕敗壞了自己的聲譽。
于是,庫斯拉聳聳肩,悉悉索索地在上衣內側摸索著。無視他們的借口說道:
“吶。不是說了不會讓你們白干的嗎?給你們一點好東西吧。”
“……好、好東西?”
“對,你們,在做這個工作時有沒有遇到過一兩件惱火的事?”
看守好像醉酒一般看到了幻影,他們皺著眉頭看向庫斯拉。
“特別。是上司那些家伙。上司。”
“上....司?”
“沒錯。只因為出身稍微好點。流著先祖的魔道之血。理所當然地擁有改變一生的機會和能力,他們就是那句話的最佳代言人——努力就能成功。而從平民選拔出來的卻只是仆役,不僅沒有學習魔術的機會。就連最起碼的尊重也沒有。好好回憶一下吧,那些從總部來的騎士大人們不屑一顧的神情。”
這兩人果然不出所料,相互交換了一下視線。
只是,這次是兩個人一同咽了咽口水。
“……好東西……是什么玩意?”
上鉤了。
庫斯拉暗暗發笑。
“就是這個啦,這個。”
他從懷取出小瓶,在鐵格前輕輕晃了晃。
兩人的視線像貓一樣追逐著小瓶。
“只要將小瓶里的東西稍稍涂抹在討厭家伙的皮膚上就好了。”
瞬間,兩人的臉都有些變色。
這次,兩人并沒有相互看對方的臉,而是直愣愣地看著庫斯拉。
“喂...這個,該不會是.....”
被稱為‘勇士’的庫斯拉,是被青十字視為危險角色的囚犯。
原來的衣服、佩劍、一些魔術道具都離開了他的身邊。唯一剩下的只有這一瓶對生物來說異常危險的魔藥,與暗殺者在武器上涂抹毒藥是同樣性質。
庫斯拉,不僅是大騎士。
還是罕見的巫師。
對他有一定了解的看守會心動也是在所難免的。
兩人不約而同的問道:
“這是什么東西?”
“連龍也殺得掉的古代毒藥。”
“哈?”
“這是由許多絕跡的藥物精制而成的,涂抹在武器上、或者觸及生物只是最淺薄的用法,真正用法是讓這個東西從生物體內發揮作用,不管是怎樣脫離常識的神獸、英雄,哪怕是神...也會為此感到頭疼吧。”
“那對人用會怎么樣?”
“這個啊,記得過去確實發生過類似的事情。在日本古代,是把這種行為叫做‘試刀’吧,總之試驗結果令我很滿意呢。”
“結果是什么?”
庫斯拉聳了聳肩說:
“什么事也沒發生。”
“啊?”
兩人一同叫到,這是被捉弄而感到憤慨的瞬間。
“直到第二天早上,我走到那個家伙的臥室。那個家伙的皮膚全身潰爛,面色烏黑,手像這樣曲卷著,就像是被燒焦的尸體一樣。真是嚇了一跳啊。古代的埃俄羅斯大王被刺殺的傳說是真的。就是這個玩意。”
庫斯拉再次搖了搖小瓶。
“這玩意的好處就是吃下的那個瞬間不會死。有時間差。也就是說你們不會遭受懷疑。而且,尸體十分恐怖丑陋。只有這樣才像是被上帝所遺棄。所以大家都會認為這是天譴。總不會有人想到這個小瓶里裝著的一點粉末會是原因。你們說是吧。”
對于聽得十分認真的兩人,庫斯拉加深了笑容,說:
“以這個粉末為交換,能不能請你們把這里打開呢?”
已是深夜時分,太陽早已沉落,就連上帝的仆從也已入眠,除了兩人,再無其他看守。兩人像是被庫斯拉附身一樣凝神盯視。在這個骯臟的世界上,沒有人沒有想要殺掉的一個兩個的仇人的。
兩個看守在寒冷抹了一把幾乎凝結成滴的汗水,全身僵硬。
但目光流露出相互寬恕對方的罪行的色彩。
庫斯拉哧哧地笑著,別在看守的腰上的鑰匙串叮當作響。
一切都是黑暗和夢魘蠱惑人們做的一場惡夢。
這并沒什么錯。
要怪就怪這個世界吧。
“真、真的...”
腰上別著鑰匙串的那個人用嘶啞的聲音說到。
那只手馬上就要碰到那串鑰匙,很快就要陷落了。
就在庫斯拉的笑容即將達到滿足的瞬間,現實給了他一個耳光。
“好好的騎士竟然淪為了欺詐師了啊。”
如果是怒斥的話,看守應該會感到愧疚,但響起來的卻是平靜的調侃。
兩位看守嚇了一大跳。不知是不是因為慌慌張張想要回頭的原因,兩人一同笨拙地摔了一跤。
摔倒在地的他們抬頭看向出聲的方向的瞬間——
他們呆住了。
因為站在那里一名無視季節感,穿著黑襯衫和牛仔褲的東方人。
“青十字各方面都做的不錯,唯獨在對待囚犯這點太差了。環境也不提,看守的素質還比不上一條狗,至少狗是不會受語言蒙蔽。”
俯視著仿佛忘記呼吸的方式而喘著氣的兩人,青年隨意地走近牢房。庫斯拉驚愕地看著他,即便他失去了魔術師的能力,但他的眼力還在。
該怎么說呢。
猶如貴公一樣。
但是——
沒有。
沒有。
沒有。
找不出半點特徵。
就好似小說當的神秘角色,作者除了用一個‘神秘人’來描述以外,什么基本信息都沒透露。
庫斯拉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這么反常的人。
只見青年慢走到他的面前,明明什么也沒做,門卻打開了。
那個被施加了封印咒術的鎖沒起到半點作用。
而那兩名看守還趴在地上,看他們那渾身僵硬的樣,大概是了咒法吧。
“你好,庫斯拉。”
青年掏出口袋里的右手,伸到他的面前。
庫斯拉遲疑了一會。
“你是誰?”
“你今后侍奉的對象,是了,我是唯一能與古今王者博弈,立于人類頂點、乃至超凡領域的魔術師。”
青年似愉悅地笑了。
(弒神者正傳開始,目標是那星辰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