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何時、何地，魔術師一直在超越人類常識，他們的步伐從未停滯。

所以——

“看見淑女跌倒在地，作為紳士的禮節呢？”

少女堂而皇之地質問。明明還坐在地上，卻有一種光是存在于此，便異常高貴優雅的氣質。

“那么需要我的公主抱嗎？萊尼斯小姐？”

凌易雙手環抱胸前，靠在門框上俯視著少女。盡管認出了少女身份，可是他的口氣卻不以為意，反而興致勃勃地打量著少女此刻狼狽的姿態。

仔細想想真是好久不見了，換算一下時間，大概快十年了吧。

“姐姐的學生嗎？毫無騎士風范。”萊尼斯蹙眉嘀咕了一句，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塵，進了房間。

完全無視了凌易的存在，好像將他看成是門口的雕像。

“有事嗎？萊尼斯。”

干凈利落的說話風格的確能給予學員不小壓力，可是萊尼斯并不是阿爾托莉雅的學生。

從地位上說，她反而是少數令阿爾托莉雅無能為力的頭疼對象。萊尼斯.埃爾梅洛.阿其波盧德，這是她的名字。

自肯尼斯逝世之后，作為年紀最小的她繼承其魔術刻印，成為阿其波盧德家族的第一繼承人，名副其實的‘公主殿下’。

“算是吧，不過跟我可沒關系哦，只是有兩位長輩托我轉告姐姐一些話而已。”

少女坐在會客用沙發上，讓人挑不出瑕疵的微笑是她最大特征之一。可是怎么說呢，她的性格絕對不像笑容那么純粹，甚至說是相反也無妨。

聞言，阿爾托莉雅神情一動。

“布拉姆.奴薩雷.索菲亞和洛克.貝爾費邦嗎？”

“是的。”

“又是為了那件事？”

“他們也很苦惱呢。總之他們的原話是‘有個很棘手的家伙打算對冬木的大圣杯下手。必須阻止不然會有大麻煩。但御三家不會輕易讓魔術協會、圣堂教會的人插手，只能偽裝身份潛入冬木市，而人選是首先要解決的問題。’簡單來說，他們認為姐姐是最佳人選。”

轉達結束。萊尼斯話鋒一轉：

“那兩個家伙一開始對這項計劃非常上心，結果一出事卻只會把責任推給別人。都一把年紀了，讓人說什么好呢。”

她表情不滿，顯然是十分看不慣那兩個人的態度。

順便一提，布拉姆.奴薩雷.索菲亞和洛克.貝爾費邦，前者是降靈科的部長，后者是召喚科的部長。實打實的時鐘塔高層，無論從哪方面而言，都是極為優秀，并且身份尊貴的魔術師。尤其是洛克.貝爾費邦，據說他擔任召喚科部長，超過了五十年。

而布拉姆則是凌易的交易者，上一任部長索菲亞的繼承人。從年齡上來說，還不到三十歲。各方面比肯尼斯略勝一籌。

盡管如此，從少女的言辭，絲毫聽不出對兩人的尊敬之意，有的是只是諷刺。

“別這么說，萊尼斯。你也知曉我的身份，他們會做出這樣的判斷，老實說也是理所當然的。”令人意外。阿爾托莉雅十分平靜，不僅沒有動怒，反而嘴角流露出一絲笑容。

“不過，說到人選方面。我已經找到了一個比我更合適的。”

“誒？還有比姐姐還強的魔術師嗎？還是說英靈？”

萊尼斯眼眸之中隱約閃爍著異樣的色彩。

在她從小到大的印象里，眼前這位容顏不變的姐姐顯然是時鐘塔最頂尖的強者之一，盡管那兩個家伙有些討人厭。但不得不承認，他們得出的結論的確是正確的，無論是對圣杯戰爭的熟悉程度，亦或者武力上的較量，昔日以劍之英靈為職介的阿爾托莉雅。是再合適不過的人選了。

哪怕遇上情報中的那位，正面對抗敗下陣的可能性也極低。

阿爾托莉雅隨口回答，視線投向門口尋找著某個身影——

“說是魔術師有點不大妥當...誒？人呢？”

時鐘塔的圖書館同樣建立于地下，但論起壯觀程度卻不亞于大英博物館，其圖書量更不低于世界上任何一個大型圖書館。好似貴族專用的金碧輝煌的大廳，精美絕倫的壁畫掛在四周墻壁，一樓主要用于安靜的看書，長桌長椅隨處可見，經過正式分類的書架則是在二樓以及更上面的樓層。

此刻，大廳只有寥寥幾人專心致志地翻看眼前的書籍。

按照書籍的分類，凌易在三樓的書架上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

“....如果一切事物都有著所謂的‘前世’，那么前世的前世的前世...不管過去了多久，當‘你’誕生在世界上的那一瞬間，那便是——起源。”正當凌易掃視著某段文字的時候，背后突然傳來一個聲音。

“當然，這話并不是出自我之口。”

萊尼斯繼續補充，自顧自地坐在了凌易旁邊。

“在圖書館大聲說話可不是值得稱贊的行為。”

見凌易神色如常，視線一直放在書上，萊尼斯若無其事地說道：

“如果我用‘太久沒見面，心情激動’為理由，我相信他們會理解的。”

“....你這話無法讓我產生安全感。”

嘩啦，又翻過一頁。

沉默了一會。

“哥哥的意思是，擔心我的復仇嗎？”

“等等——”凌易終于變了臉色，轉頭看向那張精致的容顏，問道：“這個稱呼是怎么回事？”

“作為差點導致埃爾梅洛學派以及阿其波盧德家族沒落的始俑者，我想哥哥多少應該有點背負責任的器量吧。雖說是我的一面之詞，但你如今是埃爾梅洛二世，理所應當屬于阿其波盧德家族的一份子，這個稱呼沒有半點不妥之處。”

萊尼斯一邊說，一邊微微頜首。仿佛在為自己找的借口增添信服力。

“埃爾梅洛二世？”

“我那已逝去的兄長曾是埃爾梅洛學派的領導者，如今你代替他成為新的領導者，不就是埃爾梅洛二世嗎？”

所以，也是阿其波盧德家族的一份子。

好牽強的理由。

“如果哥哥對這個稱呼不滿意。我倒是有一個更好的提議。”

萊尼斯臉上浮現出微妙的笑意。

“比如...婚約者什么的。”

“你夠了，你到底是來干嘛的？”

凌易打斷了她那某種意義上來說非常驚悚的發言。

萊尼斯豎起兩根手指。

“兩件事，一個是久違的打招呼，另一個是替姐姐轉告。”

“你干了多余的事。”

“打招呼才不是什么多余的事呢，畢竟上次見面，是我在五歲的時候，這么算起來的話，快十年了。”

“真虧你還記得。”

對于凌易來說，他才渡過了短短不到兩年。

就結果而論，他也算是第二法的魔法使了。

“拋開這些不談。如果沒有哥哥主動歸還阿其波盧德家族的魔術刻印，那不光是埃爾梅洛學派的問題，單論家族所背負的債務，哪怕我用一生去償還都遠遠不夠。”話雖如此，少女卻笑得很開心。

凌易一只手遮住了左眼。朦朧的紅光從指縫間溢散而出，所幸因為角度問題，萊尼斯看不見。

那是他奪取來的geass，和毛不一樣，他可以自由控制這份能力，包括開啟、關閉。

所以，萊尼斯的心思一覽無遺。

固然。從血緣上來說肯尼斯是她的兄長，但兩人之間并無太多交際，甚至在肯尼斯生前，她作為家族里的最小成員，不僅沒有受到公主般的待遇，反而說是被冷落也無妨。

萊尼斯的魔術才能相較于一般家族成員只高不低。可是家族的魔術刻印已經被兄長肯尼斯繼承，不出意外等她十五六歲之后，便會嫁給其他家族的魔術師，為其家族繁衍后代。這恐怕是她那不錯的魔術才能的唯一用處了吧。

換言之，不錯的魔術才能不錯的母體。

然后。噩耗降臨在了阿其波盧德家族頭上，最為出色的天才肯尼斯在圣杯戰爭中不幸戰死，而勝利者竟是他曾經的學生。

而后，凌易將魔術刻印送還。

經過阿其波盧德家族內部幾次實驗分析，得出了‘萊尼斯與魔術刻印的契合性最高’的結論。于是便將魔術刻印移植到了她的身上，把她當做下一任族長培養。

隨著時間推移，身心逐漸成熟的萊尼斯自然清楚誰才是真正賦予自己嶄新命運之人。

是的，就是凌易。

老實說，她應該把凌易視為仇人。但真正計較起來，作為圣杯戰爭的參賽者死于戰場上，這是無可厚非的事情，反倒是將魔術刻印送還這一舉動，讓阿其波盧德家族欠了凌易一個天大的人情。

可見，萊尼斯的確沒有復仇的心思。硬要說的話，對于‘家族平白無故蒙受巨大損失，偏偏還要自己來想盡辦法處理’這件事，她對凌易稍微有點怨言。

所以，她正打算要把凌易拉下水，再怎么說也不能讓他這么輕松自在。

話說該怎么拉下水呢？果然還是...

“我那秘書小姐讓你轉告什么話？”

凌易突然打斷道，一股不詳的預感令他關掉了geass。

“嗯？喔，是關于這一屆圣杯戰爭的事。”

萊尼斯絲毫沒察覺到凌易的偷窺。

隨即，開始說起了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