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仲遠很快就注意到了站在池皎皎身后的林杏花,眼眸震動,倏然握緊的手,都顯示著他內心的不平靜。
只聽他試探地開口,“你是皎皎的母親?”
林杏花看他滿頭白發,心里沒那么緊張了,抿著唇點點頭。
忽然,華仲遠往后退了一步,然后朝林杏花彎腰,神色認真。
“當年的事,我鄭重向你道歉,給你造成的傷害,我會盡力彌補。”
林杏花愣怔,身子猛地晃了下,手撐在門上,眼眶一下就紅了。
“進來說吧,一直站在門口被人瞧見了也不好。”池皎皎打圓場。
華仲遠看向林杏花,見她點頭才抬腿邁進院子,始終保持著較遠距離。
一陣靜默過后。
“那件事我可以不計較,但皎皎是我的女兒,我不會把她給你的。”
噩夢揮之不散,林杏花對華仲遠還是很排斥,很警惕。
“皎皎也是我的女兒。”
華仲遠理解林杏花的心情,他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溫和友善。
“皎皎已經長大成人,她有選擇的權利,回不回華家,都應該尊重她的決定。”
“即便認祖歸宗,也不會對你是她母親這件事產生任何影響,只是多了真心實意的親人關心疼愛她。”
兩人對峙了許久,華仲遠態度坦誠,林杏花到底還是被說動了。
她是個軟弱沒用的,除了洗衣做飯幫不上皎皎的忙,可皎皎親爹卻很能干,還是首都的大官,皎皎跟著他,比跟著自己強百倍。
意識到這一點,林杏花心里很不是滋味,她嘴唇動了動,最后還是什么都沒說,神色低落地轉身進了屋子。
華仲遠轉向池皎皎,“你母親她……”
“那件事不僅是你的心結,也是我娘跨不過去的坎,讓她自己先平復一下吧。”
池皎皎視線掃過關上的房門,就如同林杏花緊閉的心扉,外人聽再多說再多,也無法做到真正的感同身受。
解鈴還須系鈴人。
這場牽扯幾代人綿延近二十年的錯誤,始作俑者還沒受到足夠的懲罰,甚至自導自演了一出真假千金的好戲碼。
戲臺已經搭好,主角也已經就位,不過唱戲的人好像太少了,不夠熱鬧呢。
池皎皎眼底幽光浮動,唇角揚起一抹冷笑。
算時間,池家人應該已經收到那封信了吧。
思緒被華仲遠的聲音拉回,“對了,您今天過來找我是有什么事嗎?”
華仲遠進到客廳,將手里拿的紙盒遞給池皎皎。
“再過不久就要下雪了,我托人做了頂帽子,你以后出門的時候戴。”
帽子是一整塊紫貂皮毛做的,純手工縫制,有極好的防風抗寒保暖功能。
池皎皎識貨,摸到帽子的時候就忍不住喜歡上了,這比顧錚給她買的羊剪絨帽子暖和,顏值也更高,里外都是毛茸茸的。
帽子是北方過冬的必備單品,其中羊剪絨帽子是最潮流的,大院子弟把這當做身份地位的象征,普通款式的也要30塊錢,一頂就是一個月的工資,還得排隊搶購,輕易買不到。
她衣柜里那頂是顧錚前陣子結束任務,天不亮去百貨大樓排隊拿零花錢買的,攏共沒兩天,華仲遠就送來了一頂更貴更保暖的貂皮帽子。
不知道的還以為老丈人故意和自己女婿打擂臺呢。
“怎么樣,大小合適嗎?”華仲遠問道。
池皎皎當即把帽子戴上,晃了晃腦袋,笑瞇瞇的,“剛好,我很喜歡,謝謝華教授!”
華仲遠看著她這副俏皮可愛的模樣,心情變得柔軟,眼眸含笑地注視著她。
“喜歡就好,家里還有幾張皮子,到時候讓人給你做成大衣,大雪天穿上都不會冷。”
池皎皎摸著帽子愛不釋手,崇興島的冬天她算是見識了,風里像夾著冰碴子似的,冷到人骨頭縫里,等過幾天下雪了還得了?
宅家靠火炕,出門靠穿貂。
聽說首都黑市有專門倒騰這些物資的,有機會她要多收一些回來,給家里人都安排上。
華仲遠來找池皎皎一是為送帽子,二是知會她池蘭香和薛家振結婚的最新消息。
部隊這邊的結婚申請還沒批,婚宴日期卻提前了,急匆匆定在下周日。
薛家廣發大紅請柬,首都有頭有臉的人物,只要是他們能攀上的,幾乎都收到了邀請。
薛家兒要娶華家女,成了圈子里最受熱議的消息,可奇怪的是,從頭到尾都是薛家在張羅,華家這邊一派沉寂,幾個主事的都沒出來說話。
在外蹦跶的,只有身份不明的華若蘭,以及,名不正言不順的阮亦舒。
薛家身在局中看不清,卻已經有不少人嗅到了這場親事背后的古怪,紛紛作觀望姿態。
算了下日子,池皎皎露出意味不明的笑。
“邀請這么多人,又趕著在軍區實戰演習開始前辦婚宴,薛營長打的算盤我在家屬院都聽到了。”
華仲遠臉色冷了幾分,“動機不純,到時候會摔得很慘。”
因為還有工作要忙,池皎皎把華仲遠送到家屬院門口。
“對了皎皎,后天文禮會開車和我一起回首都,婚宴那天我提前讓他來覃市接你。”
“……你要提前回首都?不行!”
池皎皎倏地蹙眉,華仲遠被一只手從樓梯上推下來的畫面再一次浮現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