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雷托爾是位于死海西北方的一座古城,和安蓋特只是由于連接兩塊不同的領地才顯得重要不同,考雷托爾幾乎是通向敘利亞那廣袤土地的一個門戶。
當能把一切生命都用干涸炙熱摧殘毀滅的沙漠橫在所有人面前的時候,一條斷斷續續卻始終能維持著讓人存活下去的綠洲走廊,就成了那些試圖穿越沙漠戈壁旅行們的希望,而這條綠洲走廊的一個盡頭,就在考雷托爾。
也正是因為這個,隨著旅行的穿梭往來,這座開始并不被重視的死海邊的城市逐漸變得興旺起來。開始的時候,當地人會在這里隨意擺上一些橫穿沙漠所需要的東西販賣。隨著這種生意越來越多的人涉及,而那些旅行商人又不停的把從沙漠另一邊販運的貨物在這里擺攤出售,原本偏僻的考雷托爾終于逐漸變成了一座讓所有人都知道的貿易重鎮,
隨著十字軍的到來,這座城市更是迸出以前所沒有的罕見活力。不論是戴白頭巾的阿拉伯人還是佩戴十字架的法蘭克人,或是試圖跨越沙漠進入東羅馬帝國的遠方商旅,他們都不約而同的齊聚考雷托爾,在這座城市尋覓各種可以給自己帶來好運和冒險的機會。
當倫格一行人看到考雷托爾高聳的城墻時,所有人都不由為安蓋特的寒酸出嘆息。這就如同一個剛剛了筆小財正欣喜若狂的人仔細一看,才知道自己撿到的不過是別人遺棄的東西一樣。
“啊,這才叫城市才叫城堡。”塔索用力在馬上站起來,他帶著炫耀的向旁邊的人指著一片被風沙侵蝕得圓滑的高大城墻解釋著“看呀,據說當初最早的考雷托爾城堡就是在那里建立的,經過不斷修繕,現在整座城市幾乎都被包圍進去了,要知道我老婆就給瑪蒂娜公主當侍女,這些都是她告訴我的。”
“安蓋特總有一天也會這樣地。”阿歷克斯心里泛酸的咕囔著,不過他的眼睛也始終沒有離開那座他從沒見到過的宏大城市。對于他來說。安蓋特已經如同天堂,而現在的考雷托爾卻是他從沒想象過的夢境。
“安蓋特?哈哈……”塔索大笑著打斷了阿歷克斯,他催動戰馬向前跑了幾步,然后回頭笑嘻嘻地說:“小伙子你還太嫩了,如果讓你見到耶路撒冷和的黎波里,你會因為吃驚睡不著的。”
“大人。我們到考雷托爾了。”馬克西米安看著始終不一言的倫格,他現自從送走那位瑪蒂娜公主之后,自己的主人就變得沉默了許多,甚至連轉天召見那些領民都是由他代替子爵說的話,而作為領主的倫格只是坐在主廳臺階上一把椅子里默默的看著那些各村的長老代表,這還讓那些老頭們忐忑不安了好一陣。
“考雷托爾地瑪蒂娜是什么時候嫁給約瑟林的?”倫格突然開口問。
“哦,讓我看看,”幾乎身兼書記員和紋章官與一身的馬克西米安立刻回身,小心地從馬鞍邊的皮袋里翻出一本厚書“那些貴族的教堂里有他們的家譜。這樣才能顯得他們的高貴,我看看,考雷托爾的瑪蒂娜是四十年前和埃德薩的約瑟林結婚的。她的領地也并入了埃德薩伯國,當時她七歲,約瑟林三十五歲。”
“很獨特地婚姻。”倫格皺了皺雙眉。雖然這種事在這個時代實在平常。可他還是無法理解這種想想就覺得荒誕地事情。怎么會在這種時代如此流行“所以當埃德薩滅亡之后。瑪蒂娜能在遙遠地死海邊有個自己地領地。她地這個曾祖母還真是為后人留下了點好東西。”他低聲自語。然后輕夾馬腹帶頭向前奔去。
“死海是奇跡之海。而考雷托爾是奇跡之海邊地美人。”
只有真正看到考雷托爾地富庶才明白這個道理地人們。隨著涌動地人群緩慢走在擁擠地道路上。到處都是叫賣和不停為討價還價爭執不休地噪雜聲音。
一個個顏色形狀各異鱗次櫛比搭建在一起地氈篷。幾乎擋住了冬日那僅存地一絲暖陽。可是顯然沒有人介意這個。整條街道上地人都在為了生意熱火朝天地奔波著。就好像每個人地面前都有一輛裝滿黃金地馬車在誘惑著他們向前奔跑。
“這里簡直是個小耶路撒冷。”法爾哥尼嘴里出嘖嘖地嘆息“看看那個城墻。還有塔樓上地投石機。和這里比安蓋特簡直就是一堆沙子。我只要每天沖著安蓋特地城墻放屁也許都能把它轟塌。”
“那你完全可以每天沖著城墻放屁。哈哈。”塔索終于找到了和法爾哥尼相同地話題。他向裂開嘴巴露出幾顆黃牙地阿拉岡人點著頭。然后有些貪婪地看著整個集市“這地方簡直是個金礦。我敢打賭為了當這個城市地領主。就是把靈魂賣給魔鬼也有人愿意干。”
“已經有人這么干了。”倫格小聲接了一句,他把馬韁交給跟在身后的阿歷克斯,攏起帽兜緩慢的在人群里走著。
“一些忠于我的屬臣現里奧舅舅和我的堂兄約瑟林經常來往。”
倫格又想起了幾天前瑪蒂娜來訪時私下對自己說的話,雖然他無法確定她說的是否全是真實的,但是當聽她說約瑟林有意要把考雷托爾至于他自己治下之后,倫格知道鄰居家生的一切和自己多少有那么些關系了。
“里奧他曾經那樣陷害我。雖然現在因為我的回來他立刻躲了起來。可是有人告訴我說。看到我的堂兄和他在見面。雖然我不知道他們是不是有什么秘密,但是現在他借著我已經長大要為我選擇丈夫的借口。要把我趕出考雷托爾。”瑪蒂娜的聲音猶然在耳,而親眼所見考雷托爾的繁華也在無形中證明著約瑟林三世的貪婪“他甚至威脅我說如果我不按照他的意愿嫁人,他就要宣布剝奪我的繼承權和我的領地。”
“考雷托爾屬于您嗎,殿下?”倫格曾這樣試圖理清這看起來實在有些復雜的關系,對于這種貴族之間錯綜復雜甚至有時候輩分混亂的聯姻關系,倫格始終覺得頭疼。
事實上,如果不是一個合格地紋章學行家,即使是那些家族成員自己。有時候也分不清究竟自己的某個表弟或表妹,究竟是表到什么地步的一個親戚。
“當然屬于我!”
倫格還記得瑪蒂娜回答這句話時那種稍帶賭氣卻又盡量保持儀態的樣子:“考雷托爾雖然是曾祖母嫁給約瑟林二世時和埃德薩合并,可是真正擁有這座城市權力的,還是我的一個姨母,她是嫁給約瑟林家族地第三個瑪蒂娜,而我是她指定的考雷托爾繼承人。”
“這個關系。還真是很復雜。”倫格還記得當時聽到這個之后的那種頭痛感,他不知道那些家族龐大的貴族們是怎么分辨自己輩分混亂的親戚的。至于那些居然能把這些東西理清的紋章官,他更是只能表示無限的敬意。
“這也是為什么在失去埃德薩之后,我還能擁有一群忠于我的騎士。考雷托爾是埃德薩僅存地幾塊供我們棲息的小領地之一了,不過也是最富饒的一塊領地,它被稱為“死海邊地明珠”,即使當初埃德薩依然存在,我的曾祖父約瑟林二世也一直試圖徹底擁有靠雷托爾。現在我的堂兄想要得到這個地方,他垂涎這個地方已經很久。可我是個障礙。所以才會有利奧舅舅陷害我的那種事。”
“可是你現在回來了。”
“所以他又用逼我結婚的方法,甚至暗示我如果不遵從他的命令,他就會驅逐甚至把我抓起來。”
倫格走在人群里一邊看著那些商販。一邊回憶著瑪蒂娜的話。
“他們會在考雷托爾舉辦一次盛大的比武,他們說那是為我的歸來準備地,可我知道除了考雷托爾那些忠于我的騎士,我的堂兄約瑟林是不能真為我的回來高興的。雖然不知道他們為什么要這么做,可我知道他們一定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目的。”
瑪蒂娜哽咽的聲音縈繞在倫格耳邊,他不能忘記那個女孩說到這些時瘦弱肩膀的聳動和無助地哭泣,這讓他不由想起第一次見到她時看到的那個還充滿幻想般的女孩,和之后再次見面時那個始終用幻想支撐著自己的孤獨公主。
這些令倫格難忘的東西糾纏著他,而另一個不能坐視的理由也催促著他盡快來到考雷托爾。
“考雷托爾絕對不能落在約瑟林手里!”
當瑪蒂娜向他說出來意的時候。倫格的心頭就已經開始不住的閃動這個念頭。雖然不愿意承認,但是倫格內心里知道這個決心不只是因為瑪蒂娜,更重要地是由于他知道即使夾在瑪蒂娜和雷納德之間。自己也還是有些可以倚靠地,那就是瑪蒂娜和自己出乎雷納德意料的關系。
但是如果考雷托爾落入約瑟林三世之手,那么自己唯一能做地就只有選擇該投入誰的一邊了。
顯然選擇約瑟林三世并不是個很好的主意,但是完全投靠雷納德嗎?一想到那位背約最后的下場,倫格就不能不對未來感到不那么樂觀。
一陣喧囂從人群另一邊傳來,幾個孩子從倫格身邊沖過一邊叫著一邊向前跑去。而且其他人也好像被什么東西吸引的加快了腳步,整個人群如同突然開始涌動的激流般沿著街道向前滾動起來。“生什么事了?”法爾哥尼不安份的擠到倫格身邊。他仗著自己強過他人的魁梧身材不住的人群里沖撞著,在一陣不忿的叫罵聲中,他終于引著身后的一群人馬來到了一個小廣場的水池邊。
“居然是些撒拉森人!”法爾哥尼意外的回頭看著倫格,他不住的撓著臟亂的頭,一雙裂開的兔唇嘴里不滿的嘮叨著:“這里的領主竟然允許異教徒在城里做生意,還讓他們在這么好的地方,這簡直太不像話了。”
“鮑德溫國王甚至允許異教徒在耶穌撒冷祈禱。”馬克西米安跟著那些涌過的人群走了過來,他隨意走到一個皮膚黝黑地穆斯林面前,指著一塊花色艷麗的織毯熟絡的和那人攀談起來。
“我真沒想到你居然還懂異教徒的語言……”法爾哥尼不經意的伸手要拿起那塊毯子。卻被后面始終只是沉默的跟著地阿歷克斯一把抓住!
“別動!”阿歷克斯緊張的低聲向高出自己一大截的阿拉岡人解釋著“和撒拉森人做生意的時候。如果沒付錢和得到允許動他們的貨物,會被當成賊的。”
“他們居然敢這么對待我嗎。居然敢把法爾哥尼家族的人當成賊嗎?”法爾哥尼立刻大叫起來,他不顧四周人的注意大喊大叫著“要知道就是我最早的祖先費德里克.馬鐵奧.法爾哥尼當他把家族產業都賭光地時候,也沒人說他是個賊!人們反而佩服他的賭品,因為他從不賴賬!”
“可是你現在是在東方,”馬克西米安有些不滿的回頭盯著法爾哥尼“如果你不想給大人惹麻煩,最好不要隨意把你地那位祖先搬出來。”
他說完就回過頭去繼續和那個穆斯林砍價。可立刻人們就聽到他出一聲憤怒的大叫!
“這簡直是在搶劫,我寧可和魔鬼做生意也不會接受這個價格。”馬克西米安大叫著向那個穆斯林指著那塊毯子不住比劃,即使聽不懂他說什么,可從他的手勢上也可以知道他正用他那飽讀經文的淵博知識,和對方針鋒相對的殺價。而那個穆斯林似乎也因為遇到個真正的對手精神大作,兩個人你來我往互不相讓,那架勢頗有死戰到底的氣勢。
“我是不是該用標槍幫一下忙?”法爾哥尼依然不死心的想湊上去,卻終于在倫格的盯視下訕訕地退開,不過他實在不明白那個馬克西米安究竟在干什么“難道搶那塊毯子不是更省事嗎?”他嘴里咕噥著。
“哈。就這樣了!”隨著兩聲興奮的叫聲,圍攏在旁邊的幾個人看到馬克西米安和那個穆斯林的臉上都露出了滿意的笑容,隨著幾個閃爍的銀幣和毯子的交換。他們知道一筆似乎雙方都滿意的買賣終于做成了。
“那個人居然想要六個蘇德勒斯,我只答應給他四個,所以他不那么滿意。”書記員笑呵呵的把毯子折起來達到自己地馬鞍上“結果最后我用三個蘇德勒斯買下了這條毯子。”
“三個?你剛才還說四個他都不滿意的?”法爾哥尼奇怪的回頭看看那個好像做成了一筆大買賣滿臉笑容的穆斯林“難道你想告訴我們,你不但沒天錢,還又降了一個蘇德勒斯?”
“不,是他自己降的,”馬克西米安也回頭看著那個依然沖他微笑的穆斯林“聽著阿拉岡人,和撒拉森人坐在生意就是這樣,如果你想買他的東西那就和他好好說話。如果他認為你夠朋友,也許會用一個連你自己都想不到的低價把東西賣給你。相反,你就是給他金幣他也許都不會賣給你任何東西。”
“會有這種事?真是異教徒的行為。”法爾哥尼不解地搖起頭,一時間他那個兔唇嘴里地口水立刻到處橫飛,引來四周的人一通咒罵。
倫格略帶好笑地看著自己身邊幾個人的樣子,他沒有去阻止他們。因為他知道這才是他們真實的一面,和那些在耶路撒冷的貴族夫人們相比,這些人也許十分粗俗,卻是他現在最需要的。
倫格慢慢在小廣場上走著。這里比那些街道上更熱鬧,更能讓人感受到財富的誘人和真實。
數不清身著各式衣衫的人在這里討價還價。金幣,寶石,絲綢和武器在無數人的手中交易轉移,在考雷托爾創造的財富如磁石般吸引著無數人聚集起來,向這座死海北方的城市進,同時也吸引著眾多的窺伺垂涎著這塊領地。
“對不起大人,請問您是貢布雷子爵嗎?”
幾個身穿近似當地服飾黑色長袍的男人突然擋在了倫格面前。他們當中一個滿臉微黃胡須的中年男人站在最前面,他一邊上下打量著倫格一邊低沉的問著。
“你是誰。難道不知道這樣很不禮貌嗎。你居然敢擋住大人的路?”塔索一下跳到那人面前,隨著他這個動作。一陣兵器出鞘聲立刻從四周響起,人們驚恐的向旁邊跑開,中間立刻只剩下對峙的兩方人馬。
那個中年男人向后看看把手里的長劍故意舞得呼呼生風的法爾哥尼,又看了看有些虛張聲勢的塔索嘴角撇了撇,不過他還是克制的沒有吐出什么譏諷的話,而是在向手下人示意收起武器之后,看著倫格微微鞠躬恭謹的說:
“請原諒我剛才的無理大人,不過我是奉我的主人,埃德薩伯爵和法國哈比肖爾的約瑟林的名義前來邀請您的。”
“你是埃.約瑟林伯爵的屬下?”倫格平靜的問,對于埃.約瑟林知道自己行蹤他并不意外。既然那位伯爵已經下定決心要得到考雷托爾,那么他肯定是早已籌劃多時,甚至倫格懷疑這一切的背后,究竟又可能有著遠在耶路撒冷的誰的身影在其中呢?
“我是伯爵大人的宮廷護衛官。”中年男人抬手行了個標準的撒拉森禮“我叫阿爾比.卜伊赫,愿意效勞大人。”
“一個撒拉森人?”即使是馬克西米安也詫異的看著埃德薩伯爵的護衛官。
“大人,我奉命接您到行宮去,”卜伊赫似乎對人們這種表情已經十分習慣,他看著倫格平靜的說出自己的意圖“為瑪蒂娜殿下舉行的比武很快就要開始了,我想您一定希望能盡快參加。”
“為公主舉行的比武?”倫格想起了瑪蒂娜對那個比武的擔心,這讓他不由有些好奇的問著“不知道都有誰要參加這次比武呢?”
“當然是最尊貴的貴族,甚至有幾位是來自法國的年輕騎士,”卜伊赫黝黑的臉上閃動著得意,他再次低頭行禮然后不慌不慢的說:“伯爵殿下將親自參加為這場盛會舉起號旗。您知道,這畢竟是要選擇誰成為瑪蒂娜殿下丈夫的比武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