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手重重摜在了擺放燭臺的桌子上,整個偏廳四周都被他的侍衛站得水泄不通,現場就只有他、狄奧格尼斯,還有尼克德米亞三位。
“什么凱撒,什么杜卡斯!當年朕在色雷斯,和杜卡斯家族訂盟,現在朕和母親都感到悔恨不及,這個家族只能出一群無能的蠢貨和蠹蟲,不過是仗著擁有龐大的軍役地產,妄圖攀龍附鳳而已,他們只會禍害帝國。”皇帝的怒氣很盛,“就連皇子約翰,那也只是因為是朕的兒子,朕從來都惱恨他身上也流著杜卡斯家族的血脈,甚至......”
“陛下,守捉官匯報的是前線的軍情機要,宮闈內的事情就不要在他面前過多提及了。”小鳥尼克德米亞,垂上了衰老的眼瞼,適時地打斷提醒說。
“是的,是的!”阿萊克修斯也頓悟過來,他走過來很親切地將手摁在了跪拜著的狄奧格尼斯的肩膀上,“你這件事辦得很對,博希蒙德脫走根本不是你的責任,朕早晚會追究此事的!不過現在,還不能除去罪魁禍首,因為北面有佩徹涅格人,西面有諾曼人與扎塔的叛徒,東面有突厥人,都是帝國的心腹大患,貿然從事的話,只會讓皇都和帝國陷于動蕩。這樣,你現在就回去亞細亞,擔當喬治將軍軍隊的尖兵,為朕收復亞細亞盡心盡力。”
說完,衣櫥總管尼克德米亞很適時地舉著個沉甸甸的錢袋,“里面是純金,陛下特意從鑄幣廠撥出來的,用于恩賜像您這樣的有功之臣的。”
狄奧格尼斯激動地接過了那個錢袋,握在自己的胸前,接著他對圣米哈伊爾大天使、圣迪米特里主保圣人和圣特奧多爾主保圣人依次發誓,一定竭盡駑鈍,為皇帝陛下死而后已。
皇宮里的瑣碎細語,慢慢淹沒在沉沉的夜色當中,杳而無聞。
清晨時分,舉著行李卷,站在皇帝內宮盾之衛隊軍營大門前的高文的身影,顯得格外孤獨,他昨天因為送彼得,回來的時候已經閉營了,所以就抱著毯子,在皇宮外的街道上對付了一宿。
“歡迎來到偉大的盾之衛隊!”最后,衛隊司令官也是尤多希雅的哥哥亞格菲,熱情地扶著高文的胳膊,踏入了帶著圍墻的營地當中,“你不錯,系著皇帝賜予的紫帶,正宗的羅馬紫,這種顏色全世界都沒有其他地方能生產的。”
接著,許多衛隊的武士都圍了上來,哈哈笑著,滿身酒氣,對著高文指指點點,在聽到了亞格菲的介紹后,一個滿臉深黃色毛發的矮壯家伙,砸了下巨大的圓形盾牌,“斯蒂芬.高文,怎么像個凱爾特小男人的名字?”
而后所有的武士大漢都爆發了轟然的笑聲,“我們這里是內宮的盾之衛隊,九百人,但是經常因為傷亡而不足額,一共三個分部隊。皇城外的是外宮衛隊,也是皇帝的‘中軍營隊’,七個分部隊,大約有四千人。剛才這個混蛋,是冰島來的家伙,叫法羅夫,是我屬下一個分部隊的首領。”
“喂,小家伙兒,你還披著突厥人的鎧甲?那玩意兒就像樹皮般脆弱,我的戰斧能同時劈開三個家伙的。”那邊法羅夫將手里的長柄斧舞動得虎虎生風,其他的武士也都趁機起哄起來。
“別理這混蛋,這兒所有人在沒有戰斗的時候,都得了無聊癥,遇到個新兵,他們就像聞到臭味的狗一般,對的說的就是你法羅夫,你這個滿身卷毛胡子的冰島鄉巴佬。”說著,亞格菲就指向了法羅夫,大伙兒笑得更加歡聲雷動起來。
“要是一個男人沒有胡須,就像個娘們沒有肥臀,一個娘們沒有肥臀,就像一個村莊沒有教堂。”法羅夫瞪大眼睛,張著胡須,說出了這句來自冰島的“至理名言”,所有大漢們笑得直不起來腰,還有的人指著高文嘲弄說,“看看這個叫凱爾特名字的家伙,他們和那群諾曼人相同,都被內陸的靡靡之風給沾染了,束腰長衣,輕薄的鎖子甲,繡著薔薇和水仙花的罩衣,緊致得和公主似的屁股,還有那個什么羅馬希臘式樣的短頭發,連胡須都沒有。”
下面的話越說越出格,大部分高文都聽不懂,因為是瓦良格語、丹麥語、撒克遜語,但是還有說著希臘語的,這部分他是完全懂得。
“砰!”高文拔出了劍,猛地插在了校場的地面當中,這是個信號,當即許多老兵油子都會意地嗷嗷叫起來,看來今天的新兵歡迎大會有樂子瞧了。
那邊,早有準備的法羅夫哈哈笑著,雙手握著那柄戰斧,走到了高文的面前,“小子,不可以在皇宮里面流血,那我們就采取比較文雅的方式,來證明你的能力,有資格背負我們瓦蘭吉亞衛隊的盾牌,和皇帝賜予的紫色流蘇!”
說著,法羅夫走到了墻壁之下,一排木制的假人前,接著他大吼一聲,手里的戰斧如雷電般劈下,和真人差不多大的木制假人就在剝裂聲里分成了兩半,而后他又迅速來到另外個假人前,順手將戰斧端頭的鉤鐮,反手撩了起來,又從下面將那個假人削成了紛飛的碎片。
“怎么樣?這把戰斧,是沒有人能單手操控的,是我從家鄉帶來的。”法羅夫得意洋洋,而后他大吼聲,雙手舉起,接著將偌大的戰斧,旋轉著擲出,像頭出水的惡龍般,飛出了很遠的距離,斬入了最遠處假人的頭顱處。
接著,法羅夫抽出了同樣巨大鋒利的維京長劍,“看看吧小子,這把劍要比戰斧輕巧得多,我單手就能把它使用自如。”在喝彩聲里,法羅夫喊著“斬首”,接著劍光閃處,那個假人的頭顱果然飛出,“四肢”——假人的四肢,挨個被砍下,最后法羅夫將劍一伸,插入了假人的軀干,將它挑起,萬分自得地在高文面前晃蕩著。
“你砍假人砍得很好,但是在戰場上,沒有敵人會像這個木頭人般一動不動,也沒人敵人會像這個木頭人般,渾身上下毫無遮蓋的鎧甲與頭盔。”而后,高文深吸口氣,拔出了自己狹長的磷火之劍。
“果然是娘們,看看他那細細的劍,大概是刺繡用的。”身后響起了如潮般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