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堂金閨

第二九三章 牽連

第二九三章牽連

出什么事了?翁翁捎信回來了?祝明艷頭一個反應就是北邊戰事有變,周老夫人伸手撫了撫她那張并沒有因懷孕而胖上一絲半分的臉頰,心疼的嘆了口氣,到嘴的話又咽回去,再想想才委婉道:四爺這一陣子還老歇在孫氏屋里?

他這一陣子除了歇在我屋里,就是在外書房安歇。祝明艷的聲音里卻沒有喜悅,眉頭也不由自主的蹙了起來,周老夫人一怔:一趟也沒去過孫氏那里?怎么惱著孫氏了?你打聽了沒有?

我打聽這個做什么?祝明艷眉宇間全是不屑:他愿意來就來,愿意到哪個院里歇著就去哪個院里,想寵誰就寵誰去,我有什么好打聽的?

你這妮子!周老夫人又是心疼又是無奈:四爺這一陣子除了外書房就歇在你這里,你看看你,怎么還能這樣?難不成就因為爺多來幾趟,你這脾氣就上來了?

太婆!祝明艷帶著幾分薄嗔叫道:我自小在您身邊長大,您還不知道我,哪是那樣淺薄之人,實在是……祝明艷欲言又止,周老夫人神情一凜,忙直身追問道:有什么不對的地方?你別瞞著太婆。周老夫人的話又快又急,祝明艷斟酌著言詞道:早先他歇在這里,都是歇在外面暖閣里,暖玉她們侍候著,可這一陣子,祝明艷頓了頓,臉上浮起層陰翳:他讓我把垂花門外廂房收拾出來,一直歇在那里。

周老夫人嚇了一跳,祝明艷垂著眼簾接著道:他來也就是在這屋里吃頓飯,就是這樣,太婆,祝明艷看著周老夫人,一臉的苦澀:當初您勸我,說這一關難過,我從沒把您的話聽進去過,到今天才知道,這一關……祝明艷語帶哽咽,說不下去了,周老夫人一聲長嘆,挪過去摟著孫女心疼不已:傻孩子,嫁都嫁了,那就往前看,哪家不是這樣?你看看,哪家不是姬妾成群?這為妻的,要的就是個敬重,你看,你如今有孩子了,這女人啊,有了孩子日子就有了奔頭,就好過了,別想那么多,就不是四爺,嫁了誰不是這樣?

嗯,祝明艷微微仰起頭,硬生生咽回已經涌進眼里的淚水:太婆,您放心,咱們接著說話,他來這里,我跟他說話,他總在走神,臉上那神情……祝明艷不知道怎么形容才好:太婆,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臉上象是有一層光,很溫柔的那種,嘴角也沒動,卻能看到喜悅,眼神很溫柔,我在……祝明艷臉上的神情更傷痛:那一回在東陽郡王府后園子里,我在他臉上看到過一回這樣的神情,那時候我以為……后來我才知道,他是在那兒等李家姐兒。

周老夫人震驚的身子前后搖了搖:你別是看錯了?你?想多了吧?

沒有,太婆,不是一回了,我看的明明白白了,這幾天,祝明艷下意識的往外面看了一眼:他沒在府里,說是在我這里歇下了,其實是換了衣服出去了,人也瘦了不少,太婆,他又看上了誰,怎么不能跟我說?非要藏在外面呢?難道我在他眼里,就那么惡妒不明事理?他不喜歡我我知道,可他不該這么不信我!祝明艷越說越傷心,卻又想強忍回去,不讓自己流淚失態。

周老夫人怔怔的看著祝明艷,好一會兒才深深吸了口氣,直直的看著祝明艷道:明姐兒,這事不象你想的這么簡單,我是從禁中出來直接到你這兒來的,葉貴妃急如星火召見我,定國公府那樁案子你聽說了沒有?

聽說了,昨晚上孫氏還過來求爺,哭的什么似的,爺卻……唉!祝明艷一聲嘆息,神情黯然:爺根本就沒心思聽她的話,只聽到了‘女眷’兩個字,竟把這事發落給了我!這明明是外面衙門的事,我能有什么法子?祝明艷想起昨晚四皇子待孫氏的態度,又一次兔死狐悲,周老夫人又憐又恨的抬手點著祝明艷道:你這孩子,到現在還是這樣萬事不留心,他這哪是……唉,貴妃的意思,定國公一案是咱們府上下的黑手。

什么?!祝明艷又驚又怒,周老夫人急忙擺手示意她鎮靜:往后比這荒唐的事多呢,你看看你!什么叫臨陣不亂?祝明艷深吸了口氣:我說呢,爺再怎么著,也不至于一句沒聽進去孫氏的哭訴,就算沒聽到,定國公府這樁官司打了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他在外頭還能不知道?偏偏把這事交待給我,這是疑我呢!祝明艷越說越氣,直氣的臉色發白,身子微微顫抖。

你靜一靜!周老夫人一聲厲斥,祝明艷閉上眼睛深吸著氣,不停的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周老夫人看著祝明艷情緒稍穩,這才開口道:這事不得不跟你說,你不可不知,明姐兒,你聽我說,你這脾氣得改一改,別說你是個女人,就是個男人,也不能由著性子這樣寧折不彎,那你早晚得折斷了!聽我說,等四爺回來,好好跟他解釋清楚這事,咱們府上,咱們祝,你,絕不是那等奸邪之人,這待鬼祟之事,咱們做不出來。

我有什么好解釋的?祝明艷臉上滿是激憤:祝家百年世家,家教門風如何他不知道?我和他成親也有一年了,我是什么樣的人他不知道?他若疑我……若疑我……祝明艷聲音抖的說不成句:我還有什么好說的?我說了他就能信了?我沒什么好說的!

你!周老夫人心疼萬分的看著孫女兒,想勸又實在不知道說什么才好,好一會兒,才連嘆了好幾口氣,扶著炕幾起身下炕道:你懷著身子,這是小事,別往心上去,你且放心,太婆雖年紀大了,可手段沒老,既是這樣,也不過費點功夫,咱們找出這背后之人交給他們就是,你且安心,有太婆呢。

太婆!祝明艷跟著站起來,伸手挽著周老夫人的胳膊,臉頰貼過去,在周老夫人鬢角輕輕蹭了蹭,這不由自主的小女兒之態讓周老夫人心酸又軟,摟著她輕輕拍了拍,又寬慰了幾句,將她按回炕上,出府回去了。

遠離京城的離宮里,官家背著手,只帶著鄭太監在暖棚里賞花。

今年這茶花開的不好。官家說話緩慢,氣息微顯輕浮,鄭太監從背后擔憂的看著他笑道:不瞞陛下,這十幾年我都沒看到好茶花了。

唉!好半天,官家悠悠嘆了口氣,自從她走后,確實沒有好茶花了:定國公府那樁事還鬧著呢?

是,今天午后又收到侯府尹的密折……

哼!官家一聲冷哼打斷了鄭太監的話:這是第幾道了?他既認了主,就該一心一意!左一道明折右一道密折,真是小人!

這也是人之常情,鄭太監陪著幾分小意解釋道:他再怎么認主,那也是陛下的臣子,這么做也不算錯。官家又冷哼了一聲,卻沒駁回鄭太監的話,鄭太監接著道:定國公府的案子,還是別讓五爺再鬧了,定國公府倒真是池魚。

池魚?那座城里有池魚?官家一聲曬笑:讓他們鬧去!鄭太監咽了口口水,官家的脾氣沒人比他更清楚了,他既然這么說了,這事就不必再說,再說多少都無益。

咱們這兒都天寒地凍了,也不知道北邊冷成什么樣了,鄭太監聰明的轉了話題:那年我侍候陛下北征,一杯滾水,從帳蓬出來也就十幾步,就冰涼了,那時候年青,也沒覺得怎么冷。

可不是,一恍十幾二十年了。官家停住步子,轉過身,出神的看著琉璃棚外,好一會兒才悵然道:大哥兒自小跟我在北邊打熬,我信得過他。鄭太監耳朵似有似無的動了動,屏氣不敢發出半絲聲音,靜等官家再往下說。

旺丹算不了什么,他手上又有陌刀。官家聲音極低,鄭太監遲疑了下道:草原上就這樣,仗好打,人難找,我記得當年陛下征北庭的時候,也最頭痛這個,后來總算把北庭主力誘出來一網打盡,北邊才有了這十幾年的安寧,可那一仗,陛下足足準備了一年多,若是……

若是春節還沒有旺丹的蹤跡,就把大哥兒召回來是吧?官家接過鄭太監的話,聲平無波的續道,鄭太監笑著沒說話,官家轉頭斜了他一眼道:我知道你最疼他,放心,他是朕的兒子,朕沒事,他也一樣!

鄭太監無聲的嘆了口氣,官家什么都好,就是這心,太狠!對別人狠,對自己也一樣狠。

寧乾府有什么信兒沒有?官家又緩步往前走去,鄭太監忙答道:沒什么信兒。

嗯,官家一有玩味:當初蔣鴻和徐思海進戶部歷練,我當他們心里有所選擇,沒想到蔣鴻自請赴邊,徐思海又鬧了這一出,這幾個小家伙,有意思!

是啊,徐榜眼這一趟揪出丁金經,寧乾府枉死的百姓也算能瞑目了。鄭太監跟著感慨了一句,官家漫不經心道:人都是要死的。鄭太監看了官家一眼,暗暗嘆了口氣,她說的對,官家眼里,不管多少人命,都不過是個數目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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