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水寒

第一百六十章 年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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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解語接到周家的拜貼,心生不屑,隨手就扔在一邊,忙自己的事去了。

這日到了臘月初八。這個異世有吃臘八粥的習俗,特別是出嫁的姑娘要專程給娘家送粥。

安解語本對這些一竅不通,還是秦媽媽幫她記著。早早讓四房風存閣的小廚房挑了上好的糯米、小紅豆、葡萄干、花生仁、蓮、紅棗、桂圓干、松等物,提前就浸泡上。然后又熬了一整天,到了臘月初八這天,已是熬的醇濃甜糯,香飄內院。

安解語一向不愛吃甜食,但是也忍不住食指大動,吃了兩小碗。

秦媽媽看著高興,就讓人裝在兩個陶瓷大鍋里,給安家送過去了。

安老爺見到女兒送來的臘八粥,也喜笑顏開,讓人拿了大封賞了來人。過來送粥的,是四房的一個仆婦,對四夫人的爹爹,當然不敢怠慢,歡天喜地地接了賞,就要告辭回去。

安解語的繼母小寧氏卻趕緊叫住了她,又對自己的丫鬟吩咐道:“去拿老爺的帖來,就說明天我們一家都去王府看看大姑奶奶。”

安老爺雖然不喜小寧氏自作主張,可也實在掛念女兒。之前小寧氏說了幾次要去看看大姑奶奶,安老爺便順水推舟的同意了,現在見小寧氏等不及了,就裝作沒聽見,任她行事。

小寧氏見老爺低頭不語,知道是允了,就趕緊接過丫鬟遞過來的拜貼,塞到那仆婦手里,大聲囑咐道:“你可得回去跟我們大姑奶奶說好了,明日我們一家人都去王府看她。”

那仆婦十分尷尬。四夫人的繼母如此行事,分明是不把四夫人放在眼里。——俗話說,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水。既然出嫁了,就是別人家的人,對自己娘家來說,就是客人。客人要去人家家里做客,有這樣大大咧咧的?

可安老爺又在一邊低頭喝茶,一言不發。那仆婦只好勉強接了,打算回去先和秦媽媽稟報一聲,再做打算。

最近因為上陽城大雪,安解弘作為上陽城的知府,這幾日都在城里忙著內務。要手下人叫了街保,帶著眾人排班掃雪。又要派人去平民區看看有無大雪壓倒住房,以致無家可歸者。還要去兵需營查看上陽王大軍存糧的地兒,是否安全可靠。因此下忙得腳不沾地,這幾日在家飯都沒有吃一頓,每日早出晚歸,兢兢業業地辦差,生怕讓人說他是靠姻親上位的尸位素餐之人,給妹妹在王府里拖后腿。

等晚上安解弘回家才知道繼母小寧氏又出妖蛾了。

他本是累了一天,只想舒舒服服泡了熱水澡,好好歇一歇。結果剛進到內屋,張瑩然就告訴他,今日王府過來送臘八粥,姨娘已是讓人拿了老爺的拜貼給那送粥的人帶回去,說是明日要一家大小都去王府拜訪大姑奶奶。

安解弘聽了就一陣生氣:爹就由得小寧氏這個著三不著四的女人瞎鬧騰一時又想到那日在妹妹那里,說到當年往事。——若不是這個惡毒愚蠢的女人,自己的妹妹怎么會死一生?雖說最后是有驚無險,可是不能說一個人殺人未遂,就認為她沒有犯罪。有殺心,有舉動,已經足夠構成殺人罪了。

這里安解弘正余怒難消,一旁的丫鬟又進來稟報,說是大少爺過來請安了。

這大少爺便是純哥兒,乃是安解弘以前的通房生的庶長。當日那通房被他送到莊上,后來安解語又做主,將她另配了人。夷人圍城之時,流云城四圍的莊也都被夷人搶掠殆盡。那通房便同她后嫁的人一起,都不知所終了。

純哥兒跟著自己的姑媽安解語,在范府和則哥兒一起長大。舊朝覆滅之后,安解語回安家養傷,才將純哥兒送回了安家。純哥兒在安家過得很尷尬。嫡母倒是對他和顏悅色,吃得穿得用得都沒有虧待過他,可四周圍的人都有意無意地忽視他,冷落他。到底不比姑媽那里,雖然也是寄人籬下,可是姑媽對自己是真心疼愛,吩咐下人照顧得十分周到,生怕委屈了自己,又有周媽媽這個師父在一旁幫著。且表哥跟自己也處得極好。

純哥兒就很想念和則哥兒在一起的日,且他拜了周媽媽為師,如今已是好多日沒有得過周媽指導。今日聽說明日里,一家大小都要去王府拜訪姑媽,純哥兒就有些著急,唯恐將他拉下。

安解弘聽說純哥兒過來了,便整了整神色,讓人帶了純哥兒進來。

純哥兒已是四歲多了,以前一直跟著表哥則哥兒在范府過活,又跟著周媽媽習武,比一般的小兒都要長得高壯。

見了安解弘,純哥兒恭恭敬敬地行了禮:“給父親請安。”動作規范,言語里透著生疏。

安解弘看了看面前的兒,見他生著和自己以及妹妹一模一樣的一雙眼睛,本來有些隔離的心又有些回暖,便溫言道:“如今天冷,晚上就不用過來請安了。仔細別凍著。”

純哥兒點點頭,滿心歡喜地看著父親,又輕輕問道:“父親,明日是不是要去姑媽府上?”

安解弘見兒哪壺不開提哪壺,臉上由不得又板下來,冷聲道:“明日的事情明日再說。你先下去吧。”

純哥兒壓抑不住失望,望著自己的父親,有些眼淚汪汪起來:“父親,我想則哥兒了。還有周媽媽。”

安解弘心里一軟,再也拉不下臉來,只好彎了身,用帕給純哥兒拭了拭淚,道:“父親知道。等父親忙消停了,會帶你和弟弟一起去姑媽府上。”

純哥兒這才破涕為笑,高高興興地回去了。

純哥兒這樣一鬧,安解弘反沒有了興師問罪的心情,只覺得累得慌。想到明日還要出去查視,就先將家里的事放一放再說。橫豎明日讓張瑩然也跟過去,繼母和她那個寶貝女兒,應該也掀不起大風浪。

安解語這邊,也知道了安家的一家大小明日也要過來拜訪,不由有些犯愁。——周家的帖是先到的,按理說他們應該有優先權。可安家是自己的娘家,其親厚處,更不是周家能比的,按理說更應該有優先權才是。

安解語一時極為躊躇。

若是推了周家,又擔心會壞了王爺的大事。——從她知道的只言片語來看,王爺是收編了周家萬多私兵,所以這周家是要為他們的投資要擔保來了。這種大股東,在安解語前世里,都是上市公司的座上客,是屬于絕對要籠絡打點好的,可不能怠慢了去。

可是讓自己娘家給周家讓路,安解語心里又極不情愿。不知是不是在此異世待得時間長了,她對這個身原主的父親和大哥,都不由自主地有了一些孺慕之情。不象以前,見了他們都是面情,從來就沒有往心里去過。

仔細琢磨之后,安解語決定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反正是要過年了,大家一起熱鬧些才應了節氣。

拿好主意,安解語便心安理得地上床睡覺了,等著養好精神,明日里同周家和安家的眾人一起聚一聚。

第二日天氣極好。王府內院、外院和門口大路上的積雪都被清掃干凈,四圍的空氣被雪洗過,清新晶瑩,雖仍是寒冽,已經沒了大雪壓城的憋悶。

安解語也是一早就起身,去了偏廳理事,將王府里過年要用的物事、給下人的打賞、還有各房主的份例,都提前做好帳,從外院支過來,免得到時又手忙腳亂打饑荒。又想起前幾日就問了范大管事要不要給在祖籍的太夫人和大夫人送年禮,范大管事說他會安排,又說給大姑爺家的年禮也送過去了。安解語要頓了一頓,才理會得范大管事說的大姑爺,是大房嫡長女范繪歆的夫婿——象州王世謝順平,而不是四爺的嫡親姐姐范朝敏剛剛合離的大姑爺顧升。

想到范大管事說過大小姐繪歆已是做了胎,不知何時是產期,也得打聽好了,提前將賀禮送過去才是。他們兩家隔的遠,不知道是不是要派人過去觀禮。生了女兒還好說,若是生得男孩兒,可就是世的嫡長,象州王的嫡長孫,上陽王的親外孫。——這個身份,縱觀北地南地無數豪門大族,都沒有這么顯目的。

且這個孩要生出來,安解語的輩份也水漲船高,榮升到祖母那一輩了。不管前世,還是今生,安解語都只有二十多歲。如此年紀就做了叔祖母,這讓安解語十分有壓力。

因此安解語非常不放心,又命人將范大管事叫過來問話。

范大管事在外院正忙著和王爺的幕僚一起安置外院的眾人,又要和專管軍營那一塊的帳房商議了,要給上陽城軍營里的范家軍準備過年的額外軍餉,都是忙得腳不沾地。范忠此人雖是忠心,能力卻是有限。好在王爺留在府里外院的帳房和幕僚,都是挑了又挑,十分忠心可靠之人。

這些人本就沒有歪心,才能協助范忠,將幾樁大事圓的妥妥貼貼。又和內院暫時主持饋的四夫人處過幾樁事,見四夫人精細處,比積年的帳房都要強,不由對四夫人也寡目相看起來,暗贊王爺目光敏銳,居然就能在王府內院里挑出這樣一個能干人主持饋——要知道以前在范家,四夫人一直是被四爺捧在手心里,什么俗事都不讓她沾。大家伙都以為這樣嬌滴滴一個小婦人,一定是諸事不通,還不知道將這內院弄成什么樣。豈知大家都是看走了眼。

各人正在那里感嘆王爺慧眼識英才,門口又有人來報,說是象州王世妃,范家下一輩的大姑奶奶范繪歆讓人送了十大車的年禮過來。本是早早就動身,可路上一場大雪耽擱了,如今城里城外積雪都掃干凈了,他們才得進城。好歹還是趕著過年前送到了。

范大管事不敢怠慢,趕緊讓人迎了進來,又親自帶著過來請安送年禮的謝家仆婦,去風存閣見王府里主持饋的四夫人。

安解語聽說是繪歆派人過來,不由覺得十分好笑:這人真是經不起念叨,說什么,就來什么。一邊想著,一邊去了正廳。

那謝家派過來送年禮的仆婦,是繪歆的陪房烏媽媽,也是范家以前的家生下人。如今進了王府,忍不住四處打量,見比以前范家在舊都的國公府還更要輝煌氣派,不由暗暗點頭。——自家的大小姐娘家如今更是顯赫,大小姐若是能一舉得男,這北地南地,就沒有能越過大小姐母的。

這邊想著,又走了好長一段路,烏媽媽才跟著范忠進了四房的風存閣。

烏媽媽此行過來,本是想見見大夫人。大小姐有些話要跟大夫人私下里說,可是到了上陽王府才知道,如今王府里主持饋的,乃是四房寡居的四夫人。而大夫人,根本就不在王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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