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網址:www.mhtxs.cc
這日安解語從沉睡醒來,雖錦簾低垂,門窗尚掩,卻見帳幕里比往日早上醒來都要亮堂,不由有些疑惑。便出聲叫阿藍過來。
阿藍匆匆從外間進來,將錦簾掀開,掛到一旁的泥金吊鉤上,對四夫人笑道:“夫人醒了,可要馬上炊水沐浴?”
安解語懶洋洋地掀開被,走到窗邊看了一看,卻原來一夜大雪,地上都有一尺多高的雪壘了起來。幾個丫鬟婆正在風存閣的院里掃雪,已是快要騰出一條可以讓人行走的道兒來。可是天上依然搓綿扯絮一般下個不停。
阿藍一邊整理著夫人床上的被,一邊提醒道:“夫人,昨兒王家送來帖,說是今日王夫人和王家的小姐,要過府來給夫人請安。今日如此大雪,也不知她們還來不來。”
安解語已是走到梳妝臺前坐下了,拿了把犀牛角的梳慢慢梳著頭發。
聽了阿藍的話,安解語漫不經心道:“這樣大雪,就算是來不了,也是情有可原。”又嗤笑道:“她們也太客氣了。過來坐坐也就是了,居然還正兒八經說‘請安’。”對著鏡細照了照,“我有那么老么?”
阿藍抿嘴就笑道:“這可跟年紀大小沒有關系。她們哪配和夫人平起平坐?——想到王府里來,當然只有請安一條路了。也是夫人為人大度,見到大雪天,就能體恤別人。一般人家,若是像這樣送了帖,又不來,卻是認為大大的不給面,再小心眼兒一些的,說不定因了此事,結成仇家也說不定呢。”
安解語啞然失笑,半日方道:“不會如此小肚雞腸吧?——這么大雪,也不知道上陽城里的街道都清掃干凈了沒有。”
說起掃雪,安解語不由想起前世自己在國外念書的時候,冬季要是下了大雪,得靠自己拿了小鏟,一鏟一鏟地將自己的車從雪地里挖出來。
有一年暴雪,將他們住的公寓停車場里所有的車都埋得嚴嚴實實。大家只能靠著記憶的方位來從雪地里挖車。安解語自己的方位感很差,那次挖了大半天,結果發現是將旁邊別人的車挖了出來。
當時安解語還記得,自己站在那里欲哭無淚地看著那輛車。若是自己還有力氣,當時就恨不得將所有鏟開的雪再埋回去。還好后來那車的主人也拿著車鏟過來了,見一個小姑娘將自己的車挖出來了,知道是挖錯了,便問了安解語,哪一邊是她的車,又幫她挖了出來。
兩人自此結識,成了好友。也是那人發現她的天賦,帶她入行,讓她在拉斯維加斯最大的賭場——梵安妮里,做得風聲水起。從管理層里最低的trainee,慢慢爬上了高管的位置。以前在賭場里做事,都被認為是撈偏門,可是現代企業化管理下,且被法律允許的賭場,是堂堂正正的行業,也是經濟危機下,仍然一支獨秀的行業。只是如今自己到了這異世,當年所學的東西,自己所會的技能,都成了雞肋,恐怕再也用不上了。
安解語想著這些事,臉上不由帶了一個恍惚的笑。前世的記憶,本來已是越來越模糊,卻不知自己怎么又記起了這些陳芝麻爛谷。又想起那個鏟雪結識的好人,真是她前世命的貴人。可惜他的樣,已經完全記不清了。倒是自己前世丈夫的嘴臉,依然清晰。——可能生命有些事情,最重要的,反而會擦肩而過。也或者恨比愛更持久,所以要時時警醒自己,不能讓恨意蒙蔽了雙眼,看不見更重要的東西。
這邊阿藍收拾好床鋪,就出去叫人炊水。
安解語好好泡了一個熱水澡,又用了橙花精油配的香膏全身都抹上了。冬日里室內攏著地龍,卻是太過暖和,總是讓人昏昏欲睡。用橙花精油,味道又清新,又提神醒腦,是安解語冬日里最愛的香膏。
秦媽媽見四夫人都拾掇好了,就傳了早飯過來。
安解語看著桌上的薏米蓮阿膠粥,無奈道:“每天都是這些,膩都膩死了。”
秦媽媽笑瞇瞇地道:“這些都是無涯道長留下的食譜,給夫人補血的。夫人自從上次受傷后,這身還沒有補回來呢。”
安解語忙住了口。秦媽媽年歲大了,最近越來越嘮叨,跟前世的電影《大話西游》里的唐僧有一拼。
吃完早飯,安解語剛剛理完了家事,就有下人過來回報說,王家的夫人和小姐過來請安了。
安解語不由高興起來:她喜歡準時的人。——守時是帝王的美德,這句話不知是誰說的。
王夫人帶著女兒王萍是頭一次來到風存閣的正廳。
上次夜宴,她們只見到王府的正院元暉樓。她們家雖也是世家高門,卻到底比不過范家富貴已久。那元暉樓正院的陳設,已是讓她們咋舌不已。如今看見了風存閣的正廳,她們發現,那元暉樓又不算什么了。
安解語見她們進來,忙起身笑道:“難為你們了。——這么大雪,其實改日也罷了。要是在雪地里出個茬,豈不是我的錯?”
王夫人趕緊拉著女兒給范四夫人福了一福,又滿臉堆笑道:“四夫人體恤我們,是我們的福氣。——難得四夫人跟我們萍兒一見如故,如今過來請安,也是應該的。”
安解語一邊跟她們寒暄,一邊讓侍女上了茶。
王萍規規矩矩地坐在一邊,頭垂得低低的,也不說話。
安解語盡量想將氣氛弄得熱絡點兒,可惜人家小姐不知是不領情,還是害羞,每次問到她,立刻臉紅得如蒙了塊紅布,說話更是結結巴巴起來。
王夫人見女兒靦腆成這樣,不由暗暗著急,只好對四夫人打圓場,半是夸贊,半是為女兒開脫,道:“四夫人有所不知。我女兒最是守規矩。非禮勿視,非禮勿聽。一舉一動,都是按著《女誡》上說的,絕對不會給王府丟人。”
安解語聽了暗笑,心道:此“王府”非彼“王府”,也不知道她們說的是哪個王府?
王夫人這話出口,也覺得有些歧義,又不好意思太露骨,以免讓人看輕了自己的女兒,只好又話題一轉,說到周家的嫡女周欣身上。
“那周家的小姐,跟我們萍兒是閨密友。平時和我們家也常來常往的。雖說活潑外向,可到底太鬧騰了。我年紀大了,平時一見她來,就頭疼。——嘰嘰喳喳的,也不管你在做什么,就顧著自己的意思,拉著你說個不停”說著,王夫人拿著帕掩了嘴笑起來。
安解語微微點頭,“那周家小姐確實開朗。”
知道王夫人是要明褒暗貶周家的小姐,安解語也不說破,都含笑聽著,有時候插幾句嘴,有時候又岔開話題。
王夫人見四夫人不上套,面上也收斂了幾分。就對自己女兒使了使眼色。
王萍坐在一邊,依然低著頭,并未看見娘親的眼色。
王夫人有些急了,不由咳嗽一聲。
王萍這才抬頭看向娘親,見娘給她頻頻使眼色,而四夫人又低了頭,端了一杯茶正慢慢地喝。王萍便鼓足勇氣站起來,對四夫人道:“萍兒給四夫人做了一雙鞋。四夫人要不要試試,合不合腳?”
安解語聞言,一股茶水嗆在喉嚨里,就忍不住咳嗽起來。
阿藍趕緊過來幫夫人收拾,拍了拍夫人的背,讓她好受些。又拿了帕過來,將那衣服上弄上的茶水都沾了去。
王萍見驚到了四夫人,更是不知所措,只好抬頭向她娘親望過去。
王夫人也起身過去,要幫著阿藍給四夫人收拾。
安解語便趕緊上氣不接下氣地對王夫人道:“王夫人請坐。這些都是丫鬟們做的,王夫人要幫手,我可擔當不起。”
王夫人擔心四夫人惱了她女兒,越發陪笑:“擔的起擔的起”
這邊過了一會,安解語才止了咳嗽,對眼前的兩位道歉:“我有些不適,真是不好意思,失禮了。”
王夫人見四夫人要送客的意思,滿懷失望:這還沒說到正題呢。可是大庭廣眾之下,不好將女兒的終身大事拿出來說。也只好罷了,等下次再來。便從女兒手里拿了她做的繡鞋,捧著遞到四夫人面前,一力勸道:“四夫人喜歡萍兒的針線,是萍兒前世修來的福氣。”
安解語見推脫不掉,便讓秦媽媽收了過去,就對阿藍道:“給我將那個繡著蝴蝶迎春的荷包拿過來。”
阿藍知道是要還禮,就去了里屋,從放著一堆荷包的箱里,找出四夫人說的那個荷包,看見里面裝著一個白玉佩。阿藍不由嘆氣:這位王姑娘看著不聲不響,可是專會悶聲大發財。上次一個繡花帕,就換了一對白玉鐲。現在一雙四夫人絕對不會穿的繡鞋,就又換了一個珍品白玉佩。——這王姑娘要再來幾次,非得把四夫人的放賞箱都搬空了不成。
不過想歸想,阿藍還是規規矩矩地拿了荷包,雙手遞給四夫人。
安解語拿了荷包,招手讓王萍過來。
王萍紅著臉走過去,先囁嚅道:“四夫人不必客氣。不過是一雙鞋,不費什么功夫。”
安解語抓著她的手,摸到她手上指肚處有細繭,不由勸她道:“針線活兒要實在喜歡,隨便做做也就罷了。如你們這樣的人家,也不用靠了你的手藝吃飯,何必熬油費火地趕著做呢?——以后快別這樣了。針線活兒做多了,對眼睛也不好。”
王萍聽了心里感動。她被娘逼著要給四夫人做繡鞋,整整熬了兩夜才趕著做好了,本來還擔心四夫人看不上眼,嫌粗糙。現在聽了四夫人的話,句句為她著想,不由拿四夫人做了知己,感激道:“多謝四夫人關心。我都知道了。”
安解語就將那荷包塞到她手里,笑瞇瞇道:“一個小玩意,拿著玩吧。”
王萍待要不收,可見四夫人不以為意的樣,又怕折了四夫人的面,只好恭恭敬敬地接過來,又對四夫人行了大禮。
安解語就坐在上首端茶送客。
王夫人這才高興起來,志得意滿地帶著王萍回了自家別院。
過了沒幾日,周家那邊給周欣備好了陪嫁,也都送到上陽城里。周仁超聽別院里的人說,王家已是去上陽王府里請過安,不由大怒。便趕緊讓人去給四夫人送帖,讓周夫人和周欣明日也會去王府請安。
第二日卻是臘月初八,是出嫁的閨女給娘家送臘八粥的日,家家戶戶都忙得很,一般人都不會在這時走親訪友。周欣不想被人說上趕著男家,堅決不肯去。只好又換了臘月初去王府請安,就將拜貼送去了王府。
※正3613字。
求粉紅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