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氣朝陽

268:摘星樓擒風入萬家

趙負云之后找到,梁繼道,給他傳授了‘赤炎神火符’。

當年趙負云在梁道子身上負愧的那些,他都慢慢的還到這個梁繼道的身上。

滾滾紅塵,就是一張恩怨情仇編織而成的網,網著世間的你我他——

風雷真人,天都山三大老牌金丹修士,曾是風頭無兩,鎮壓天下數百年。

但是見過他的不多,然而現在知道他的,都知道,他的壽元無多。

曾幾何時,他對于凡俗不屑一顧,世間能夠入他眼的沒有幾個,可是現在,他卻覺得,即使是一個筑基或一個玄光弟子,在知道自己的名字之后,眼神之中都似在說。

我看你怎么死。

我看你來京城想用什么辦法延命。

所以,自從來到京城之后,他其實很少露面,一直都住摘星樓里。

他主要的職責則是保護著皇宮,和重整京闕道宮。

現在京闕道宮已經走過了最開始的動蕩,可是他自己的事情并沒有解決。

他出山,是為了爭得一線生機,是為了金丹化嬰。

約定之中,大周皇室里,可以用于延命的《皇氣合命書》,這書外面僅有限的人知道,還傳說是‘真經’級別,但是在風雷真人看來,這《皇氣合命書》連寶典都稱不上,最多算是玉訣,不過某些方面確實有些玄妙之處。

他知道不少延壽之法,但于他來說,那些延壽之法卻是弊大于利。而修習了這個《皇氣合命書》的弊端同樣的很大,但是獲得好處卻也不少。

修了這個的話,他自己的命運將與大周皇朝聯系在一起。

他的壽命將會極大的延長,只是他也清楚,大周皇族真正想要的不是自己,而是掌門,那位曾隨著希夷師尊征戰過的梅仙上人。

只是后來梅仙上人沒有跟上希夷祖師的腳步,落在了界內。

大周皇室知道梅仙上人也陷入了壽元衰竭之中,甚至可能出現魔化異變,所以,大周皇室曾提出,想以封禪的方式,將梅仙上人心中的那一股怨氣壓下去。

從而讓梅仙上人與整個大周皇朝綁在一起。

而且大周皇族還表示,這個封禪將會是極為隆重的,會像當年祭祀赤炎神君一樣隆重。

大周皇族的人沒有見到梅仙上人,是現在的副山主,馮弘師給拒絕了。

他給大周皇室的人回復是,天都山弟子,光明磊落的修行,痛快的活,干凈的死。

風雷真人曾經也是這個想法,不過在慢慢的面臨死亡之時,感受到自己壽數的一天天的減少,他仿佛看到死亡的陰影已經到了自己的腳邊。

他的心態變了。

然而,他想要大周皇室給他封禪,可是大周皇室卻又覺得他不夠資格,不愿意,只愿意拿出《皇氣合命書》來給他。

不過,他卻總覺得,天下間似有機緣出現,只是他不知道機緣在哪里,總是抓不住那冥冥之中的感覺。

所以,他又在觀星。

摘星樓,當然不是為摘星,在很多人看來,能夠摘星的只有仙人。

所以摘星樓被比喻成仙人居住的地方。

此時摘星樓那高高的露臺上,風雷真人一身紫袍,紫袍的胸口與背上都有著黑白兩色交織在一起圖案。

而他的頭發與胡須都已經花白,頭發盤起,扎成了一個道髻,戴著一頂紫冠,有紫色發簪橫插其中。

他的胡須和頭發一樣,有些硬,顯然是修剪過的,一手可握,整齊而濃密。

風雷真人向來是一個注重形象的人,在他看來,既是有身份的人,便應該莊重一些,所以他無論是在人前人后都顯得嚴肅穆,這也是他么多年來修行的過程之中養成的驕傲。

一路修行以來,那些同齡人大多都被自己甩下,或者都做了古。

他年輕時沒有想過自己會有現在的情況,他不想這個時候死,所以這個時候,他來了這里。

尤其是當他聽到天都山之中兩個后輩突破紫府,到了金丹之后,他回想自己結金丹的年紀,發現居然不如他們。

荀蘭茵,馬三戶。

如此年紀便已經結了金丹,已經可以媲美千年前那一批天才修士。

難道,真的是一個新時代要開啟了?

風雷想到這里,心中自然是越發不甘心的,他覺得,自己如果壽命再長一點,能夠搭入將可能開啟的新時代,一定會有機會。

當然,他的心中,還有一個秘密,誰也沒有告訴。

“師兄,赤炎神教的人送了請帖來,請師兄您去參加他們掌教陽遂焰化的大典。”

說話的人是許世欽。

許家的根基并不在京城,但是他之前依附的一直是風雷真人,所以風雷真人要出山,他自然是跟著來了。

除此之外,還有很多雷霆院中的人,現在跟著他來的人,都安排在了京闕道宮之中任教。

當然,這些從天都山出來的修士,入了京城,從來都不缺人供奉,比起天都山上清修來,自然要多享了許多人間富貴。

“誰送來的?”風雷真人問道。

“齊云山,丹鳳廟,在京闕道宮里當道師的金陽大祭。”許世飲說道。

風雷真人的心情不好,他突然對于赤炎神教的這一傳統很厭惡,明明是要死了,應該悲傷,這本就一件讓人痛苦的事,親人生死兩別,逝者壽盡。

可是這赤炎神教非要弄個什么慶典出來。

“我就不去了,你替我去一趟吧。”風雷真人說道,他是認識陽遂的,而且陽遂比他還小,他自己也是壽將盡的人,倒是可以不去。

陽遂之所以比他小了近百歲卻還是死在他的前面,其中一個主要的原因,就是赤炎神教的神法,犯了孤陽不長的大忌,既然是結了金丹,壽元也比別人少。

而且,長年的觀想‘赤炎’,容易被赤炎焚傷,既傷神又傷身。

“還有一件事,我聽說,宮內,蕭淑妃花大代價請動了,羅仙觀主,推算當年四十三皇子的死亡真相,聽說,羅仙觀主的羅天鏡上出現火焰痕跡。”許世欽說道。

“四十三皇子全身焦黑,當然是被燒死的,而且當年追逐兇手的朝著燕云那邊去了,現在推算出這個又有什么用?”風雷真人說道。

“可是,羅仙觀主給了一句批語,火自南來,自天降,而成劫,羅仙觀主說,四十三皇子撞在了劫中。”許世欽敘述著自己聽來的東西。

這些年來,他在京中也是廣交朋友,以他出色的修為,天都山的名聲,自然也引得不少王公貴族的子弟來拜師,他也是從來都不硬拒,通過收弟子,便在京城之中鋪開了一張關系網。

風雷真人沉默了。

他是知道,皇室之中,還曾懷疑過赤炎神教的,畢竟能夠玩出那么一把霸道火焰的,除了赤炎神教的人,其他的人都要差一疇。

只是皇室供養的那些人中,本就是赤炎神教的,最后也不了了之了。

“蕭淑妃能夠請動羅仙觀的觀主,一定是她身后的蕭家出力了的。”風雷真人緩緩的分析道。

“蕭家乃是天下顯姓,望族,代代有女入宮為妃,其本家豪富,供養著許多修士,其若與羅仙觀有了勾連,恐怕會對我們不利了,師兄,我總覺得,這個羅仙觀的推算是在針對我們。”許世欽說道。

風雷真人沒有說話,許世欽繼續說道。

“火從南來,這個南字,我覺得是指我們天都山,我們天都山就在南邊,畢竟更南一些的地方,便是千山國,是那南荒極夜天,他們那邊少有修火法的。還有那一句,自天降,那個天字,便天都山之意。”

“還有,這些年來,很多人都說我們天都山有意掀起大劫,用以門中弟子渡人劫,也正是如此,所以荀蘭茵與馬三戶,他們年輕輕便能夠入金丹之境,若是再算上余晨光,那么短時間內便有三位天都山弟子渡劫而入破境。”許世欽說到這里,自己的眼中都生出了深思。

他是從天都山下來的,他沒有聽說過有這樣的計劃,沒有聽過有什么人造劫數,用以渡劫的說法。

但是他又知道整個天都山之中,那神秘的副掌教,是見過希夷祖師的,獲傳了什么秘法,誰也說不定。

而且他還知道馮師兄掌天都山,天都山上那么多的秘密,他現在想想,居然覺得有可能是真的,不由的看向風雷真人,眼中滿是探尋的意味。

他覺得,風雷真人貴為金丹修士,一定知道比自己多。

“馮師弟行事,多不喜歡多言,也不喜歡解釋。”風雷真人也陷入了深思之中,回憶起自己離山之時與馮弘師的對話。

那些對話之中,其中倒是有一句:“……京城之中,乃是諸劫源頭,師兄若想從中脫劫而出,那是極難的,但若是師兄一定要去,那我允許你帶走愿意跟你去的人,讓師兄能夠在那里搏上一搏。”

馮弘師比他的年紀小上不少,但到了金丹境之后,他便覺得自己看不透自己這個師弟子。

“上一次,馮師弟請了陽遂出山,這是主動與赤炎神教產生糾葛,這一次,也一定會派人去齊云山觀禮,伱去看看馮師弟派誰去的,看看能不能從他那里打聽出什么來。”風雷真人說道。

“那,蕭淑妃那里?”許世欽問道。

“我們在風浪的中心,哪里怕得了那么多。”風雷真人聲音不大,卻很堅定。

許世欽的心中多了幾分信心。

原本沒有入京城之時,他對于天下修士,都有一種特別的心態,如處高位。

但是入了京城之后才知道,這里有很多世家修有獨特的秘法,頗為讓他吃驚。

而且那羅仙觀的觀主,他曾見過一次,對方那一雙眼睛之下,自己仿佛沒有穿衣服一樣,自己身中的法意都似要被凍結了,甚至連念頭難以轉動。

那是第一次見到羅仙觀的觀主,也是唯一次,后面他再也不愿意去見,也盡量避免見到對方。

羅仙觀的觀主也常年在觀中不會出來。

他心中甚至產生了想法,覺得這個羅仙觀的觀主可能不是金丹修士。

“師兄,那羅仙觀的觀主,會不會是已經到了達到了嬰變期?”許世欽說道。

風雷真人沉默著沒有回答。

他也在心中懷疑過的,雖然他很清楚,金丹化嬰,天劫的劫意來讓金丹生出變化,但是做為天都山的金丹修士,卻也知道有辦法能夠掩蓋得了。

羅仙觀的觀主,他沒有見過。

從這摘星樓上看羅仙觀的方位,那里一片卻是一片云霧繚繞,他一直都謹慎,沒有用法眼去看,現在被許世欽這樣問,心中不由的生出了想法。

“我來到這京城之中,一直這般的謹慎,難道就這樣等著渡過后面的壽元?”

“既是將死之人,又何必這般顧三忌四的呢?”

不過,他沒有用自己的雙眼去看,因為他并沒什么堪破迷妄的法眼,他一身的法術都是殺傷力極大,與人搏殺用的,他雙眼能夠施風雷,定能夠吹散那一片迷霧。

可是卻會成為挑釁,會一下子觸發出大戰。

他想要去試探一下羅仙觀觀主的實力,但是一時之間,又想不到什么好的方式。

“不急,不急。”風雷真人心中念了兩聲。

許世欽退下去之后,他看著天空的星辰,突然有些明白為什么馮師弟為什么那么喜歡看天空的星辰了。

此時的他,只想著,若是自己能夠和星辰那樣永恒不變多好。

一縷風從遠處轉過,它鉆入京城,鉆入千家萬戶,吹動家家戶戶里的燈焰,吹動門簾,吹動少女的發絲,吹起煙筒上的炊煙。

落在風雷真人的面前。

只見他突然伸手往虛空里的一抓,一縷風被他抓在了手上。

他兩手將風合于掌心之中,隨之在攏于嘴前,他的嘴動著,似在說著什么悄悄話一樣,最后又見他吹了一口氣,隨之手放開。

放風歸于這一座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