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陽知道海瀾宮人死傷大半,剩下的都是湊不上前的,難免不懂規矩,也不跟芷梅計較,只是問她是誰。
“回稟公主,是個樣貌極特別的女子,聽說先是求見了駙馬爺,駙馬爺才讓隨侍領著來見您的。”
既然是墨銘先見過了的,暖陽就沒什么不放心的了,便讓芷梅帶那女子進來,又奶娘把靈兒帶出去玩兒——不管是誰,是什么事兒,都避開靈兒好一點。
“民婦夢娘,拜見公主殿下。”
暖陽正低頭喝茶,耳邊忽然傳來清脆的女生,瑯琊好聽,如聞仙樂,整個人聽著都舒服了很多,好奇的抬頭一看,竟是個頭戴幕離的白衣女子,身材婀娜,顰顰婷婷,就連暖陽身為女子,見了都忍不住多看幾眼。
“你為何頭戴幕離?”暖陽跟這樣的女子說話,連聲音都忍不住放柔了很多,雖然她知道一個女子這樣來拜見自己是大不敬,卻還是忍不住原諒了她,覺得她定然是有難言之隱。
“稟公主,是民婦面貌丑陋,不堪入目,駙馬爺才讓民婦帶著幕離來見公主,事先向公主講明了民婦的樣貌,得了公主的允許才可以真面目示人,以免嚇壞了公主。”
大珠小珠落玉盤……大概就是描述這樣美妙的聲音的吧?
暖陽默默贊了一句,又從心里感激墨銘對自己體貼和細心,卻忍不住笑話他——別的還好,這次卻似乎過了頭,難免傷了人家女孩子的心——只要是個女子,不管長得多難看,自己都可以自嘲調笑,也不愿意這樣的話從別人嘴里說出來吧。
“好了,摘了吧,這樣說話怪別扭的。”暖陽笑道。
那女子遲疑了一下,終于抬起滿是刀痕、指節都略略扭曲的雙手,去摘那幕離。
“啊”
暖陽在看到那女子的手時心里便打了個突突,料定她所謂的丑陋應該不是天生的,而是受了什么傷害,只看那手就知道,便做好了心理準備,雙手緊緊的握住了茶盅,誰知甫見那女子的面貌,一顆心還是差點沒從嗓子眼里跳出來
她絕對沒辦法想象,這么好聽的聲音,這樣媚人的身材,竟然會有這樣一張慘不忍睹的面容
滿臉都是深深淺淺的刀疤,縱橫溝壑,連臉型都扭曲了,一雙本該撩撥人的妙目也蒙著一層灰白的薄霧,看上去竟然是盲的
“夢娘嚇壞了公主,請公主恕罪。”那女子邊說邊深深的低下頭去。
“……你是誰?”暖陽壓抑住狂跳的內心,用盡量平淡的語氣問道。
“民婦名叫夢娘,夫君竇章,有女湘湘。”
湘湘的娘?
暖陽方才腦子里閃過無數種可能,卻絕對沒有想到,這樣一個聽上去嗓音好聽、身材婀娜、除了那張臉,看上去只有二八年華的女子,竟然是湘湘的娘
竇章?
暖陽立刻想起在沈柯那兒看見竇章的情形,心里立刻好奇不已,極想聽聽他們之間的故事……還有,湘湘的。
竇章那樣離奇的身份,夢娘這樣奇異的面容,湘湘那樣瘋狂的愛戀……其中,一定有奇怪的緣由。
也許,這也是墨銘讓她來見自己的原因。
想到這兒,暖陽心里倒平靜了不少,再次示意芷梅添茶,自己努力做出一副好整以暇的樣子對那夢娘說道:“繼續吧,你今天來,一定不是只想告訴我你的身份。”
夢娘的頭深深的低著,一動不動,半晌才輕輕笑道:“公主殿下果然快人快語,那民婦也就開門見山了——民婦今日前來,是想求公主放過我夫君一命”話音未落,整個人已經“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暖陽早知她無事不登三寶殿,并不怎么奇怪,只是將前因后果在腦子里迅速順了一遍,明白了問題的所在,苦笑道:“我從不會輕易要誰的性命,都是別人想要我的命來著。”
“公主……”夢娘聽暖陽一說,竟然跪伏在地上,輕輕的啜泣起來。
暖陽雖然同情她的樣貌,卻因她是湘湘的娘,心里無端生出幾分厭惡,若不是為了海瀾太后,她真想起身離開了。
“公主……”夢娘見暖陽半晌不言語,便漸漸止住了悲聲,小心的說道,“公主可愿聽民婦講一個故事?”
暖陽本不想理她,但見她低垂著頭,淚水大滴大滴的滴落在花地磚上,心里倒有了幾分不忍,再加上她確實對她要說的故事很好奇,便點頭應承道:“最好都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夢娘連忙舉手保證,見暖陽并不再說什么,便道:
“夢娘本是臧國人,出自風塵,承蒙當時還是臧國太子的臧皇垂愛,在臧國皇城的日子過得還好。可惜,花無千日好,臧皇喜歡了民婦一陣子,便覺得有些無趣了,再加上后來被當時的臧國皇后發現,對他予以重罰,他便很長一段時間都不再來了。”
暖陽一聽,原來沈柯的花心很有傳統,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來著。
“民婦以為,臧皇自此便把民婦忘了,誰知某日忽然有人來青樓花大把的銀子將民婦贖了出去,民婦更連贖人的正主都沒見著,便被快馬加鞭的送往海瀾,在路上歇腳的時候才被告知,花銀子贖民婦的正是臧皇,只要民婦到了海瀾,迷住了一個人,隨時把他的計策偷送出來,他日便可給我良田千頃,黃金萬兩,自由之身。
“民婦是風塵女子,迷惑男人、賺錢贖身從來都是民婦最大的愿望,當下便答應了——其實,即便不答應,又能怎樣?民婦是弱質女流,難道還能跟臧皇說不嗎?
“后來民婦才知道,臧皇讓民婦迷惑的,是當時的鎮國將軍墨遠之,也就是后來的安國侯,駙馬爺的令尊大人。
“當時,墨將軍在海瀾和海瀾王并肩對抗臧國,民婦被扮作日日送水的老板娘潛入軍中——他們當時的吩咐是,先摸清中軍大帳在哪兒,然后等人不注意的時候,偷偷找機會潛入大帳接近墨將軍。當時民婦以為有多容易,誰知民婦接連去了一個月,還處處被人看著,多走一步都不行,。
“眼看著越皇給民婦的時間就要到了,民婦便想著最后破釜沉舟一次,趁看管我們的兵士稍稍一扭臉,便發足狂奔至中軍大帳——民婦當時覺得,只要進去了,民婦就有法子讓他毒民婦言聽計從。
“誰知,民婦跑得太慌張,又滿腦子都是一會兒見了墨將軍該怎么說,竟然正好撞在一個孩子的槍尖上……”
“槍尖?”暖陽不由得苦笑,“你也太倒霉了些。”
“民婦當時的確是這么想的,后來才知道,撞上駙馬爺的紅纓槍,是民婦這輩子最大的福氣”
“那槍是駙馬爺的?”暖陽仔細回憶,當時的墨銘該有多大。
“正是,駙馬爺當時只有六歲,卻也是個兩年的‘老兵’了。駙馬爺當時正在大帳前練槍,大概因為人小,控制得并不是十分隨意,民婦當時也發了狠心,只顧低著頭跑,竟然撞在了一起……民婦本來還覺得十分倒霉,誰想竟因禍得福,被墨將軍暫時安置在營中養傷。
“民婦的夫君竇章,本名趙奎寧,是隨軍的太醫,墨將軍大概想快點治好民婦的病,好讓民婦快點離開,竟然欽點他替民婦治病。這段日子,民婦使盡了渾身解數,只為了能迷惑住墨將軍,留在他身邊,誰知墨將軍不曾動心,民婦的夫君竟然動心了……
“民婦雖然閱人無數,卻還是第一次有人對民婦這樣在意,不知不覺間漸漸動了真情,更加用盡心思想把夫君留在身邊……后來,我夫妻終于郎情妾意,再也分不開了。
“后來,東窗事發,民婦才知道陣前收妻違犯了軍規,按律當斬民婦跪在地上哭求,墨將軍卻毫不動容,只說要下令把夫君推出去斬了,未免民婦把軍中的事泄露出去,還要將民婦暫時收監……”
“只說?”暖陽掩口笑了起來,“公爹和駙馬爺竟然是一樣的脾氣——冷面熱心。”
夢娘也點頭苦笑道:“民婦后來也明白了,如果墨將軍真的想要夫君的命,也不會雷聲大雨點小,只說不做了。”
“后來呢?沒有人給公爹一個臺階下嗎?”暖陽越發的好奇了。
“有……正是駙馬爺。駙馬爺說,若不是他誤傷了民婦,民婦也不會被迫留在軍中;若民婦沒有留在軍中,夫君也不會違犯軍紀,犯下大錯……”
“結果當然是,公爹最終將你兩夫婦放了。”暖陽一想到小小的、六歲的墨銘挺著小腰板兒站在大帳里,一臉正色的替竇章夫婦求情的樣子,便覺得有趣極了,可愛極了,竟然第一次生出為墨銘生下一個一模一樣的小正太出來的想法。
夢娘抬手擦著止也止不住的淚滴:“正是,墨將軍終歸還是將我夫婦放了,臨走前卻讓民婦用夫君和未來兒女的生命作保證,今后都不能再也打他的主意,更不許把軍營里的一絲一毫泄露出去。”
暖陽淡淡笑著看著她,心道,你沒做到吧?不然,湘湘怎么沒命了呢?
——————表錢滴字——————
小醉能力不夠,故事發展到現在,已經有些心有余力不足了……
我本來想堅持下去的,可是一則最近有點私事兒,弄得我身心疲憊,二則真的怕勉強寫了會讓大家失望,覺得小醉是在寫水文騙大家的訂閱……
所以,小醉打算在四月完本,新書在和編編商量妥當后,會盡快和大家見面——請相信我,小醉很認真的對待每一個讀者,很認真的對待每一部作品,才會做出這樣的決定,希望大家繼續支持我,謝謝
抱抱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