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帛金鼎

第九十二章 跟蹤者似曾相識

其實那輛奧迪車,從下午四點鐘開始,便直停在醫院大門對面的路邊。當時湯山并沒怎么在意,以為那只不過是哪個病人的私家車。

后來,湯山與方塘上了出租車,奧迪車同時啟動,不緊不慢地跟在出租車后面,湯山還是沒怎么在意。以為這只不過是個巧合。

直到走過好幾條街,湯山從后視鏡里看到,奧迪車還是不緊不慢地在后面跟著,他才開始有點惶惶不安。越想越覺得切都不是偶然,車里的兩個人,似乎是專門沖他而來的。

走到個十字路口,湯山直起身子對司機說:

“師傅,在這里轉個彎。后面好像有輛車跟著我們。”

沒想到司機是個馬大哈,笑點也低,竟因湯山這句話,笑得前仰后合,笑完不但不聽勸告轉彎,還粗聲粗氣地說:

“我靠,這是條大路,每天走過的車千千萬萬,憑什么說人家跟蹤你?”

湯山見司機出口便不在同根弦上,無法溝通,只好作罷。心想這個草包靠不住,還是自己見機行事吧。

方塘自上車后,直靠在湯山肩頭,半閉著眼睛似睡非睡。此刻略睜雙眼,在湯山耳邊細聲細氣地說:

“我也看到那輛奧迪車了。好像從醫院開始,就在我們后面。”

不料司機性情粗魯,耳朵卻無比靈敏,邊開車,邊還能將方塘的細語聽個清二楚。

聽到了又藏不住話,不插嘴不行,他又前仰后合地笑了回,說:

“我靠,你們小兩口,是不是好萊塢爛片看多了?見到街頭每輛車上都藏著特工?那你們覺得,對方是FBI呢還是CIA?”

湯山見這人是個碎嘴子,還喜歡冒充高大上,開口閉口便是英字母,心里便油然而生陣鄙視,不搭理他,只在方塘的手背拍了拍,以示讓她放心。

不會,奧迪越實線超車,又在前方五米處,車頭拐,硬生生將出租車逼停了。

司機掛好空檔,拉上手剎,先是對著前面的車低聲罵了句什么,又轉過頭粗暴地問道:

“我靠,你們兩個是不是真的干了什么虧心事?”

湯山氣不打處來:

“虧你妹,你眼瞎啊,前面車上才是壞人。”

他今天諸事不順,遇到的人又全都四六不著調,出口便難免粗魯無禮。

可司機卻被他罵得愣在當場,良久才回過神,冒充牛逼哄哄,不倫不類地對湯山說:

“要不要叫幾個兄弟來幫忙?”

湯山尚未答話,奧迪車上下來的兩個人,已奔到出租車旁邊,又因為車窗沒關,對方便聽到了司機的吹牛之語,個家伙朝司機位的車門踹了腳,吼道:

“叫你妹,開門。”

司機下就慫了,想都不想便摁下了開門鍵。

湯山不知對方來路,沒想好對策,開始不愿下車,打算賴在出租車上,他們再怎么囂張,總不至于在大庭廣眾之下,把車砸了吧?

但對方那個年輕點的紅毛,見湯山不言不動,伸手便去拽方塘。她剛打完胎,身體虛弱,經不起折騰,湯山無奈之下,只好手擋住紅毛,手扶著方塘下車。

湯山的第感覺是,這兩人有點面熟,可又想不起在哪里見過。起初以為是便衣警察,再想不對,警察不開奧迪,更不會打扮如此怪模怪樣。

何況警察要辦案,光明正大地抓他就行,沒必要這么鬼鬼祟祟跟路。

湯山下車后再次仔細打量對方。年紀大點的三十出頭,個子跟湯山差不多,而且身上肥肉較多,看起來比湯山更壯些。

頭發形狀遠看像板寸,實際上四周刮得精光,只留腦間撮,修成個刀刃樣子向天上沖,就像頂了把李逵砍人的斧頭。

另個紅毛年紀二十出頭,身高米六五左右,瘦得像個吸毒犯,體重估計不到百斤。此人頭長長的紅頭發非常顯眼,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像個外星生物。

最近幾年街上染紅毛的痞子較多,差不多成了時尚,因此開始湯山便覺得這位瘦紅毛比較面熟。當然了,也許是真在哪里見過,而湯山沒記住他的臉。

總而言之,這是兩個街頭流氓。奧迪車可能是他們租來充門面的。即便是他們自己的,充其量也就是兩人家里稍微有點錢的流氓。

既然都是流氓,湯山反而不怕了。

他心想,你們是流氓,我也是流氓。我還是個殺過豬的流氓呢,怕個鳥?想當初我渾身插刀在鄉下橫行的時候,你們兩個草包還不知在哪里吃奶呢。

于是湯山先把方塘拉到邊,橫眉瞪眼地問道:

“你們混哪兒的?找我干什么?”

前半句是黑幫片里的俗套臺詞,明眼人看就是虛張聲勢。這也說明,湯山的流氓身份,裝扮得有點不合格。

他以為對方會接話,從而像電影里樣,來場唇槍舌戰。

沒想到對方根本不接茬,高個子沒動,紅毛走到湯山面前,冷不防照他肚子猛踹腳。

湯山硬挨了下,“蹬、蹬、蹬”后退許多步,還是沒站穩,屁股坐在墻角。肚子痛得冷汗直流。

此地剛好在主街轉角的條小巷子里,路口又恰好有輛奧迪和的士擋住,所以街上走過的人,居然沒人發現巷子里正在斗毆。

曾經囂張的士司機見湯山挨打,張張嘴似乎想插言,高個子擋住他,惡聲惡氣地說:

“我們認識,找他談點私事。你走你的。”

司機見語言不善,只得悻悻地走了。連湯山的車錢都沒收。

湯山捂住肚子,雖沒叫出聲,氣勢卻頓減,掙扎了幾下仍未站起身。方塘走過來扶起他,橫眉瞪眼向對方罵道:

“仆街,衰仔,王蛋,還有沒有天理了?上來就動手打人?”

她雖沒在廣東生活過,語言里卻也帶有其母的特色,大概是遺傳在起作用。平常看不出來,到關鍵時候便自然而然地隨心而發。

紅頭發小個子見方塘膽敢罵他,身子略轉,居然巴掌朝她臉上扇了過去。

湯山心下大怒,手護住方塘,另手朝這家伙抓去。沒想這抓,卻將紅頭發小個子的手腕抓個正著,使勁掰,將其整個身子都扭了過來。

紅毛立即痛得齜牙咧嘴。

此人雖則染了頭怪里怪氣的紅頭發,卻是臉色蒼白,手如麻桿,又比湯山整整矮了半個頭。兩相比較,實力上便有了巨大的差距。

湯山雖沒練過武,卻是殺過豬的,有幾年時間,幾乎每天都要緊抓兩條豬的后腿超過半小時,不知不覺,兩手握之力,堪比鐵鉗子。

紅頭發除了比較囂張,出手毫無顧忌之外,雙手卻遠不如豬腿那么粗,速度和力量,也無法跟待宰的肥豬比肩。所以,他怎么能敵得住湯山這抓?

于是,湯山招之間便占了上風。紅頭發掙扎了下,竟然無法掙動分毫,怪叫聲。頭紅發亂擺,抬腳亂踢。像只憤怒的公雞。

湯山側身將紅毛頂在墻壁。本想趁機以膝蓋猛頂對方腰腹間,報剛才冷不防被蹬之仇。忽然心念電轉,覺得這兩人不像是般的小流氓。

楓林鎮不是個富裕之地,沒哪個小流氓能開車招搖。而此人出口如此囂張,上來就動手,弄不好真是個有錢的流氓。

能開奧迪的流氓,要么是官二代,要么是富二代。這兩種人,湯山都惹不起。

所以,他把那膝生生忍住了。手上卻加了把勁,紅頭發哪里受得了這個?立即鬼哭狼嚎起來:

“我靠,你竟敢抓我,知不知道我爸是誰?”

湯山聽,心下明白此人很可能是個官二代,社會上只有這種人動不動就以老爸的官位和名頭壓人。

湯山還知道,這家伙看起來形象前衛,實則是個十足的草包,街頭打架都能搬老爸,以后注定是個坑爹貨。

那邊的士司機離開后,年長高個子見紅頭發受制,便向湯山沖過來,冷不防又是腳踹出。

但這回湯山有了準備,身子猛然后退,手上也不松勁,將紅頭發勾帶,恰好替自己擋了這腳。

于是,高個子腳踹在自己同伴的屁股上。紅頭發冤氣沖天,轉頭吼道:

“我靠,你他媽的怎么踹我?”

高個子見場面難以拆解,忽然從腰間掏出把明晃晃的短刀,在空揮了幾下,對湯山恨聲道:

“拖卵,放了他,否則我刀捅死你和你的妞。”

說的不是本地口音,聽那句怪里怪氣的粗話,似乎來自省城。

湯山估計了下形勢,依高個子的壯實程度,即便徒手,自己都難以對付,何況他手上有刀;再加上旦陷入混戰,紅頭發在旁邊瞅冷子打黑拳,湯山很可能堅持不了十秒鐘就得倒下。

最后,湯山還有個弱不禁風的方塘需要照顧。無論如何,這戰無法打下去。

于是,湯山心不甘情不愿地松開了紅頭發。

那小子自由,便又張牙舞爪起來。手腳毫無章法地同時朝湯山打出。

湯山早知道此人不會善罷干休,松開之后也嚴陣以待,雙手半握,上下,準備故伎重施,手抓其手腕,手抓其腳踝。

若是迫不得已,湯山打算將此人砸在墻根下,先讓他失去戰斗力再說。

但紅頭發的手腳沿未近湯山之身,便被高個子拉住了。

高個子手將紅頭發擋住,另手以刀指著湯山的鼻尖,惡狠狠地說:

“告訴我,那晚在賭場上,你是怎么出老千的。”

湯山這才想起來,那晚在賭場上見過這兩人。

怪不得開始便覺得面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