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渾道章

第三十章 元世初觀機

慕倦安一走入門樓之中,便見一個與他一般模樣的身影站在那里,而他則忽然呆滯在了原地,對面那個身影則是朝他走了過來,霎時兩者合二為一。

這是正身與外身并合一處,從而接納外身的一切經歷和憶識。

在原地站了片刻之后,他消化接納了此行所有,這才轉過身,向門樓內部行去。

百余步后,他走出了此間,面前是一處更為狹長的尖拱長廊,通體由金木所筑,視線可隨之延伸至深遠之所在,而在通道兩旁,則有一道道若閃電的流光時不時閃爍過去。

他伸出手指,對著自己眉心點了下,霎時景物一晃,他已是站在了長廊盡頭所在。他吸了一口氣,踏步而出。

來到了四面都是虛空的空廣平臺之上,在上方站著三名仙風道骨的道人,這高居于呈環圍的三座高塔之上,正自那里高高俯視下來。

他正容執有一個道禮,道:“嫡宗子慕倦安,見過三位族老。”

正中那老道緩聲道:“嫡宗慕倦安,且將此行經過報上。”

慕倦安稱一聲是,下來便將自己行程之中所經歷的具體狀況敘述了一遍,隨后又拿出一份長卷,道:“筆述在此。”

三名老道看過后,互相點了點頭,正中那老道伸指一點,這長卷就變化為一縷縷散碎的金光,飛上了上殿頂,須臾飄去不見。

此刻左邊高塔之上的老道言道:“若是如此,你此行卻是有功。”

對面高塔之上老道卻道:“事機未得驗證之前,下定論為時尚早。”

兩人各說了一語,便收口不言。

居于正位的老道言道:“嫡宗慕倦安此行功過,待諸世道驗明之后自有評判,余下與天夏來人交涉之事,還需你來出面,你且去將天夏使者接入我伏青世道之中。”

只是這一語關照下來之后,慕倦安卻是站著未動。

那老道言道:“還有何事?”

慕倦安直起身,目光迎上三人,道:“三位族老此前應我之事,是否該定下了?”

正中老道言道:“承諾嫡宗子之言我等稍候確認之后,自會履行。”

慕倦安執有一禮,道:“那三位族老,倦安便先告辭了。”說著,他一甩袖,轉身走了出去。

右側塔上那老道言:“嫡宗子對我態度越來越不恭敬了。”

左側老道則道:“這是我等之前叫他做使者時許給他的,也是他應得之酬勞,他向我索要又哪里有錯?”

居中老沉聲道:“不用爭執此事了,他的實力也是足夠,此行成果若是驗查無漏,那嫡宗子慕倦安便當為下一任宗長。”隨后他又加了一句,“但正式繼任,當定在滅去天夏之后。”

聽他這么說,另外兩名老道相互看了看,也再無異議,都是點頭默認下來。

虛空之中,張御正在觀察外間的一應變化,方才慕倦安雖是自另一邊離開了飛舟,但是在他目印觀察之下,其一切行止卻是清清楚楚映現在他眼中。

不過再要到跟隨其去到更深之處卻被屏障所遮掩,顯然元夏又是十分注意守御,對于任何疏漏都不放過。

于是又看向了別處,在觀察了許久后,便收回目光,喚來嚴魚明問了一下,發現除了自己之外,所有玄修弟子都再無法通過訓天道章與天夏那邊交通了。不止這樣,連彼此之間的交流也都是不能了。

故他判斷,這里應該有鎮道之寶的阻隔,顯然整座虛空都在此器籠罩之下了。

而他不受影響,不僅僅是他掌握了道印的緣故,更在于他掌握了元印,使得己我之間的牽連,連鎮道之寶也無法將之隔開。

這也正常,鎮道之器依舊還在道中,并不超邁于道印這等大道觸角之上,或許可以阻隔一部分,但是阻隔不了所有。

而在他著意分辨此世的時候,一名年輕道人來到了曲道人的飛舟之內,其人面容與慕倦安有幾分相似之處。

曲道人見他到來,心中一凜,執有一禮,道:“少真人有禮。”

年輕道人對著他點了點頭,道:“曲真人,你且退下,這些天夏使者就交給我來招呼吧。”

曲道人一皺眉,道:“慕上真臨走之時關照過,此事需等他回來再處置。”

“我知道。”那年輕道人隨意道:“我方才瞧見大兄了,是族里叫我來接替他的。”

曲道人執禮道:“少真人,沒有手令,曲某不敢交托此事,還請少真人不要為難曲某了。”

年輕道人卻是笑著拿出一枚符令,沖他擺了擺,道:“看,族令在此。怎么樣,你可以交托了把?”

曲道人神情微微一變,不過他仍是堅持,道:“此行乃是奉諸世道上層諭命行事,如今還未交付使命,少真人若要曲某交托出來,那要拿出道令才是。”

年輕道人也不惱,道:“是這樣么?”他點點頭,道:“我知曲真人難處,這般我自持此符去接天夏使者,曲真人也不用左右為難了。”說著,他一甩袖,他遁光向外。

曲道人頓時神情難看,若是這么一來,除非他上前阻止,否則這位只要上前一說,極可能就讓能天夏使者跟著其人走,那慕倦安交給他的事機也就完不成了。

他腦海之中思慮數遍,無奈發現,這回他只能站定在慕倦安這邊了。

他原來并不是慕倦安的屬下,只是受制于伏青一脈的外世修道人的,但跟隨慕倦安走了這么一趟之后,人人都會視他身上打上了慕倦安的標簽,他已然是必須站定在其人身邊了,而除了其人之外,也沒有誰會真正信任他了。

瞬間拿定了心思之后,他忽然縱光而去,直接攔在了年輕道人面前,凝聲道:“少真人,請留步。”

年輕道人功行遠不及他,受此一阻,也沒有繼續,而是停了下來,道:“曲真人,還有什么事么?”

曲道人吸了口氣,道:“慕上真事先有過關照,而他身為正使,曲某又不得不遵從他的諭令,萬望恕罪了。”

年輕道人嘆了口氣,道:“你莫非沒看見么,我拿得是族令,我也得依照族中的命令行事,曲真人這也是在為難我啊。”

曲道人沉聲道:“還望少真人顧念大局。”

年輕道人道:“哦?”他抬起頭,“我是否可以理解為,我兄長的大局凌駕在伏青一脈的大局之上呢?”

見曲道人沉默不言。

年輕道人道:“如果曲真人回答不了,就請讓開,不然我亦不會再這般客氣了。我治不了你,族規卻可治你。”

曲道人現在只是想拖延到慕倦安歸來,可是后者遲遲不至,故是他也沒明白,只是無聲攔在那里。

年輕道人等了一會兒,笑了一聲,拿起族符對著他就是一照,一道光芒溢出,曲道人面色一變,他感覺自己所做的避劫法儀正在被削減,那一股劫力又再是逐漸回到身軀之中,可就在這時,又一道光芒過來,照在那族符之上,陡然將之阻斷了。

年輕道人不覺看去,見是一名美貌少女出現在了那里,后者舉了舉手中的一塊牌符,道:“兄長族令在此,仲兄,這里自有兄長收拾。”

年輕道人隱晦皺了下眉,再是一笑,道:“既然兄長族令到了,那我也就不在此多留了。”說完,他便化一道光芒遁走。

少女見他離去,轉過身對曲道人道:“曲真人,你守的好。”

曲道人則道:“多謝慕娘子來援來援了,若非如此,曲某還真是難以收場。”

表面上雖然感激,可他心里卻是一片沉郁。因為他察覺到這位慕娘子其實早就到了,只是故意讓他與那位少真人起了沖突,這才出面,使他徹底得罪了其人,再也沒有退路。

可他知道又這些如何呢?自身被束縛著,也只能按照那被布置好的路數來走。

張御一直留意著外間,自然也是把這一幕收在眼底。

看來元夏的確和姜役及妘蕞等人說得差不多,內部矛盾十分之嚴重,哪怕是接引使者這件事都會引發爭執對抗。

但換一個角度看,正是因為實力夠強,所以才有任性的資本。他也是在思量,此行該如何利用這其中的矛盾。

此時那名少女來到了近前,對著天夏主舟執有一禮,道:“小女子慕伊伊,奉倦安兄長之命前來接得諸位使者前往下榻之地。”

張御思索了下,通過舟壁向常旸傳了一個命令過去,道:“常道友,你出去回應一聲,請他們前面引路,我等隨后便會跟上。”

常旸收到了命令,出外與那少女交涉了一番,兩人一禮之后,便歸返各自舟上。

過了一會兒,那元夏巨舟徐徐前行,張御也是下令諸飛舟跟著元夏飛舟往前行去,過不多時,舟隊就在某一處空域停頓下來。

他看了一眼,這就是方才慕倦安遁去之所在,這么看來,應該是由伏青一脈來接待他們這支使團了。

無疑他們下來主要也是與這一脈打交道,這既是好事,也是壞事;好事是只需要應付伏青世道,壞事是不利于他們接觸和觀察其他世道,不過從元夏內部情況來看,想來機會總是有的。

就在這時,那少女遁出飛舟,拿出一枚寶石,對著上方一照,少頃,便見上方星云旋轉散開,隨后一道璀璨彩光照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