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天夏一眾飛舟往某一處投去的時候,天夏上層的清玄道宮之中,張御正身上生出了一陣異樣感應,自己與那外身之間的牽連似是斷開了。
他頓時意識到,這應該是往元夏所在世域沖入進去所致,而就在思緒轉念之際,那外身的感應又是再度與正身重新牽連上了,這就好像是方才稍稍恍惚了一瞬。
實際此行諸人,除了他之外,所有人都是斷開了與正身的牽扯,他能做到這一點,那非是是因為其他,而是訓天道章的緣故。
而在眾飛舟似是穿透過一層無形屏障之后,四周陡然多出了無數色彩和光芒。
張御外身所乘坐的主舟位于整個舟隊的最前方,他也是看得最為清楚。如同元夏使者進入了天夏的落處是在虛空之中一般,他們進入元夏世域也同樣是如此,艙壁之外是一片浩渺虛空,遠端是一團團如霞光一般的瑰麗星云。
只是他依靠著目印凝神看了一會兒,發現這個虛空表面看著與天夏虛宇頗為相似,但實際上卻是大不一樣。
這里所有日月星辰都是依照著某種既定秩序排布著的,并且這種次序的排列并不是呆板的,而是充滿了自然的意蘊,看去其本身好像就是由天地天然塑造出來的。
但不管如何,這終究是通過后天改造的,所以在他這等修道人的眼中,整個虛宇就像是一具無比精密的儀晷,在那里按著恒常不變規律的運轉著。
而若是將這等規序的排布往更高層次上推及,那么此代表的就是“道”了!元夏無疑在用這種手段在近道窺道。
毫無疑問,元夏的野心極大,這是要用自己所知之道,所得之道去擬化天道,從而達到己身與道相合的目的。
而在場之人,恐怕也只有他與正清道人能夠看出這其中的玄機了。
不過道機轉運,是要擁有一定變機的,而似這等將擬化天道的做法,實際上卻是在某種程度上扼殺了變機,因為其所有變化都是可以預定并定拿的,無有不被算者,這樣無形中就陷入了死局之中。
張御眸光深凝,他能想到這一層,不會想不到這一點,所以這的布置應該是和元夏演化萬世殺以及殺卻萬世的整體策略是一體的。
待將所有的“錯漏”和“變化”都殺卻后,那么自然不用去關心變化如何了,剩下的唯一變數也是能為他們所掌握的,到時候他們自身與道無比接近,從而便獲得了摘取那“終道”的能力,輕而易舉就能堵上這缺失的最后一環。
這雖然這只是他的大致的推斷,但道理到哪里都是相同的,應該與真實不會差的太多。
元夏雖然保守,但仍然蘊藏著進取之心,只是這種進取是直接對著最終目標而去的,而不是一步步緩登而上的,一旦有成,便可一氣去到盡頭,故你反而看不出他過程中的變化。
但在更長遠的尺度上,其實還是能看到其之變化的,只是非常之微小,并且應該是會被主動削減并扭轉回來的。
覆滅天夏的確對元夏無比重要,因為這就是距離終點的最后一道關門了,等若走了九十九步,還差一步才至滿數,無論如何也不會放棄的。
他點了點頭,這一趟算是來對了。只有從更深層次上了解元夏,才能更好的去制定應對元夏的策略。
這時忽有一道光氣從元夏巨舟方向飛出,到了近前凝聚成一個人影,對著一禮,道:“諸位天夏使者,慕上真請你們在此等候,按照我元夏規矩,上真需的前去通稟,才能招呼諸位。”
張御示意了一下,許成通立刻化光遁出,回有一禮,道:“既然到了貴方地界上,那自是依照貴方的安排。”
那道人點頭,隨后化光回到了元夏主舟之上,道:“慕上真,屬下已是與天夏來使說過了,他們愿意等候。”
慕倦安對著曲道人道:“曲真人,我去與諸位長輩稟告此行經過,勞煩停留在此,在我回來之前,若有什么諭令,你無需理會。”
曲道人肅聲應下。進入元夏也是長久了,他非常清楚元夏內部也是時而矛盾紛爭,現在慕倦安舉功而回,說不得就有人過來壞事。
不過他是伏青一脈招攬入麾下的,就只會聽伏青世道的命令,余者他不會去多加理睬的。既然上面問罪,也有伏青世道替他遮掩。
慕倦安叮囑過后,乘著一駕小舟離去,但他并不回位于虛宇之中的元域,而是準備先回伏青世道一趟。
三十三世道在大的利益上是一致的,但是具體到小處,當然又各有各的訴求,此回他能成為使者,也是經過了一場激烈競逐的,當然要藉此獲得更大的利益。
隨著小舟往某個方向行去,天中的星辰在他眼中不斷的發生著挪轉變化,最后在某個位置停了下來,并對著自身眉心一點,身上就有一道璀璨光亮直直沖去虛空之中。
三十三世道各居于一處類似天夏上層的存在,那里出入口也不是能隨意進入的,必須等到天機運轉某一個程度,才能進入其中。當然,這里大部分天機是元夏重新演化并后作擬定的天機,而非自然運化。
隨著光芒沖霄,天穹出現了令人驚震的一幕,諸多星辰像是經受了某個無形力量的攪動,開始按照某種旋律閃爍出光芒,而后一枚枚的開始挪移之后,某一處星團忽然旋轉起來,而后當中露出一個空洞,現出了另一方天地。
內中顯現出了眾多有著飛檐翹角,層層攀升上去的參天樓閣,每一幢都是如山壁立,既是精致華麗,又是高聳壯偉,其好若山脈層疊,一座座由近及遠,逐漸向上,一路通向天宇深處。
這時空洞之中有一道光芒射下,罩落在他身上,他整個人便是升行上去,進入了那天地之中,那一團星云隨之恢復了本來,各處星辰光芒黯下,各自歸位。
慕倦安此時已然站定在了一處平滑光正的長臺之上,一個身形纖細,身著秀美光線長袍的美貌少女正站在那里等著他,并對著他盈盈一禮,道:“見過兄長。”
慕倦安點了點頭。那少女一抬手,身后有兩個光霧凝聚的女子托著玉盤上前,上面擺放著一團絲霧,她道:“請兄長更衣。”
慕倦安嗯了一聲,道:“穿了這么長久古舊袍服,也該是換了。也就是那群老家伙還堅持著古禮不放。”
少女微笑道:“身在世道之內,有些規矩總是要守的。”
慕倦安伸手一按,那一團絲霧飄上身,并在他身上層層疊疊的收攏,化作一套貼合身軀的仙袍,袍面之上有一條條金色光線穿繞其中,看著玄妙且華美。
少女側過身,與他站到了一處,兩人站著未動,但是腳下整個平臺卻是徐徐往上騰升而去,并且速度逐漸加快,外面景物快速飛移。但無論如何上升,是那直入云霄的壯偉樓閣卻仿佛永遠望不見盡頭一般。
那少女這時問道:“兄長這次可還順利么?”
慕倦安笑道:“雖然有一點小麻煩,可是還是解決了。并且這一次為兄還把天夏的使團帶來了,說不得還能再拉攏一些人,不過下來這些事與為兄關系便不大了,也輪不到為兄再去插手了。”
那女子目光閃著異彩,道:“那兄長這一次當是立下大功了。”
慕倦安道:“要看諸位道主的了。”
少女輕笑一聲,雖然慕倦安這么說,可分明就是表明功勞定是拿到了,她美目飄來,歡喜道:“看來兄長下來定能更進一步了,兄長宗嫡之長的位置再也無人壓過了。”
慕倦安聽出她話中之意,道:“怎么,我那位兄弟又不老實了么?”
少女道:“兄長不在,他頻頻去往道主和諸位族老處走動,那可叫一個勤快呢。”
慕倦安卻是不以為意的一笑,道:“只要他道法不過關,仍是翻不起風浪來的。”
少女認真提醒道:“兄長不可大意,但要是他能討得道主和族老們的歡心,越過此關可不是什么難事。”
慕倦安聽她如此說,也是虛心接納,點頭道:“是該謹慎些,多謝妹妹提醒了。”
少女輕輕一笑,道:“小妹本與兄長是一體的,兄長越好,小妹自也越好。”
伏青世道內部,也是有嫡庶宗流之分,他們雖然是親兄妹,可這位慕氏女卻是庶出,道法修行上也不及他,所以光從地位上說,實際上只比上等仆從稍好那么一些。
但不論怎么說,哪怕仆從也都是自己人,不像那些外世修道人,無論怎樣那都是外人。除非真能去到更上境界,不過在元夏這里,那幾乎是沒可能達成的。
此刻平臺的上升勢頭終于停頓了下來,在遠處有一座高長門樓,上面重檐飛翹,金銅鎮脊,一縷縷平如尺劃的云霧飄繞其上,兩邊則是對峙夾墻,肅穆威嚴,卻又有一分飄渺仙蘊。
慕倦安神情一肅,整了整衣袍,在少女美目注視之下沿那狹窄長臺前行,最后步入了那座門樓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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