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渾道章

第兩百八十六章 繁枝蔭府廷

內殿之中,張御盤膝而坐,于心中不斷默誦六正天言。

在斗戰之中,他只是神通一發,便就接觸了高渺之所在,而這一次,直到許久之后,他才模模糊糊能感應到了那一處。

可即便如此,在觸及到那所在的那一刻,一股玄妙之感也是從心神底下泛出,再隨之蔓延開來。

守正宮外,天中有一輪大日經行到這里,可是忽然間卻是光芒閃滅了一下。

立刻有兩個守正宮值守神人神情一變,一同沖天而起,截住了那輪大日,嚴厲喝問道:“朱熾,你是怎么回事?你可知此舉乃是對玄尊不敬,對守正不敬!”

大日一陣閃動,自里出來一個少年神人,他此刻面上也是有些慌亂,日月經行是一個好差事,不用被人催來喝去,可也容不得出任何出錯,似方才天光昏亂之象,那可是要被拿下問罪的。

可他也有委屈,辯解道:“我一如平日化身天日,可到了守正宮前時,有氣意沖散神力,才不得持穩,非是我故意為之。”

兩個守正宮值司卻不接受這等說法,其中一人嚴厲說道:“不管如何,你是出了紕漏了,我們定不了你的罪,拿不了你,你今日值司過后,自來守正宮領罰,能否過關,就看守正的意思了。”

朱熾只得應下他心中暗暗叫苦,說是交由守正來判,可是守正一般是不會來過問神人的事情都是交給神人自行處斷這下可是逃不了一個過失之罪了。

可即便這樣今天輪到他值司,那他就必須把事做完,下來若再出了漏子那同樣是要問過的到時那可是數罪并罰了。故他只能悶悶回去,重新化生大日,繼續在天中值守。

張御此刻意識已是沉定于那一片高渺所在之中直至三日之后他才忽然醒來。可他感覺之中卻似并沒有過去多久。

只是這一番沉浸對于那一片所在他心中卻也有了一個大約的猜測。

如今他所掌握的大道之印都算得上是殘印便是言印也不例外,可是隨他自身的運用,道印也是在逐漸補全,可只要他未凌駕至大道之上,那么就不會有真正的完整只是在不斷往上攀升之中。

可這里終究是有高低差別的若說以往只是主動聚集道印并借用道印之力那么如今就是道印完整到一定程度后給予他的反哺了。

他推斷自己或許是早該來到這一步了,只是一直缺少一個引子,直到遇敵斗戰后才得引動出來。

這么看來斗戰確實是印證道法最好的辦法,更易提升自己。不過這也是因人而異的,他感覺自己似乎更是適合這一點。

而照此推論,如今天夏與上宸天之間的對抗,雖然他并不認為是什么好事,可于他個人而言,實際上帶來的是更大磨練與機緣。

考慮過這些之后,他覺得方才那一番定坐,自己對于言印的變化感悟更深了,但是這還不夠,他還需要更多更長久參修。

只是他能感覺到,自己不能長久沉意于那高渺之地中,不然可能無法再脫身出來,那里并不是沒有絲毫危險的,一步小心,可能就會沉陷進去。

這就像孤身泛舟于汪洋之中,一個浪頭就能將他翻覆,故是不能離岸太遠,稍覺不對,就要及時回來。

而且他還發現了一件事,在定坐期間,除了在東庭的化身因得神樹牽連遮護,所以仍在那里之外,此外所有分身化影都是在不知不覺中回到了正身之中,便連那在道宮之中祭煉法器的化影也不例外。

好在祭煉這等法器不過是在不斷重復之前的動作,便是當中出了差錯,毀了一兩件,也能重新再來過。

他心思一轉,重再分了一個化影過去繼續做此事,而自己則內殿之中走了出來,這時見一個神人值司等候在那里,似有事稟告,便問道:“何事?”

那神人值司躬身一禮,便將朱熾報于他知。

張御聽了之后,不禁若有所思。那神人值司則是站在那里,不敢打擾他思考。

過了一會兒,他才道:“朱熾無罪,此番失機,非他之過,乃是受我氣意沖撞之故,讓他好好做事,勿要受此心擾。”

那神人值司恭敬抱拳道:“是。”

張御關照過后,往外看去。見那里光芒一閃,明周道人出現殿前,其人對他打一個稽首,道:“守正有禮,這一次守正挫敗諸多上宸天神將,玄廷有功賜命明周送來,只是此前守正一直在閉關,故是不得送到守正手中。”

張御將他手中詔旨攝拿過來,打開掃了一眼,見上面這次褒獎五百八十玄糧,重又收起,道:“多謝道友了。”

其實這次光只是得到韋廷執許諾的那些神樹殘干就已是極大收獲了,不過玄廷現在設法要提升所有天夏玄尊的斗戰能力,所以并不吝惜玄糧。

而且從名義上也說得過去,畢竟嚴格來說,神樹枝節只是他自己的戰利品,恰好他也能利用,要是換了一個人怕就沒用了,褒獎自是該另行賜下。

明周道人道:“既然功賜送到,明周便告辭了。”他再是稽首一禮,光芒一閃,便即散去不見。

東庭府洲,星臺。

張御化身坐于神樹之下,感應身后傳來的濃郁生機。

與成朝一戰之后,神樹崩塌之后散落在外殘落枝節不說全部收了回來,可絕大部分應該是尋到了,收歸的生機大部都是化作神氣渡入了神藏之地中。

現在顯露在外的神樹看去沒有什么太大變化,但實際上其主要部分是落在間層之中的,若是能全數挪出來,當是一株撐天支地的大樹。

這株神樹等若重生了一回,如今就不應該再叫伊帕爾神樹了,而當應是再換一個名稱了。

他思索了一下,緩緩以言印說道:“只盼此樹能利于天夏,利于萬民,便就喚作‘益木’吧。”

他本就是神樹之主,此回經他親口定名,這一語落下,龐大樹冠如晃動起來,發出嘩嘩海潮涌動之聲,更有空靈仙音在枝節果實之間來回飄蕩,就像是在那里回應一般,而神樹位于神藏之地內的神性之光在這一剎那間,陡然變得明亮了起來。

他能感覺到,神樹上面所煥發出來的生機和活力比之前更為旺盛了,就連攀附在其上,受此樹補養的玄渾蟬觀想圖亦是雙翅展開,揮灑了璀璨有若星云的輝光來。

他自原處站了起來,看向星臺之外。

如今府洲之中,因為能夠借用神樹樹枝過來與人招呼,人與人之間的交流變得方便不說,兩府處置事務效率也是翻倍提升。

在某些地方,甚至免除了對大道之章的依賴,這看著好像降低了玄修的作用,實則不然,因為兩者一個有限,一個則無限。

訓天道章哪怕你是去到外層虛空之中,無論相隔多遠,身在何處,都能互相交流無礙,而神樹只有在枝葉籠罩范圍內才可做到這一點。其實玄尊本身就能做到這一點,但卻不可能俯下身段來做此事,所以這神樹只是一個替代品。

而訓天道章連玄尊氣意亦可入駐其中,上下交流無礙,可神樹卻無法讓玄尊層次的力量加入其中,那樣勢必會將神樹所有力量都侵占了去,他人無可能再與,甚至修道人一多,都有可能導致交流障礙,所以這東西目前只能在尋常人之中使用。

李青禾這時從臺下走了上來,行步到他身邊,躬身一禮,道:“先生,安少郎求見。”

張御道:“讓他過來。”

片刻之后,安少郎在李青禾帶領之下走到了庭院之內,他望著這株大樹,哇哦一聲,眼中放光道:“老師,這就是那株可以連通內外,用意傳遞消息的神樹了吧?”

張御道:“正是。”

他意念一轉,一根樹枝就自垂落下來,他自上折了一根,交到安小郎手中,道:“收好了,可回去栽在庭院之中,便能隨時與青禾交通了,以后有什么事,你可直接尋他。”

安小郎哦了一聲,接了過來,小心收起。

張御道:“你今來此何事?”

安小郎道:“我來獻給老師一個東西,這是弟子新近打造的一枚造物玄兵。”

他將手中提著的一個金屬匣捧了起來,口中道:“這等玄兵可以控制爆裂范圍,不會破壞地形,更不會留下惡煞之氣,學生已是試過了,最月余時日之后,那些‘白煞’就會衰退下去。”

張御只是看了一眼,就大致知曉這東西的效用了,之前他也聽陳嵩稟告過此事,點首道:“此物不錯,你有心了。”

這東西沒有惡煞之氣,那用在內層消殺那些異神和神怪倒很不錯。

他道:“有功當賞。”把手掌攤開,便有一個神樹果實落了下來,到他手中,他遞給安小郎,道:“此物你帶了回去。”

安小郎接過之后,便感覺到內中有一個心跳之聲,得虧嚴魚明到處炫耀,他現在也是知道這是什么東西,臉上不由露出興奮之色,對著張御躬身一拜,道:“多謝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