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御住入乘常道派居苑之后,每日便翻看著之前薛、司二人呈送上來的道印和秘傳章法。
除了這些,他手中現在還有伏余、方臺兩派的道印秘法,另外萬明道人也是將自己這些年來搜集的章印秘法交了上來。
這些章印秘法看了下來,也是給了他莫大啟發。
縱然他現在的觀想圖在完成第三層后進入了“玄合之章”,可觀想圖并非是一成不變的,而是需要不斷借鑒補充及完善的。
而在這個過程中,觀想圖所具備的神通威能也會隨之變得更為強盛。
就在發出勸書之后的第三日,就有三個道派發出響應,宣稱愿意上繳章印,重歸玄府。
從時間上看,這些道派幾乎都是在勸書到來的后一兩天內就做出了決定。
之所以事情表現的這般順利,這里有一個主要原因,那是這次是乘常道派的長老主動前去勸說,這給了諸派一個莫大的震撼。
畢竟乘常道派是域外道派之中公認的實力最強,連他們都是降順了,那他們又哪有實力去做抗拒之舉?
而且諸派也能感覺到如今的局勢與以往不同了,霜洲方面咄咄逼人,接連覆滅道派,諸派也是兔死狐悲,那與其被霜洲人覆滅,那還不如選擇看去可能重新恢復舊有局面的玄府。
當然,這里面張御受玄廷傳詔封授的玄正身份也是起到了莫大作用,就如曹方定所言,以前他們躲到域外來,那是不喜歡為兩府做事,可若是玄府依然強勢,那又何至于如此呢?
既然玄府現在擺明要重新拾起權柄,而且看去也具備這個能力,他們自然也是愿意跟隨的。
而在接下來的五日內,余下的所有道派也都是愿意回歸玄府,并致書張御和惲塵,表示過幾日就會前往乘常道派獻上章印秘法。
若是按照這個形勢保持下去,等到諸派的修士到來,那么域外諸派就當完成形式上的歸一。
萬明道人對此卻保持著一定的謹慎態度,他試著提醒張御,“玄正,現在消息應該已是傳出去了,霜洲人若知道我們的作為,那么一定不會坐視我們統合各派的。”
張御同意他的看法,現在霜洲最大的對手就是玄府,掃平迫降域外道派,無疑就是為了削弱玄府。
而若是域外道派重新回歸玄府,那就不符合霜洲的利益了,若他是對方,那一定是會千方百計破壞這件事的。
此輩現在最有可能的選擇,就是調集力量,對孤立于域外的乘常道派發動一次攻襲,若能將他們都是殺死,那么就能從根本上一次性解決這件事。
不過他選擇停留在這里,又何嘗不是做著相類似的打算呢?
高履山,洪山道派駐地之一。盛開鮮花的山嶺之上遍布著恢廓的殿閣樓宇。
畢竟是在洲內,所有的建筑修筑的精美而華麗,域外那些道派的臺閣與之一比,也只能勉強說是可以容身罷了。
而派內往來弟子也是個個服飾整潔華美,人人面上都是自然而然帶著一股驕然之氣。
內殿大堂中,派主鐘烈坐在玉榻之上,他面目威嚴,留著長須,耳垂略大,一直垂到了兩肩上方。
他此刻正認真看著方才底下呈送上來的書信,待看罷后,他眼神之中閃過一絲莫名的光芒,半晌,他道:“確認么?”
站在下面的弟子端著小心,低頭言道:“不敢有疏忽,我們在反復確認幾遍之后才給派主送來的。”
鐘烈撫須良久,道:“你下去吧。”
那弟子如釋重負,躬身一禮,便退出大殿。
鐘烈坐了片刻,他下了玉榻,沿著后廊來到一個挑出的平臺上,這里正對著遠方的大湖,視野十分開闊,蘆葦蕩中,偶爾可以看見幾只悠閑嬉戲的仙鶴。
他從袖中取出一枚玉色符信,輕輕一甩,到了半空之后,一只飛鶴故來,爪子抓住符信,而后發出一聲清唳,很快振翅飛走了。
他蕩開袍袖,在平臺的軟墊之上坐了下來。
天色很快黯淡下去,他依舊在此端坐不動。
一夜過去,到了快要天明的時候,他忽然感覺到了一股徹骨的寒意,睜開眼睛,便見面前多了一個雪衣女子。
女子的身上散發著明凈的光芒,她臉容精致,皮膚雪白,唇色嬌艷,但是氣質冰冷,如一朵在雪峰之上的綻放的白蓮。
鐘烈道:“梅派主,你來了。”
雪衣女子只是神情冷漠的看著他。
鐘烈并不在意她的態度,實際上以彼此的關系,對方能這么對待他已經很客氣了,他繼續開口道:“想來你也收到那邊傳來消息了。”
雪衣女子這次終于出聲了,語聲一如她的人一般冰冷,但意外的悅耳,“是的,我看到了,我們已是輸了。”
鐘烈看向她,道:“你為什么這么認為?”
雪衣女子道冷聲道:“這難道不是顯而易見的么?域外道派一旦并合,我們兩派還有存在的意義么?以我們的力量,也沒有辦法整合域外道派之后的玄府。”
鐘烈卻是看起來很從容,道:“不,事情還沒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梅派主,你所說的事,其實取決于一個關鍵,或者說是一個人。”
雪衣女子神情動了動,露出認真思索之色。
鐘烈看著她道:“想來梅派主也是想到了,只要那個人回不來,那么一切都會沿襲著舊有的格局,不會再有什么改變。”
雪衣女子秀眸露出遲疑之色,但是最后她仍是抬起頭,道:“你想怎么做?”
鐘烈露出和悅神情,道:“雖然我認為即便我們什么都不做,有些也不愿意看到這等事情發生的人也會去完成這件事,可是有的時候,事情往往就是缺少了一點些微的助力,才未能起到其本該有的作用,我想我們或許可以往這上面再添加一些籌碼。”
雪衣女子蹙眉道:“讓我想想。”
鐘烈提醒她道:“那希望你快一些,我們的時間可不多。”
雪衣女子沒有理會他的催促,好一會兒之后,她神情變得堅決起來,道:“我會試著發動我以往的人情試一下,但不是為了你說的原因,就算輸,我也不想輸的毫無還手之力。”
鐘烈點頭道:“不管怎么樣,梅派主了做了一個正確的決定。”他緩緩站了起來,“我也會去發動所有的力量阻攔這件事,”他看著雪衣女子,“哪怕最后是需要我們親自上陣。”
雪衣女子沒再理會他,隨著一陣清風飄過,身影也是跟著一消散了。
此時此刻,一隊車馬正在往巨州方向而來,拖拽馬車的是四匹高大健壯的造物馬。
在如今的青陽上洲內,除了鎮村等處,在州郡之內多數人都用昆圖或者鱗圖造物的舟車代步,已經很多人愿意乘坐速度較慢的馬車了。
車廂里是一名二十多歲的年輕人,他斜靠軟而厚實的織錦軟墊上,整個人顯得很反放松,他手中把玩著一柄豬龍玉匕,這匕首通體用綠玉所筑,通透溫潤,造型雅致。
馬車能感覺到輕微的顛簸,過了一會兒,他感覺困意上涌,就斜靠在那里睡了起來。
待他醒來的時候,發現斜陽照了進來,他問道:“到哪里了?”
車夫的話這時響起道:“先生,已經進入安壽郡了,前面就快到青陽玄府了。”
車隊沿著安壽郡略顯崎嶇的道路一直行到了城中內湖之畔,自有役從上前與駕舟之人交流了一番,隨后年輕人便從馬車上下來,他帶著一個役從乘上小舟,就往湖心島而來。
未有多時,船只就靠到了岸邊。
明善道人此刻已是站在了那里,他等年輕人上岸,便對其打一個稽首,道:“貧道明善,此是青陽玄府所在,不知諸位來此有何貴干?”
年輕人上來雙手一叉,上半身向前微躬,揖禮道:“樂郡袁并,家祖乃是竺玄首故人,特此來請求拜見竺玄首。”說著,他拿出那枚綠玉匕首,并遞了上去。
明善道人接了過來,他一眼可以看出這東西是用法力雕琢出來,匕首線條渾然樸實,上面還帶著一股熟悉的意味,他本來較為疏離的語氣頓時變得稍微緩和了一些,道:“那請兩位尊客到客殿稍待。”
他叫了過來一個助役,讓其帶著兩人去偏殿等候,自己則是帶著綠玉匕首去往鶴殿。
他去了沒有多久,便就轉了回來,道:“袁少郎,玄首有請。”
袁并跟著他進入了大殿,明善道人這時在他背后輕輕一推,他只覺渾身一輕,一個恍惚之后,便見自己來到了一個高渺平臺之上,望著四周云霧,不覺雙腿微軟,不過他很快就控制好了自己。
這時前方傳來了一個聲音道:“你是袁澤的后人?”
袁并看過去,見是一個青衣道人坐在那里,手中正握著他之前呈送上來的玉匕,忙是躬身道:“是的,小人袁并,袁澤正是先祖。”
竺玄首淡聲道:“我當年欠蒙澤一個人情,現在你拿此物來,當是為了結此番承負,說吧,你想要做何事?”
袁并深吸了一口氣,恭敬一禮,道:“我聽聞竺玄首身邊攜有一件至寶,名為青陽輪,晚輩別無所求,只求一觀此寶。”
竺玄首神情淡漠道:“此寶不在我身側,你若要觀,可等上些許時日。”
袁并卻是堅持道:“不,晚輩現在就要看,不知玄首可能允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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