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御這次所注視的章印乃是“真息”之印,此是當初跟隨舊修老師修習時所得的呼吸法。
他的老師曾提醒,不要試圖用神元去提升此印,否則會發生不可預測之變。
他后來也是理解了其中之意。
因為這呼吸法本就是用來打破身體束縛的,這和尋到玄機,繼而打破身軀極限是一個道理。
所以“真息”之印若是用神元去提升,那在當時的情況下,就等于是強行在渾章上去尋找第二章書的章印了,以他當初的情況,那多半是會被大混沌所侵蝕的。
雖然從理論而言,只要有足夠的神元這件事似乎可以做到。
可他現在能清楚感到,涉及到境界層次的躍升并沒有這么簡單,在沒能接觸到某一個足夠能引發蛻變的契機前,神元再多也沒有用,不成功還好,一旦成功,那最終的結果就是導致欠失的部分被大混沌的力量所填補。
而現在他已然身體已然完成了突破,所以再提升這個呼吸法是完全沒有問題的,或者說,呼吸法本身對他也沒有什么太大作用了。
但是他之所以眼下做此選擇,那是因為戚毖在給他半塊玄玉的時候強調了一句緣法,這個說法可不像玄修的語氣,而是典型的舊修的論調。
可其實這并不算突兀,因為新法最初的建立本就是由一批舊修參與和推動的,玄玉這東西,也應該是玄府從本土帶來的,或許比想象之中還要古老,所以帶一點舊修的色彩也是極有可能的。
既是如此,他便想試一試,用舊修的手段,看看能不能在玄玉上引動什么機緣來。
舊修之法,是用心意呼吸以溝通,一如他那柄夏劍一樣,這里最重要的,一是誠心誠意,二來就是那呼吸法門了。
神元投入之后,“真息”之印瞬息間便觀讀完成,隨著一道光芒從章印上照落下來,他頓覺一股奇妙的感覺在心中升起。
實際上他的身軀并沒有實質上的變化,倒是對外物的感應,似是變得更為靈動飄渺了,但也僅只是一點很微弱的提升。
他仔細體悟了一下,要說完全沒有改變,也不盡然,若說這個呼吸法以前是一潭自我循環的池水,閉塞而隔絕,那么現在就是溝通了外面的活水,內外得以流轉交通。
之前他一直以這個呼吸法代替睡眠,只是在打破身體束縛,進入靈明之章后,作用已是不大了,似乎也只是保持一個習慣了。
這月余來提聚神元他用得也是玄府的呼吸法門了,可在真息之術提升之后,似又能提供實質性的幫助了,這倒是意外收獲了。
轉念到這里,他忽然意識到,這一突破,自己現在似乎也能修行他老師所說的下一段的功法了。
但這也就是想想罷了。
舊修的東西是需要長時間去磨練修持的,呼吸法只是最簡單的一種,后面還有更為復雜高深的法門,甚至還有如桃定符一般的難題,連更上層的功法都要自己去尋。
與其在這上面花費心思,那還不如多觀讀兩個章印,所搜集一些擁有源能的物品。
這時他往那玄玉看去,心中轉念,若是此法還是不成,那也不必太過執著,暫且放下,這東西總在自己身邊,等日后再去尋覓機緣好了。
思定下來,他當即盤膝坐定,而后把這玄玉擺在手心之上,緩緩呼吸,心神慢慢下沉,試著溝通此物。
他并沒有去刻意探尋,而是純憑自然,機緣來則取,不來則不取,不縈于心。
也不知過去多久,他忽從深沉定坐之中醒來,只覺氣息暢達,神思澄澈,狀態前所未有的好。
他立時察覺出來,這塊玄玉有著輔助修煉的作用,那即便上面沒有什么章印,也是十分也有的一件寶物了。
不止如此,他之前的思路的是正確的,方才的溝通的確有了一點作用,這玄玉中的確是存在著一枚章印,但是這個章印之上沒有任何章印名,里面的東西也似也模模糊糊,似空非空,難以辨認分明。
他思忖片刻,這玉中之印既然是用舊修的方式才能感應到,那說不定里面就是舊修留下的某種功法,現在自己之所以看不清楚,很可能是修為不夠。
既是如此,那就暫且放下好了。
對他來說,這一回順帶提升了真息之印,又驗證了這玄玉是一枚法器,這同樣也是收獲了一份緣法,不必再去奢求更多。
他起身從靜室出來,便來至居處頂層,趁著風光正好,景色明媚,便在此泡了一壺茶,邊是品茗,邊是翻看一本古代秘文,而妙丹君則是在一旁來回縱躍,追逐撥弄著一只彈來彈去的軟脂球。
過午之后,李青禾走了上來,道:“先生,嚴少郎來了。”
張御道:“讓他上來吧。”
李青禾應聲而去。
過了一會兒,嚴魚明來到頂層之上,躬身一禮,將一份文書遞上,道:“老師,上次老師關照弟子的事,弟子安排下去后,現已是有結果了。”
張御道:“做得不錯。”
他接過文書翻了翻,果然地位不同了,玄府的態度也就不同,這次他一提出此事,玄府就派出了十幾名玄前往曉山鎮查探。
帶隊之人是一名凝聚出心光的玄修,認真搜尋之下,的確在廢墟附近發現了一個地下通道。
這些玄修在深入一段后,發現了不少土著,并與之產生了沖突,因為不知敵人有多少,對方勢力又不是不明,而下方的地域也非常廣大,所以眾人很快又退了出來,回來之后,又將此事上報。
他心下一思,項淳現在正謀劃對付朝明城,結果未出之前,恐怕也只能將此事暫時先放一放了,畢竟玄府力量有限,只能先集中針對一處。
他又翻了翻此回參與查探的玄府弟子,還有各人具體的作為。意外發現白擎青也在其中,而且在里面起到了很大作用,就是靠其人修煉的目印觀望之術,眾人才找到了那入口。
想了想,他拿過筆來,對文書中的每一人都是寫了下一段評價。
他的態度這關乎到玄府對這些玄修的評判,當然,也不能隨意評論,是要根據事實而來的,但是稍稍偏向一二人,倒是沒有問題的。
他在其中幾個人的名字下面多寫了幾句話,特別白擎青那里著重加注,總算當初也是一同入府的,也算是其人給一點照拂吧。
當然,白擎青是什么心情想法他肯定是不知道的。
就在他落筆之時,李青禾再次來到頂層之上,道:“先生,項主事派來過來,說是有要事相請。”
張御手中之筆微微一頓,知道事情已是有結果了,他把最后幾個字迅速寫完,把筆一擱,站起來道:“去告訴來人一聲,說我準備一下,稍候就到。”
就在同一時候,都護府西南方的燕喙灣里,一艘中型帆船駛入了港口,從寬闊的索架梯板上陸續下來十幾個人,他們都是穿著罩衣披風,個個身形高大。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他五官挺拔,眼神銳利如鷹眸,面部瘦削,嘴唇較薄,面上的胡須較為滄桑,發髻收攏的好像很隨意,微微飄散下來幾縷。
等候在港口上的人一起涌了過來,其中一個魁梧大漢上來一拱手,中氣十足的說道:“遲軍候!”
中年男子移目看來,語聲中透出一股深沉,道:“我不過是一個前軍候罷了。”
魁梧大漢斬釘截鐵道:“阿爾莫泰失蹤將近兩個月了,他一定是出事了,回不來了,所以叫以軍候稱呼尊駕,一定是沒錯的!”
中年男子搖頭道:“我不是,別這么叫我,我會不高興的。”
魁梧大漢嘿嘿一笑,他見過形形色色的人,最是看得出來,雖然這位表面上不情愿,可心里其實挺樂意的,就是嘴上還不愿承認罷了。
“矯情!”
他心中狠狠鄙夷了一下!
中年男子聽他這么說,似乎很無奈的嘆了一口氣,好像你們愛怎么說就怎么說吧,反正我也不能強迫你們。
這時晨霧駕劍散去,遠處的朝明城露了出來。
他抬頭看了一眼,道:“朝明城似乎比以前大了些,嗯,城墻上也加了點東西。”
魁梧漢子不由吃了一驚,近來朝明城外面確多了一些建筑,還在城墻外面涂抹了一層赤泥,這是早年各個部落修建神廟用的,據說可以有效抵抗靈性的侵蝕。
沒想到這位隔著這么遠,還能看見這么微小的變化,當真了不起。
想到這里,他原來的心思不由收斂了一點,試著問了一句,道:“還未請教,遲軍候這次是來做什么的?”
中年男子一聽他這么說,立刻毫不留情的呵斥道:“不用在我面前裝腔作勢!我知道你們在都護府里有自己的眼線,都堂上也有被你們收買的官吏,我來的目的你們一清二楚!”
“到底誰在裝腔作勢?”
魁梧漢子又在心里了罵了一句,當然表面上還是笑意盈盈,現在他們離不開對方的幫助,而起至少面前這位不貪財,在被罵和金錢之間他寧愿選擇前者。
他一側身,道:“遲軍候,是我的不是,碼頭風大,我們入城再說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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