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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啟山山腹之內出來后,張御與項淳一同回到了事務堂中。
項淳現在對他很是客氣,請了他坐下后,又命人沏了杯香茶上來,這才回到主座之上坐定,說起了正事。
“就在今年士議之前,為了壓制神尉軍,上任姚公府曾幾次我與我商議對策,最后決定不先打擊神尉軍本身,而是把目標定在朝明城上。”
說到這里,他頓了一下,道:“不知道張師弟可是了解朝明城的事么?”
張御點頭道:“聽聞過一些。”
他在司吏衙署的時候,蔣定易就曾為朝明城的事頭疼,因為那里的地方官吏幾乎全是由歸化土著擔任的,衙署派去的事務官吏不是被架空,就是被驅趕回來。
要單純只是一個反抗都堂的城鎮,那么都護府的兵馬立刻可以將之鎮壓下去,可問題是,朝陽城早早就與神尉軍勾結到了一起了。
現在的情況是,這個城鎮每年都會給神尉軍上供大量的財物,而只給都府象征性的繳納一些稅款。
不止如此,據說因為都護府的威信缺失,城中開始有些人肆無忌憚的信奉異神,很多南方本是被滅亡的異神又在這座城市里死灰復燃。那么長久下去,城中之民到底算是都護府的子民還是異神的信徒就很難說的清楚了。
項淳道:“張師弟既然清楚,那我便不多作言述了。神尉軍擁有了朝明城,那便擁有了自己的財權,這是都府難以容忍的,故是清理此處勢在必行,而我與幾位同門也以為,絕不能讓土著異神再度復蘇,也是因此,都堂決定在士議之上全力支持我玄府。”
說到此處,他嘆了一聲,“本來事情一切順利,只是士議期間,姚老公府忽然病重,導致人心惶惶,且那時神尉軍曾數次鬧事,為了暫時穩住神尉軍,又為了照顧老公府,姚公府讓出署公之位,該由向來中立的柳奉全接任。
柳奉全上臺后,因為自身威望不足之故,對此事曾有過猶豫,一是懷疑玄府的能力,二來怕激怒神尉軍,所以曾一度想撤回這個定策。
下來的事師弟也知道了,為了堅定都堂信心,我玄府不得不幾次圍剿異神,后又不惜全力圍剿對北方危害甚眾的瘟疫神眾。
所幸此事得眾位同門全力相助,再有張師弟你的出手,這才得以全功,也是因此,我近來再次尋上柳奉全,他終于同意繼續這個計略。”
張御心里清楚,事情應該沒這么簡單,要不然項淳也沒必要來找他商量,道:“這里可是有什么為難之處么?”
項淳一嘆,道:“本來按照我與姚公府的計議,由他說服大都督,借用都府之內的人手,與我玄府合力扭轉局面……”
他搖了搖頭,“其實人手倒不是最緊要的,主要是表明這件事是都堂與我玄府一同決議的,神尉軍就算知道了,也不敢妄動,至多只會有一些小動作。可是現在,柳奉全既無此意愿,也無此能力說服大都督,不過……”
他抬起頭,看向張御,目光之中帶有幾分期待。
上次禮爭之事他也是知道的,張御去了一回都府,大都督就徹底放棄了所謂“新禮”,說明張御在這位大都督面前是具備影響力的。
張御明白他的意思,他思索了一下,坦言道:“項師兄,大都督雖然年紀小,可也有自己的判斷,絕不是他人可以輕易左右的,或許姚公府可以,但御并無此能。”
項淳一聽,微覺失望,不過這個事情是難得可以打擊到神尉軍的機會,他是不會放棄的,他道:“既然此事無法,那么我們玄府只能單獨行事了,可如此一來,萬一事機有變,都府是不會站在我們這一邊的,所有事情皆需由我們玄府自身來承擔,所以在之前商議中,有幾位師弟也是反對此策。”
他再度看向張御,“張師弟現在你也是了解此事了,卻不知你的意見是什么?”
張御心下一思,與神尉軍終歸是要開戰的,神尉軍不動,只是還沒有把握,現在既然能光明正大的削弱此輩,那又為何不做?
不過他也知道項淳的意思,他若是同意,那么這件事肯定需要他也參與進去。
這對他來說倒不算什么,這些試圖分割都護府與本土聯絡的人,他是一定要打倒的,這與他自身的意愿是相符的。
所以他沒有什么猶豫遲疑,直接言道:“朝光城崇奉異神,排斥天夏子民,御以為,此事不可拖延,當要及時下手清理!”
項淳見他贊同,不覺振奮,點頭道:“好,張師弟支持此事,我這里又多一臂助,張師弟說得不錯,異神之流絕不能姑息,我這就回去再設法說服那幾位同門,一有消息,我當派人前去通傳師弟。”
張御言道:“這幾日我當在居處修行,事情若定,項師兄隨時可遣人來尋。”
事情議定,他見再無其余事宜,便就出聲告辭,項淳則是親自送他到了大堂門口。
出了玄府后,張御一路回到了居處,逗弄了妙丹君一會兒,稍加洗漱,就在靜室內之內坐定,隨后將那半塊玄玉拿了出來。
戚毖說這里面蘊藏有一個章印,能不能見到全看他自己,可他略略感應了一下,這東西卻不似之前所見的那些拓照有章印玉簡,里面空蕩蕩的什么都沒有。
他之前在曾問戚毖,當日初入玄府大殿后,第一個見到的道人為何人?
戚毖回言,他方才已是見過了。
他的確實是見過了。
那個道人就是玄首手中那半枚玄玉所化,當然,那并非是什么活人,而只是一縷前賢存駐其中,并用來點化后人的意識。
實際上,他之前所有接觸過的章印之中,都有前人的意識存駐在內,每一次他都是先得了這些意識的正確指點,而后才去觀讀章印上的內容。
這些意識充當的是一個指引者的作用,相當于玄修的半個老師。
玄修在修行時,很多人在最初的時候,或許會有所疑問,為何自己觀讀大道之章的章印時,只需投入神元,就能莫名學會各種技巧和能為?
隨著時間推移,很多人就把這當成一種理所當然,沒有再去刻意探詢的欲望了。而且很多玄修本身也不在意此事,你只要知道這么做可行就是了,又何必去關心為何可行呢?
可是張御不同,他兩世為人,思維方式與一般的天夏人并不一樣,最重要的是,他最初接觸的是舊修的修煉方法。
舊修的修道就是問道,所以他一直未曾放棄探究這里的因由。
在元命之章時,他只是有些模模糊糊的概念和猜想,可到了靈明之章后,隨著境界的提升,再加上有意識的察問自身,卻是逐漸看得較為清晰了。
大道之章被玄修稱為載道之器,這確然不假,因為玄修修行都要依靠道章道印,就算神元,也是修煉者在感受到大道之章后,才能被引導出來,繼而提聚積蓄的。
神元其實分為“神”與“元”,這里的神是指照徹自我乃至萬事萬物的一點靈光,而元則是指一個人的本元,是一個人存駐于世上的根本。
擁有了神元,你就可以與大道之章進行“交換”。
淺顯點來說,比如一個修煉者在修習一門功法時,需要花費一定的精力和時間,而神元就是將你自身的精力和時間統合到了一處,且并不限定你學習什么,修士只要專注提聚神元就好,碰到需要修習的東西,只需要在大道之章上投入神元,那么就會視你投入神元的多寡來獲得回報。
神元投入的越多,就意味著你學習某一個技巧和能為時所付出的精力和時間越多,反之則亦然。
當然,因為每一個人資質稟賦和根底不同,有些人可以輕松學會的東西,另一些人投入再多精力也未必能夠學會,所以章印之中往往還留駐有前賢的意識和經驗,如此可讓任何一個后輩都觀讀明白,至多就是神元多耗用一些。
也是因為如此,新法的傳承擴張起來極快,因為此法并不需要傳統的師徒授法,你只需要感應到大道之章,那么你就能修行。
張御的手指在那半塊玄玉上劃過,戚毖說這里藏有一枚章印,他猜測之所以自己無法感應到,或許就是因為其中沒有前人意識存在,所以不像以往那些章印一樣,在意識層面上可以溝通。
他思索了一下,既然如此,那不妨換一個方法,他于心下一喚,便將大道渾章喚出,目光一轉,就落到了其中一枚章印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