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anksallthesame”算不算一種委婉的好人卡?權寶兒不知道。
但是她知道,顧莫杰不是一個喜歡說話說一半改拽洋屁的人。顧莫杰也絕對不會賣弄外語才能這種卑微的技能,那不符合他的人格。
所以,能夠讓顧莫杰逼不得已說英語的,肯定是因為這句英語背后隱含的漢語實在不容易說出口、已經有了另外的約定俗成含義。
寶兒一下子覺得自己那撮無形的“精神呆毛”都耷拉下來了。
“寶兒,別泄氣,這世上沒幾個妹子能讓杰哥有興趣談談人生和理想的。我做了他三年女朋友,也就見過兩三個。”陸文君大大方方地起身,坐到寶兒另外一側,故作大度地開導她,“包括我自己在內哦。”
寶兒:“謝謝歐尼呢,你真好。”
陸文君:“這有啥。所以,你應該覺得驕傲。”
顧莫杰似乎也發現保持距離實在是一件很累的事情,稍有不慎就會傷到人心,無奈地搖搖頭。他這一生,面對妹子,要么就霸氣地收入后宮,要么就頗有執行力地把對方當成下屬指揮;想要維持幾個坐而論道平等論交的普通異性朋友,有時候真難,他完全沒有這方面的經驗。
見陸文君幫他救了場子,顧莫杰尷尬地笑笑,搜腸刮肚地靜靜想了想,才找到合適的話頭。
“寶兒,其實我是真拿你當朋友了。我這人不太會和女生說話,你知道我的意思就成。說實話,我覺得和你比和婉妹更加聊得來一些。和你聊的時候,至少我們都能向前看——初音翻譯消滅了簡單機械式翻譯這門工作,至少你還會想到反省自身,讓翻譯們走個性化、再演繹地路子找到自己的人生價值。我很喜歡這種充滿創造力的,積極向上的人生。
可是不怕你笑話,你可知道當初我第一次和婉妹喝咖啡的時候,提到我會用初音的智能演奏軟件和動漫制圖軟件消滅樂師和美工的職業時,婉妹是什么反應么……”
“杰哥!”一旁正和林允兒合唱的溫婉清一耳朵瞥到,立刻丟下話筒沖過來就要撕顧莫杰的嘴,“不許說!丟死人了。”
要是讓顧莫杰說出口,“當初聽說一堆藝術生會被顧莫杰搞失業,溫婉清就想殺了他后再自盡殉道”,那溫婉清還用在這幾個韓國妹子面前混么?
三個韓國妹子統統都驚呆了,莫非這背后有什么驚爆的秘聞?
“好了好了,我不說,這事兒是我沒想清楚,自罰一杯。”顧莫杰也覺得自己確實說HIGH了,觸及了紅線,還是收斂一點好。一邊給自己倒酒,一邊輕輕地把立足不穩撲倒在他身上的溫婉清搬開。畢竟還有不明真相的群眾在旁邊圍觀呢。
允兒和泰妍想追問,寶兒很有眼色地制止了她們。當然,是用韓語制止的,顧莫杰和陸文君聽不懂。
也不是完全聽不懂,至少可以聽懂“哈吉嗎”這個音節。
韓語的“哈吉嗎”,相當于日語的“亞滅爹”,你懂的。
氣氛有些尷尬,陸文君腦子轉得快,趁機找了個假公濟私的話題救場。
她偷偷把寶兒拉到一邊的角落里坐下,然后用一種旁人隱約可以聽見的音量悄悄地問:“其實今天你們一來,我就想找機會問你們呢。你們公司的藝人,一般都是找什么整形公司整的?”
寶兒大吃一驚,掩著嘴微微驚叫了一聲:“啊——歐尼都這么漂亮,問這個干嘛?”
“誰會嫌自己漂亮呢,我別的也沒啥追求了,就想稍微把鼻梁墊高一些。”
“這個……我沒有整過呢,要不你直接問問允兒吧,她稍微打過兩針。”
這下輪到陸文君吃驚了:“什么?你們韓國女生不是都整容的么?你居然不懂?”
寶兒大吐苦水:“我也想整呀,不然哪會這么丑?可惜沒辦法,誰讓我十三四歲就出道了呢,年紀小的時候,五官都還沒定型,醫生是不敢整的——萬一15歲的時候整得很完美,繼續發育下去反而長殘了,豈不完了?
一般要整形,至少要等到18歲以后模樣定型了才好。前些年那些歌星影星都出道晚,所以可以整。我這種,14歲開始每年都會暴露在公眾視線里,要是突然外貌大變,豈不是一下子就穿幫了?
允兒和泰妍也是16、17歲出道,很辛苦呢。要不是允兒天生太枯瘦,醫生斷定她哪怕長到18歲,額頭和顴骨也飽滿不起來,也不會冒險現在就先給她做自體脂肪移注填充了。那種都是稍微打兩針的小修飾而已。”
“這樣啊……”陸文君那點小心思頗不得意,語氣也微見失落。
“原來這幾個妹子都還沒整過……要是整了之后豈不是個個姿色都要超過我不少?不行,還是問問允兒,怎么墊一下鼻梁吧,那樣我就完美了。”心中胡思亂想著,陸文君的心理壓力真不是一般的大。
一行六人一直K歌到了夜里十一點多,顧莫杰家的影廳里,可謂是什么都應有盡有。哪怕不想用錄好的MV背景音樂,想即興配樂的,也有四排鍵、長得像教堂里的管風琴一般霸氣地高端電子琴可以用。想學DJ打碟的,也完全可以隨性。更不必說那一票收藏的傳統樂器了。
幾個妹子多多少少都會玩那么一兩樣,玩著玩著就忘了點了。還是顧莫杰比較有時間觀念,最后硬生生掐住了妹子們的好奇心。
“好了差不多了,咱收拾收拾,你們四個就睡樓下吧。明天下午我直接派人送你們去機場。”
寶兒帶頭起哄:“歐巴,還沒玩夠呢。反正明天可以睡到下午,怕啥。”
顧莫杰:“我從來沒有過了12點還不睡覺的經歷,你們小小年紀,生活就該規律一點。”
寶兒:“小氣,那這個提琴可以送給我么?送給我的話,我就不玩了,乖乖去睡覺。”
顧莫杰也懶得看,直接揮揮手:“拿去吧,別折騰了。”
“謝謝歐巴,不許反悔哦。這就當是你提前祝賀我演唱會大賣的禮物吧。”寶兒說著,用綢子把琴弦上的松香小心翼翼地擦拭干凈,然后放回木盒里,一溜煙地抱著跑下樓去。
“你不該送她琴的。”陸文君等著三個韓國妹子和溫婉清都下了樓,才幽怨地說。
“這才多少錢?我看過的,是一把馬吉尼1778。并不是什么名家親手,這種級別的琴全世界幾萬把都拿得出來。”
來自意大利布雷西亞的馬吉尼流派,在18世紀時曾一度成為歐洲最頂尖的幾個制琴流派。不過只有宗師瓜爾內里親手制作的那幾百把琴,才能賣到百萬美元以上的收藏價。其他名氣遜色一些的匠人制作的,在藝術品收藏市場上起碼跌價10倍。
“唉,我說的不是錢……”陸文君心中微微嘆息,卻沒有把這句話說出來。
顧莫杰實在是個木訥之人,他似乎從來不懂怎么和女性朋友禮尚往來。
顧莫杰的豪宅似乎有無窮的小秘密可以讓外人探尋。當初顧莫杰本人剛住進來的時候,都是花了半個月時間才把所有房間都逛到,何況是幾個只住了一夜的小姑娘呢。
直到第二天被顧莫杰的女保鏢架上車押赴機場,幾個妹子依然頗有意猶未盡之感。不過她們好歹也知道正事和前途比較重要,沒有遷延。
經過這么一番鬧騰,顧莫杰的日子在一抹亮色之后,終于回歸了平靜。平平淡淡地過了數日,當又一個周末來臨的時候,漢城和東京的初音歌姬虛擬演唱會也到了上演的日子。
日本和韓國的節日文化還是比較偏西方的,圣誕節是一個重要的節日,會國定放假。尤其是在韓國,基度教會的強大,在其他東方國家里是難以想象的。
70年代的時候,曾經有一批北棒金大胖派去南棒刺殺南棒總統樸正熙的刺客,在青瓦臺外暴露后與漢城警衛部隊發生了激戰,最后刺客大部分被殲滅,只有一個負傷逃跑,一個負傷被俘。結果被俘的那個后來居然被韓國的教會度化洗禮,入了教。可見韓國人為了在文化信仰方面去漢化,所做的全盤西化努力有多強。
哪怕是到了21世紀,還有好多韓國傳教人員跟著美軍跑到伊拉克或者阿富汗這種地方宣布“福音”,然后動不動被IXIX分子逮住了斬首或者勒索贖金。連那些歐洲國家,哪怕是梵蒂岡,在這方面都不如韓國人狂熱。
這個周末恰好是12月的、24日,和后面的圣誕假期連在一起,自然讓演唱會的門票銷售情況更加火爆。
盡管日韓兩國國內的最后排票價都分別達到了25萬韓元和3萬日元,換算成人民幣幾乎是中國國內時的三倍,卻依然沒有頂住日韓文化產業消費的。每場近68萬張票都是輕松售罄。
韓國人和日本人并沒有和中國人那樣,在足球場館開演唱會的習慣,尤其是日本人喜歡在室內棒球館搞,每場最多只能賣6萬張票。
演唱會當然不可能有電視轉播,不過初音娛樂的工作人員可以在現場拍攝實況,專門轉給公司高層的人看,顧莫杰自然也在其列。
他完全可以悠閑地留在家里,左擁右抱地在費莉蘿和陸文君的依偎下看轉播。
“日韓兩場的開播時間差不多,日本那邊早半個小時——咱看哪邊的?”陸文君雙手各拿著一個加密頻段的接收調制器,攤著手問顧莫杰。
“那就看東京那場吧。”
反正東京那場開始早,顧莫杰選擇看東京場,也不會引起陸文君對他偏好傾向的懷疑。
墻景巨幕上,畫面切到了東京巨蛋棒球館。黑壓壓的狂熱人潮,幾乎把6萬人的場地塞滿,比“讀賣巨人隊”的職棒聯賽比賽日還多了數成。
用中文演唱的初音歌姬首先被“裸眼3D”技術投射到了十字星形舞臺的中央,掀起了第一波熱潮。
隨后是幾首開胃菜級別調節氛圍的曲子,以及作為初音這個角色本場收官作的《千本櫻》。
日語的《千本櫻》,帶著大正時代的昂揚懷念,賣萌蘿莉的滿滿元氣,在東京會場引起的共鳴,遠不是在錢塘的時候可比的。
六萬人聲嘶力竭地尖叫,發泄著對現實萎靡的不滿,那種令人瞠目結舌的效果,連坐在電視機前的顧莫杰和費、陸二女都驚詫不已。
當年的大正天皇是個智障,但是客觀地說,從日本人的歷史來看,大正時代的無為而治確實是日本人發展最好、最幸福的時代——
大正的老爹明治雖然開疆拓土,但是因為一輩子都在打仗,從戊辰戰爭到西南戰爭,到日清、日露,打得民窮財盡,國家發展幾乎靠以戰養戰。大正的兒子裕仁更是把日本帶入了暴力的深淵,不僅最后挨了和諧彈戰敗、也讓日本人和東亞幾個鄰邦結下了死仇。
何況無論是明治還是裕仁,任期內都有反復的經濟危機、周期性蕭條,把人民折磨得,尤其是裕仁登基后三年就爆發的大蕭條和幾乎同時發生的關東大地震,更是空前絕后。
日本現代史上,唯有大正時代算是走了運——大正登基的第一年,就趕上鄰居清國被辛亥了,從此揭開了內亂并體系化輸入日貨的時代。第三年,1914趕上一戰爆發,置身事外的日本和中國都暴發戰爭財。日本人不僅把日清、日露兩場戰爭買艦隊欠的錢全部還清,甚至還有錢買英國新產的“金剛級”,甚至首次實現戰列艦國產化。
那四年里的工業和經濟騰飛,讓外人瞠目結舌。一戰結束后,因為歐洲戰后重建的巨大市場需求,大正的后半段搭上了美國“柯立芝繁榮”的順風車,繼續狂飆猛進。而且在柯立芝繁榮即將結束的26年,大正很幸運地“崩御”了,沒趕上后來的大蕭條——這效果,相當于四萬億撒下去,增長紅利享受了,但是管殺不管埋,隱患丟給他兒子去處理了。
在《千本櫻》之前,日本這些年的二次元創作也好,歌舞創作也好,基本上都是靡靡之音,談情說愛,很少觸及這個昂揚元氣的題材。也正是因為《千本櫻》的爆點,才導致了后世詞曲大火,成了2011年最火單曲。
只不過在如今這個世界,這些紅利都被初音娛樂機緣巧合地收入囊中了。
隨后,趁熱打鐵的當口,輪到了本場的日語虛擬聲優、“巡音”的首次亮相。巡音是專門量身定做的日語歌姬,兩個月前就已經在各路日媒上瘋狂宣傳了,大家都知道巡音的原型是如今在日最火的韓星權寶兒。
寶兒雖然在日本也算一線紅星,不過終究蓋不過濱崎步之類上一代的本土最紅歌手。對于日本本土歌星沒有搶到“巡音”這個角色的原型和音頻庫,很多本土化情節嚴重的日本二次元粉絲原本是很有意見的。
不過不得不說寶兒很給力,這次為“巡音”準備的好幾首歌都是誠意滿滿、量身定做的。稍微拿出來虛晃一槍,就鎮住了場子。
如果說最開始的“初音”人設定位是“元氣昂揚的正能量蘿莉”,那么“巡音”的人設則偏向知性婉約一些,御的程度也高一點。很多圈里人從寶兒19歲之前那些“元氣乙女風”的蹦蹦跳跳音樂出發,事先都分析說寶兒肯定駕馭不好“巡音”這個角色。但是當寶兒把《雙十年華》里的一些新歌拿出來之后,那些分析人士就紛紛打臉了,不得不驚呼轉型之巨大、風格之成功。
終于,到了經典而令人期待的人機互動環節。在錢塘的時候,是周潔倫登臺,和鄧麗君的裸眼3D虛擬角色對唱《千里之外》。那個經典的橋段,本場的觀眾幾乎都在初音視頻的網站上看到過。
寶兒上臺的時候,迎接的是六萬人的呼嘯與掌聲,大家都在期待,她會拿出什么作品。
“謝謝大家,非常感謝大家的喜愛。今天我首先為大家帶來的,是我為自己,也為巡音創作的一首新歌,這首新歌即將會發布到年底的新專輯《雙十年華》上,也算是我人生的一次轉型和蛻變。歌名叫做《冬日之戀》,希望大家能夠喜歡。”
寶兒沒有忸怩作態,接著略微哀婉的伴奏,輕聲呢喃起來,巡音的舞姿動作,也一改開始時那般動感的建模,第一次讓觀眾看到:原來虛擬人物的動作,也是可以刻畫得這么精致柔美。
“冬の妖精たちが輝き舞い降りてくる,何もすることないから笑顏の寫真口づけた……”
“為什么會這么傷感?完全不像寶兒的風格吖。”
“你們玩過《白色相簿》么?為什么一聽到這首歌,我就會想起《白色相簿》那么虐的劇情呢?在雪花下別離那種感覺……”
陸文君扭過臉去,不讓顧莫杰看到她的表情,輕嘆著呢喃:“就是走之前那晚上,她唱的那首吧?”
顧莫杰:“調子聽著差不多……”
“廢話,那天是中文,今天是日語,當然只有調子一樣了。”陸文君嘟著嘴,暗暗想道,不過她也不打算戳穿。
費莉蘿在另一邊看了一眼,默不作聲。似乎前陣子又發生了些什么她不知道的故事。
“你們別多想,難道我就不能有幾個朋友么。她們作為朋友,又這么熱心地為我賺錢,我對她們和顏悅色一些,也是應該的吧——這些虛擬演唱會,門票收益可是100歸初音娛樂的,SM公司一毛錢都拿不到。”
“阿杰,你知道我沒有別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