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天涯看了一眼段志玄,最后一次輕拍他的肩膀,低聲道:“段將軍,我深知你乃一員猛將。所以么,你有很大機會成功。”
段志玄滿臉不解,忍不住小心翼翼求問道:“咱老段不怕打仗,可咱不知道哪里有仗可打啊。顧兄弟,你能不能跟咱透個底……”
顧天涯看他滿臉焦躁,故作壓低聲音般的暗示道:“突厥人!”
他看似是壓低聲音,實則明知四周眾人都在豎著耳朵傾聽,所以這根本不是暗示,而是要透漏消息給所有人。
段志玄明顯一怔,四周眾人也一臉遲疑,唯有了了幾人目光一閃,似乎是心中生出一些明悟。
顧天涯不再說話,拱手朝著眾人微微一禮,然后轉身大踏步而行,追著正在遠去的李世民背影。
后面眾人面面相覷,都看出對方眼中的精光,良久之后,有人語氣無比肅重的出聲,道:“打突厥人……”
殿下和顧天涯似乎在籌謀一件大事啊。
這時代的突厥實力強橫,堪可稱之為天下第一強大。
顧家村外,大河旁邊。
李世民負手站在河堤上,目光之中隱約閃爍著銳利的光。
旁邊一個老農模樣的李建成,懶洋洋的斜躺在河堤上吹著夜風,笑呵呵的道:“牽著不走,打著倒退,然而卻為了一把青草,就把脖子伸長了來吃。這就是利益,這就是人心,二郎你以后要記住,治國之道先要治人。現在服氣了吧,你和天涯打賭又輸了。”
李世民徐徐吐出一口氣,面色有些失落的道:“我實在沒有想到,竟然只有四家出價。我原本以為他們經過了問心三關,至少會有一半的人稍作改變。哪知,還是一如既往。都想著賺便宜,都不想吃大虧。明明發展人口乃是好事,他們卻想著三年以后購買便宜的地瓜糧種……”
顧天涯呵呵一笑,淡淡道:“這就是人心,自古都是選易避難。此前我就跟你說過,可你總是感覺不服。”
李世民瞪他一眼,怒道:“現在你打賭贏了很得意是嗎?”
顧天涯瞥了瞥嘴,心知這家伙是惱羞成怒。
他彎腰從地上撿起一塊石子,奮力朝著河堤下面扔去,石子在水面打出一連串水花,噗噗噗噗的傳遞向遠處。
他打完水漂之后拍了拍手,懶洋洋的道:“天不早了,我回家了啊,你倆也早點回去睡啊,明天就要給寶寶洗禮了……我說二哥你能不能別拉著臉,好像打賭輸了怪我似的。”
李世民恨恨兩聲,怒道:“得了便宜賣乖,這個賭注取消了。”
顧天涯‘嗤’的一笑,轉頭看向躺在地上的李建成,告狀道:“大哥你看見沒有,咱們大唐未來的皇帝想要翻臉不認賬。”
李建成滿臉無奈,沖著兩人招了招手,勸慰道:“都是自家兄弟,你倆是不是命里犯沖?不要一見面就掐,掐久了容易損害親情。”
大哥發話,兩人都得聽從,李世民看了一眼顧天涯,語氣緩和下來道:“先別急著回家,咱們一起陪著大哥乘涼。”
顧天涯也看他一眼,笑道:“我看你不是想乘涼,是想問問我準備的如何了吧?”
李世民并不避諱,點點頭道:“我確實有這方面的擔憂。”
他說著走到李建成身邊,學著李建成一般斜躺在河堤上,然后目光看向顧天涯,冷嘲熱諷的道:“要我邀請你嗎?”
顧天涯翻個白眼,走過去也在河堤上斜躺著,雖然他也躺了下去,但是嘴里卻嘟囔兩句,道:“天不早了,我得早點回家呢。”
李世民哼了一聲,道:“咱們說說話再走。”
兄弟三人各自枕著胳膊斜躺,仰望著夜空之中的無數繁星,四周的青草里蟲鳴聲聲,天上一輪明月宛如玉盤。
良久之后,李世民才道:“中原八月之節,北地已經風霜,根據草原那邊的探子回報,今年似乎比往年更冷一些。”
李建成嘆了口氣,道:“突厥人不事生產,遇到寒災就要掠奪。今年氣候不好,他們必然會動兵南下。”
顧天涯徐徐吐出一口氣,仰望著天上那一輪明月,笑道:“來唄,早來早好。干完這一仗之后,我終于可以騰出心思種田了。”
李建成沉默片刻,道:“燕王羅藝給我發了飛禽傳書,說他已經按照約定起兵謀反,并且故意弄得聲勢浩大,刻意讓梁國的探子得到了他謀反的消息。他打出的旗號很有欺騙性,說是要殺了二郎為我報仇……”
他說著停了一停,又道:“梁師都一代梟雄,背后的主人是突厥,此人聽到羅藝謀反的消息之后,必然會慫恿突厥人南下。而突厥人看到羅藝謀反,必然也會中計心動,畢竟我和二郎搞出了一場玄武門,任誰都會以為大唐現在的格局不穩。”
顧天涯靜靜聽完,再次徐徐吐出一口氣,道:“我現在才知道,你們李家不愧是能奪江山的家族,先是玄武門一場,然后是誘惑突厥人,計策之深,一環套著一環。如果我是突厥的可汗,我恐怕也會中計南下。”
李世民翻身而起,望著顧天涯道:“你別總是說怪話,你這邊的準備如何了?”
顧天涯不做回答,反而問他道:“你呢?準備的咋樣了?可別我這邊大軍出動,你卻躲在后面只撿便宜。”
李世民氣的面皮發鼓,怒道:“我今次率領百官前來,用意就是要給外人感覺這是個可以弄死我的機會。所以我不能帶領大軍過來,此事難道還需要解釋嗎?”
顧天涯嘿了兩聲,再次問道:“那你出發之前總得有所準備吧。”
這次李世民略顯得意,道:“五千玄甲鐵騎,已經悄悄藏在了代州。另外還有七萬步卒,如今已經渡過了河漢。”
河漢就是后世的黃河。
他說完自己的兵力排布之后,目光看向懶洋洋躺在地上的顧天涯,皺眉道:“你們這邊呢?有什么特殊安排嗎?”
似乎是不太放心顧天涯的軍事能力,忍不住又道:“秀寧她需要坐月子,不能指揮娘子軍征戰,你若是自覺能力不足的話,可以先把兵權交給我執掌。”
說完之后,又覺著這話可能會傷了顧天涯的心,畢竟雙方曾經約定過要歸還娘子軍的兵權,他這么說很容易讓人感覺乃是催促,所以連忙再次道:“我這不是急著索回兵權,而是暫時先幫你執掌。等到這一仗打完之后,咱們兩家慢慢的移交兵權不遲。”
顧天涯笑了起來,道:“二哥你無需擔心,小弟我不是個小心眼的人。”
李世民有些興奮起來,道:“那么說,我可以執掌娘子軍的兵權了?”
娘子軍乃是邊軍,戰力比他的天策軍還要強大,這家伙乃是個好戰分子,一直渴望著能夠指揮一次娘子軍。
哪知顧天涯緩緩搖頭,微笑道:“不行!”
李世民登時一愣。
卻見顧天涯也翻身而起,目光炯炯看著某個方向,沉聲道:“二十萬娘子軍,有十五萬需要駐守河北道各地,這是預防突厥人長驅直入,會對河北各地造成沖擊。除了這十五萬以外,另外五萬早已磨刀霍霍,時刻準備著給突厥人來一下狠的。”
李世民語氣好奇起來,道:“這只是娘子軍的常規軍力,但我知道你和秀寧發展了一支鐵騎。那支鐵騎呢?你難道不準備用?”
顧天涯嘿嘿壞笑起來,道:“我不告訴你。”
李世民登時氣的面皮發鼓。
李建成眼看著兩兄弟辯嘴,不由笑呵呵的從地上坐起來,安撫李世民道:“天涯是故意氣你的,二郎你莫要中了他的計。”
李世民哼了一聲,犟嘴道:“我才不會。”
死鴨子嘴硬之后,終于還是按捺不住好奇,再次目光滾滾的看著顧天涯,問道:“說說,你那支鐵騎怎么安排的?”
顧天涯不再憋他,忽然伸手一指西北方向,悠悠道:“三千鐵騎,已然出動,帶兵的是馬三寶,隨同出動的是我妹妹,這支鐵騎藏在云州邊境,準備放入突厥人進入關中,然后,才會動手。”
李世民何等人物,頓時聽出此中深意,目光爆閃道:“你想關門打狗?”
顧天涯嘿嘿低笑,道:“我想留下突厥人的犍牛。”
這話登時讓李世民一怔,隨即想明白顧天涯的意圖,頓時他喘息變得粗重起來,忍不住道:“你又要故技重施,你又要突厥人的犍牛,顧天涯,這次咱們可得分贓,你不能像上次一般獨占,否則的話,否則的話我就翻臉……”
旁邊李建成伸出手來,在他額頭敲擊一下,呵斥道:“你是個當二哥的人,怎能這么和妹夫說話。”
李世民面皮抽搐一下,悻悻然道:“這次不比上次,這次突厥乃是大舉南下。”
言下之意不說自明,這次突厥人帶來的犍牛遠非上次可比。
顧天涯豈能不知他的意思,笑道:“二哥放心,這么大的財富我吞不下。今次一仗乃是國與國級別的戰爭,主力肯定是你們李家的軍力,我這個做外戚的,只是跟在后面撈一口湯喝,無論犍牛也好,還是突厥人的戰馬也罷,我只要三成就好,其余的全都歸你。”
李世民有些意外,滿臉不信的看著他道:“你會這么大方?”
顧天涯翻個白眼,道:“我一直這么大方。”
李世民一臉嗤笑。
顧天涯不再和他掰扯,慢慢從地上站起身來,道:“天真的不早了,我得回家去看看寶寶。明天你倆記得早起啊,做舅舅的要給孩子洗禮呢。”
李建成和李世民也都站起來,一齊點頭笑道:“正好借著突厥南下之機,打一仗給孩子送點厚禮。”
顧天涯拱手相謝,誠懇道:“我替孩子謝過兩個舅舅。”
兄弟三分分道揚鑣,各自朝著自己安歇的地方而去。
天上一輪明月,照見了這份濃濃的親情。
兩天前他們就已得到探馬匯報,突厥人已經開始吹響了部族會盟的號角,這一次虎寶寶的滿月洗禮,就是他們給突厥人下的套子。
來吧,早來早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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