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做閣老

第三十章 慈溪陳茂禮

三更燈火五更雞,正是男兒讀書時。

臨近府試,徐言自然愈發勤奮刻苦的讀書備考。

而小書童雙喜的任務便是保障后勤,令自家少爺吃喝不愁。

卻說徐言正自讀四書章句集注,聽得屋外一陣吵鬧聲,不由得皺眉。

“雙喜,去看看怎么回事。”

讀書最需要的便是清靜,若是環境吵吵鬧鬧,還怎么讀的進去。

小書童推開屋門,見鄰屋外站著昨日帶他們看房的小二,正在和一個書生模樣的人爭論便折了回去向少爺稟報:“少爺,尋常糾紛罷了。”

徐言見外面吵得越來越厲害,實在是坐不住了起身朝外走去。

他剛剛走到門外,便聽得小二沖鄰屋的書生尖酸的說道:“陳公子,您也在店里住了幾日了,規矩總是懂得吧?鄙店都是現付現結,概不賒賬。您要住店,這付錢是天經地義的吧?鄙店又不是城外破廟,豈能讓你白住不成?既然付不了房錢,還請您挪挪金體,空個房間出來,鄙店也好接著賣。”

那陳姓書生被小二噎的面色通紅,良久方是回道:“這位小哥,能否再寬限一日,陳某一定借到銀子。”

小二聞言連連搖頭板著臉道:“陳公子莫非沒聽清楚嗎,鄙店概不賒賬。沒有銀子,還請您收拾收拾走吧。莫要讓小的難做。”

徐言見到此情此景心中十分不是滋味。一文錢難倒英雄漢,眼看陳姓書生要被掃地出門,他實在看不下去了。

“咳咳。這位公子的房錢是多少,我出了。”

小二聞聲扭過頭來,見是徐言立刻賠上笑容道:“哎呦,這不是徐公子嗎,您和這位陳公子認識?”

徐言搖了搖頭道:“素未相識。”

小二驚訝道:“既然如此,您為何要替他出房錢?”

“這需要理由嗎?本公子愿意!”

小二心道果然是個敗家子,錢多的沒地方花來這里充闊氣了,面上卻是和顏悅色:“是小的不會說話,公子莫怪。這位陳公子住的房間朝向沒有您的好,是中房,一晚三錢銀子。”

“本公子當多少呢,雙喜,先給五兩銀子。房錢飯錢都從里面扣。”

徐言心道千金難買爺高興,既然要當敗家子就要當得徹底些。

雙喜雖然有些不舍,還是從包裹里取了五兩銀子遞給小二。

小二得了銀子簡直比娶了媳婦還歡喜,賠笑道:“徐公子果然是仗義啊,小的佩服,佩服。唔,小的一會便把幾位的早飯送上來。幾位聊。”

說罷轉身小跑著下了樓。

徐言剛想開口,熟料那陳姓書生竟然沖他長揖一禮道:“多謝恩公。”

徐言愣了愣,長揖禮是晚輩見長輩時行的。平輩之間見面最多就是拱手,何況這陳姓書生看年歲應該是在他之上。

“使不得使不得,這位兄臺何故行此大禮。”

徐言上前將陳姓書生虛扶起,嘆聲道:“不過舉手之勞,何足掛齒。”

“恩公切莫這么說,若非恩公仗義出手相助,怕是陳某便要被掃地出門了。臨近府試,斯文掃地是小,耽誤了赴試就全完了。”

陳姓書生情真意切的說道:“滴水之恩當涌泉報之,何況如此大恩。恩公放心,以后但凡恩公有需要,我陳茂禮定隨叫隨到。”

恩?陳茂禮?

聽到這個名字徐言頗是有些驚訝。

“兄臺便是慈溪陳履卿?”

這下輪到陳茂禮犯懵了,磕磕絆絆的問道:“恩公...恩公怎么會...怎么會知道我的籍貫,表字?”

“呃,這個...”徐言有些尷尬的笑道:“我有一個堂兄是慈溪人,他曾經跟我提及過慈溪有一名叫陳履卿的讀書人,滿腹經綸才華過人。不曾想今日竟然能在此遇到。”

徐言心道我好歹也是專修嘉靖朝歷史的教授,還能不知道陳茂禮這個名字?這位可是嘉靖二十九年會試二十一名,二甲進士出身,后館選為庶吉士的一代清流啊!當然他那一科牛人太多,譬如堂堂狀元郎,嚴黨急先鋒唐汝楫;又譬如以榜眼位次入仕途,后做到禮部尚書文淵閣大學士的呂調陽。但不能因為大佬太多就忽視其他才俊啊。

再怎么說陳茂禮也是堂堂嘉靖朝庶吉士。庶吉士這玩意可不是說當就能當的,用一句俗氣的話說那是相當值錢。

更關鍵的是陳茂禮和他算是同鄉。雖然一個是定海縣人,一個是慈溪縣人,但都是寧波府人。

在明代科舉體系中,同鄉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若是徐言能夠在三年之后的大比中登科,就將與陳茂禮成為同年。同鄉加同年,那簡直是堅不可摧的友誼啊。

一想到有如此冷灶可炒,徐言心中便無比興奮。更為關鍵的是,這機會還是因為他的“敗家”爭取來的。

看來,偶爾敗敗家也是有好處的嘛。

當然,陳茂禮是不知道徐言心中所想的。此刻他已是羞紅了臉,搖了搖頭道:“恩公謬贊了。陳某不過是區區一童生,連秀才功名都沒拿到,怎么當得起如此贊賞。”

徐言連連擺手:“履卿兄切莫妄自菲薄,以履卿兄的才華別說是秀才功名了,便是魚躍龍門,進士登科也是信手拈來。唔對了,履卿兄比我年長,便稱呼我的表字以時吧。”

“恩...呃...以時賢弟,無論如何愚兄要感謝你今日義舉。”

“履卿兄切莫再這么說了,不然我徐言可要生氣了。”

徐小郎君佯怒道。

“賢弟便是定海縣徐言?”

“正是。”

陳茂禮先是愕然,進而狂喜道:“七尺龍蟠皂線絳,倭兒刀掛漢兒腰。向誰手內親捎得,百遍沖鋒滾海蛟。賢弟真是大才啊!連巡撫大人都夸耀的人物果然不凡,當真是少年意氣壯虹霓,才華秀拔春蘭馥。酒量逡巡百盞空,詩鋒頃刻千毫禿。我從識面已忻慕,每恨往還心未熟。嘉謀讜議期見用,不學賈生空痛哭。行行提筆戰春闈,篋中尚有三千牘。科名唾手真馀事,力轉天回乃民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