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人之門

七十、打鼻子

無空沖出帳篷。

黑駿馬不安地嘶鳴著踏動后腿。

百米外,黑熊低吼著,以熊爪翻動一件墨綠色東西。

它的體型不是很大。卻顯得異常的兇狠,抓著小女孩頭發,把她拖坐起來。

“那是個人!是個小女孩!”無空看清楚了,大喝道:“法師千諾,放開她!”

“嗷嗷!”黑熊看到飛奔過來的無空,人立而起,示威般地揮舞揮動熊爪。

五十米、四十米、三十米……

新月之下,無空看到,熊嘴里咬著一根鐵棒。

師兄送給他的鐵棒!

黑熊的左眼上,插著一枚鋼弩。

小女孩軟軟的,任憑黑熊拖拽、蹂躪,一點反應都沒有。

無空不忍眼看著一條美麗的生命就這么斷送掉,大聲喊道:“空雪千諾,放開她。空.雪.千.諾!”

最后四個字,無空一字一頓,用盡了全身的氣力,

他似乎沖破了某個不可見的膜,整個人,從內到外變得靈動而空明。

中央人民廣播電臺,滴答,滴答……

他又聽到了滴答聲,心靈深處,涌起一股莫名的勇氣,要帶著他跑,帶著他飛。

無空跳起來,滴答、滴答……

他在飛,一步跨過二十米,幾乎瞬間出現在黑熊面前;腳踏實地,雙手緊緊地握住鐵棒,用力一帶。

黑熊前沖兩步,不得不松開鐵棒,放開小女孩。

它比無空高一頭,身軀大兩倍,兩只熊爪如同兩支狼牙棒,從兩側橫掃過來。

無空眼中,黑熊的動作極為緩慢。

他輕易躲開熊爪,瞄準空檔,舉起鐵棒……敲向熊鼻,“空雪千諾。”

鐵棒敲中熊鼻,“噗”。

黑熊“嗷!”地一聲慘叫,僅余的右眼由紅轉黃,卻依然兇光熠熠。

“法師千諾。”鐵棒呼呼打來,又一次敲中熊鼻子。

黑熊倒退幾步,差點跌倒。它伏下身,熊爪捂住熊鼻,

無空踉蹌幾步,落到小女孩身前,舉起鐵棒,與黑熊對持。

除了敲鼻子,他不知道該怎么做,還能做什么

他只是個十三歲的少年。在天倫寺生活了十三年,只學了天倫九藝中的兩種,壇畫和鼓樂。

這一刻,那些都沒什么鳥用。

滴答!

他從神奇的空明狀態中退了出來,頭有點暈,胸腔內,熱辣辣的,呼吸都有些困難。

能站著,能舉起鐵棒,已經很不錯了。

當布西里無人區,有三種生物最可怕:成群的狼,孤獨的牦牛,受傷的熊。

敲鼻子,是師兄無魚傳授的秘笈。

脆弱而敏感的鼻子,是它們共同的弱點。

剛才,那個小女孩用鐵棒插熊嘴。那是最差的選擇。

黑熊左眼插著一枚鋼弩,疼痛的折磨,已讓它瘋狂了,變成只知破壞與殺戮的瘋熊。

熊嘴被鐵棒搗的血淋漓,黑熊只會更加暴怒。

師兄無魚對付狼、獒狗、瘋狂的獨牛,都只用一招,打鼻子。

師兄說,這一招,能讓它們暈眩、害怕、氣短、膽怯。

瘋狂的黑熊,已經害怕了。

師兄還說,對付人也一樣。

如果,你對面一個強大的對手,能找機會對準他的鼻子重擊,只要力氣夠大,半分鐘內,他就是一塊肉頭蒙眼花、呼吸困難,暈頭轉向的肉。

無空沒有師兄的本事,力氣也不夠大,黑熊還沒有變成暈頭轉向的肉。

他又掄起鐵棒,作勢欲打,打鼻子。

黑熊急忙退后幾步,熊爪捂住熊鼻。逃了幾步,它停下來,轉身看向無空,和無空背后的小女孩。

“當當當當……”卓瑪敲著小鋼鍋,跑過來,站到無空身邊。

“笨熊,笨熊,快走笨熊。”卓瑪大聲叫著。

黑熊回頭又跑了幾步,停下來,又向這邊看。熊眼里的兇光,弱了幾分。

敲打鐵器,是草原牧民驅趕狼群和熊時,常用的辦法。

路易艱難地、一瘸一拐地過來了。他舉著一柄細劍,站在無空右側,劍尖對準黑熊。

“呲!”地一聲微響,射出一枚細刺。

“當當當當……”卓瑪使勁敲小鋼鍋,舉起來,在頭頂敲。

黑熊“嗷嗷”叫著,轉身跑向草原深處,很快消失了。

無空松了口氣,有點得意。

接著,他就彎腰劇烈地咳嗽起來,胸口急速起伏,小臉通紅。

卓瑪急忙替他拍打后背。

“快去救人。”無空扭頭看到卓瑪。

還有路易,都驚訝地看著他。

“怎么了”無空問道。

“你剛才聲音好大啊。”卓瑪取出兩朵藍花插進他耳中。

“什么好大”無空問道。

“空雪千諾。”卓瑪道;“和打雷一樣,把我嚇醒了。”

“快救人吧”無空想起了那個小女孩。

“救人……”卓瑪和路易,都沒看到什么人。

無空抱起那個軟軟的身子。

小女孩已經沒法看了,衣服一條條、一片片的。

她的頭發被棕熊扯掉了一大塊,露出血淋漓的頭皮。臉上、脖子上、背上,都有被熊爪豁開的血痕。

“真可怕,她還活著嗎”卓瑪很是不忍,幫著無空把她抬到帳篷旁。

卓瑪燒起火塘,路易帶上頭燈,認出來了:她,是胚胎人愛麗絲。

眼看著這個天之驕女變成如此凄慘的模樣,心里的恐懼與怨恨,早不知飛哪里去了。

“我……幫忙。”路易取出急救包。

他看出來,卓瑪和無空,都沒有受過急救訓練。他們雖然是好心,卻只能對愛麗絲造成進一步傷害。

路易試探愛麗絲的呼吸,沒有呼吸。

“你們,誰會急救,人工呼吸”路易問。

他剛才掙扎著去幫忙,屁股上的傷口又重了,只能趴著,用不上力,說話都困難。

“我會啊。”卓瑪道。

她坐在愛麗絲小小的身上,抱住她的頭,一手拇指按住她的太陽穴,一手拇指頂住她的人中,屁股用力蹲了兩下。

“一、二、三!”愛麗絲咳出一口血沫,開始呼吸了。

無空認出,這一招,也是無魚師兄教的。

師兄說,這樣還救不活,就沒必要救了。

路易讓無空去河里打一鍋水,以過濾水杯處理過,將毛巾蘸濕,擦洗愛麗絲的傷處。

他拿出一枚手術刀,小心地割去愛麗絲被血泥糾結的頭發,將傷處暴露出來。

愛麗絲的傷主要在頭頂,頭皮被扯脫了一片,看上去很嚇人。面部有爪痕和牙痕,將她的左眉與前額劃開了兩條四、五厘米長的口子。

左耳,只剩一片血淋漓的肉芽;左眼眼珠,不見了。

她的身上,倒是沒什么重傷。

卓瑪被嚇得“啊”了一聲,躲到一邊去了。

路易不會縫合,無空也不會。

卓瑪只在一旁打下手,看都不敢看。她在燒水,把火塘搞得旺旺的。

路易涂抹上藥膏,以紗布把傷處包扎住,整個頭部,只露出鼻子和嘴。

愛麗絲,看上去不是那么可怕,又是個人了。

“她……明天。”路易掰開愛麗絲的右手。

她的掌心,有一塊雞蛋大小的藍色斑痕。

路易得到了寶盒,他和夜子每人注射了一支緩解劑。

愛麗絲沒有注射,看斑痕的顏色與大小,已是后期了。

明天,愛麗絲還有明天嗎

如果沒有緩解劑,愛麗絲死定了!

她被熊啃成這個樣子,醒過來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