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大洪抱拳道:“老夫管教無方,還請趙公子不要與他一般見識。”
我笑了笑,道:“沒關系,我想大家都想知道我為何說眼下不是殺吳應熊的時候。”
柳大洪尷尬一笑,道:“老夫洗耳恭聽。”
我微笑道:“我想問問方姑娘可知此時殺吳應熊與之前有何不同?”
方怡突然聽見有人提到她吃了一驚,一雙美麗的大眼睛盯著我,似乎在問:“他是在問我么?”見我正一瞬不瞬地看著自己,明顯在等著回答,立時羞紅了面龐,飛快地垂下頭,聲若蚊蠅道:“公子……公子問我什么?”
我心里一陣不舒服,很顯然她的心思仍在劉一舟那里,根本沒有聽進我在問什么,但臉上依舊保持著微笑道:“你師哥方才問我這個時候刺殺吳應熊與我當初行刺吳三桂時有何不同,我想聽聽姑娘的意見。”
方怡臉瞧了柳大洪和沐劍聲一眼,輕輕說道:“吳應熊上京雖然會帶眾多武功高強的侍衛和官兵,但畢竟比在吳三桂的地盤行刺容易了許多。”話未說完,俏臉更加紅了。
柳大洪笑道:“這難道趙公子還不知道么?趙公子,你就別賣關子了。”
我一笑,正色道:“韃子皇帝有意削藩……”
沐劍聲、柳大洪齊聲驚道:“有這等事?”
我暗中皺眉:“難道這個時候康熙還沒有將削藩的事提上議事日程么?外間對此尚無謠傳?”真實的歷史和小說中的一些細節,我記得不是特別清楚,不敢說得太深入,故意反問:“這么大的事,你們都沒有耳聞么?”
眾人搖了搖頭。
我道:“這就難怪了。”
吳立身搖頭道:“可是我還是不明白。”
我微笑:“大家想,韃子皇帝若真是有意削藩,誰將首當其沖?”
沐劍聲道:“自然是吳三桂了,三藩中,以吳三桂最為勢大。”柳大洪、吳立身齊點頭表示贊同。
我道:“是啊,我若在云南將吳三桂或者吳應熊殺了,都無所謂,因為天下漢人人人恨不得他父子兩死無葬身之地,他們死了連韃子也拍手稱快,誰管他是被誰殺的?可是眼下卻不同了,吳應熊是奉了皇命進京,所以才會允許他帶大隊人馬,倘若他在進京的路上死了,韃子皇帝是不是得礙著吳三桂的面子去緝拿兇手?”
沐劍聲撫掌道:“我明白了!韃子皇帝雖然有意削藩,但他剛鏟除鰲拜,龍椅方才坐定,并沒削藩的實力,而吳三桂向來野心極大,不過他想造反也并無把握,就算此次把吳應熊殺了,出得一時惡氣,卻很有可能令吳三桂與韃子皇帝竄通一氣。”
我道:“不錯!吳應熊死在云南,吳三桂不好說什么,那是他自家之事,可是死在進京途中,干系就重大多了,而且稍微會動腦子的人,都不會相信是韃子皇帝派人干的,何況以吳三桂的精明。”
我見眾人都凝神傾聽,微微一笑,續道:“如此以來,韃子皇帝派出爪牙四處緝拿刺客,而吳三桂出出于感激,必定向韃子皇帝示好,二者君臣關系勢將進一步鞏固,雖然這不過是表象,和諧的關系只是暫時的,但也會維持幾年,這對咱們漢人來說,可不是好事情。所以,此刻刺殺吳應熊有百害而無一益。”
眾人由衷佩服,齊道:“趙公子分析精到,令我等茅塞頓開!”
柳大洪又道:“若非趙公子指點,我們險些闖出禍事。趙公子年紀雖然輕輕,見識卻比我這老頭子長出不少,即便老夫知道韃子皇帝有意削藩,也想不到趙公子這般深遠。”
我連忙謙謝,心里不自禁有些飄飄然來。眾人又紛紛向我敬酒,我推辭不得,如此以來,酒意很快已有七分。不過我有一個好處,就是喝再多的酒,那怕頭疼得快要裂開,腳下站立不穩,心里卻很明白,想事情依然清晰。
我乜斜著雙眼,大著舌頭道:“小公爺,你們有沒有想過嫁禍吳三桂?”
沐劍聲道:“嫁禍吳三桂?”
我道:“不錯,吳應熊進京豈非正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吳立身晃著腦袋苦笑道:“趙公子說話真是高深莫測,咱們如何才能嫁禍于他?”
我只覺這些人傻得可笑,笑道:“吳應熊到了京城,當夜你們便混入皇宮搞破壞,目的不是刺殺皇帝,而是叫皇帝認為你們是吳三桂派去行刺他的。”
沐劍聲眼睛一亮,撫掌道:“此計大妙!”
我皺眉道:“不過……”
柳大洪道:“不過怎樣?”
我道:“不過可能要犧牲一些兄弟,因為總得有人故意被抓住,再故意招出自己是吳三桂的人。”
柳大洪神色凝重地點了點頭,緩緩道:“成大事者,不拘小結,有所犧牲那是必然的。”
沐劍聲輕輕嘆了口氣,說道:“需要犧牲的兄弟必須靠得住,倘若吃不得苦頭,被嚴刑逼供,而吐露實情,那么所做的一切都將變得毫于意義。”
我道:“不錯。”頓了頓,又道:“劉一舟劉大哥我認為絕對能靠得住!”說了半天,這時我終于說出了心中最終的目的——我就是要讓劉一舟這龜孫子吃吃苦頭。
柳大洪皺眉道:“劉一舟?趙公子為何認為他就靠得住?”
我堅定地道:“憑直覺,我的直覺向來很準。”
我見眾人神情,知他們都不怎么相信我的鬼話,尤其是方怡,圓睜著一雙美麗的大眼,眼中充滿了疑惑。我笑了笑,又道:“大家心里一定在想劉一舟處處看我不順眼,我為何還這么信任他?其實我明白劉大哥并非看我不順眼,而是有著強烈的憂患意識,畢竟我與諸位見面不過兩次,他之所會如此,完全是為了大家,擔心諸位會上我的當,或者遭遇什么危難,他這片忠心可謂感天動地!所以方才柳老爺子對劉大哥不怎么客氣,我這心里……這心里著實難受!”搖著頭長長嘆了口氣,滿面自責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