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聞一陣悉悉索索的腳步聲響,卻是韋小寶到了。
我心道:“這小王八蛋腳下倒挺快。”滑向床角陰暗處躲了起來。
我剛剛藏好,便瞧見一個又瘦又小的身影從窗戶爬了進來,淡淡的月光下看得分明,正是韋小寶那廝。
只見他一雙賊眼一溜,看見了桌上被我掉包的銀釵,便走過去拿在手里看了看,忽然吐了口唾沫在上面,這才放入衣袋。
我心下好笑:“這廝真他媽惡心!”
韋小寶又從抽屜、床上擱板等處胡亂撿了些糕餅點心,塞入一個紙盒里,揣入懷中。他正準備爬窗而出,似乎忽然看到了什么東西,嚇了一跳。
我知道他是看到了一雙斷腳,方才我藏身之前,便看到了。
那雙斷腳看來胖乎乎的,上面穿著一雙鮮艷的紅鞋,我一看便知是柳燕的。書中寫得明白,柳燕被韋小寶和方怡殺死后,用化尸粉化去時,因床前地面不平,柳燕的尸身化成的黃水流向床底,留下兩只腳沒化去。
韋小寶走到床前,看了一陣,似乎在打著什么鬼主意,忽然取過一件長衫,將那雙斷腳牢牢地包了起來。
我看著他做的這一切,心中驀然閃過一絲殺機:“我此時殺他,易如反掌,今后便再沒有人能跟我搶阿珂、雙兒、方怡。不行不行,方怡還在宮中,還得由他將方怡帶出宮,我若此時殺了他,事情豈非變得很復雜?”
我心里糾結著,韋小寶已經爬出了窗外。我嘆了口氣,悄悄跟了去。
只見他一路躲躲閃閃,不敢往正路上走,瞧他去的方向,正是慈寧宮。
將近慈寧宮,韋小寶閃身到花木之后,走上一步,便要停下來聽上一聽,明顯害怕太后發現他。而我一路跟下來,韋小寶絲毫沒有發覺到,他也根本不會想到自己身后竟然還跟著一個人。
韋小寶一步步的走近太后寢宮,藏好身形,忽聽得里面一個男人的聲音說道:“阿燕怎么搞的,怎地到這時候還沒回來?”
我躲在韋小寶右后側,正好可以看見他的面部表情,只見他臉上又驚又奇,心里肯定在想:“太后寢宮里怎么會有男人?”
我心中好笑,屋里說話之人正是鄧炳春。
韋小寶好奇之心大起,又躡手躡腳向前走了幾步,每一步都輕輕提起,再極慢極慢的放下,以防不小心踏到落葉枯枝,發出聲響。
我目不轉睛地盯著他,心里面又開始不停地交戰:“我究竟殺不殺他?就這樣任由他將太后的秘密聽去么?”這兩個問題我在心里也不知問了多少遍,屋里的太后和鄧炳春在說什么,我一個字也沒聽進去。
也不知為何,我腦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算了吧,他終究不算是個壞人,又出自我最喜愛的金庸大師之手。金老倘若知道我殺了他費盡心血才創造出來的人物,豈不恨我?”
我暗中長嘆一聲,再不管這里后面將要發生何事,悄悄退走。
我本來打算立即回韋小寶與康熙比武的大屋,將銀釵交給方怡,令她好好感動一番。
但轉念又想到書中情節,過不多久,韋小寶趁太后和鄧炳春出去的間隙偷取太后手上的《四十二章經》,誰知九難還是長平公主時的貼身宮女陶宮娥也來盜取經書,韋小寶趁亂欲殺太后,卻并未將其殺死,搞得宮里又雞飛狗跳。
到那時,宮中盤查必將更嚴,不利于我出宮。反正方怡不久便會安然出宮,只要東西在我手上,后面再給她也不遲。
想到此節,我便轉身往北走去,繞過養心殿,折而向西,過西三所、養華門、壽安門,往北過壽安宮、英華殿之側,轉東過西鐵門,再向北到了神武門。
這一路下來,遇到不少侍衛,不過仍然沒人對我起疑,只是那神武門此刻卻緊閉著。
按宮中規矩,入夜后紫禁城各門都須緊閉,嚴禁任何人等出入,不過當然也有例外,我和鄧炳春進宮的時候,便是董金魁領了太后懿旨,毫不費力地便將我們接了進去。
守衛官兵將我攔住,喝問道:“哎,干什么的?”
我從懷里掏出太后送給的金牌,在他眼前一亮,只道:“太后有要事令我即刻出宮去辦。”
那官兵看了,慌忙躬下身子道:“是。”不敢稍有攔阻,立即令人將門打開,放我出去了。
神武門是紫禁城后門,一出神武門便是出了皇宮。
呆在宮中雖然只有短短兩日,卻讓我感覺有兩個月之久。我抬頭望了望夜空,深深吸了口氣,身上仿佛輕松了許多,喃喃笑道:“看來老子不適合呆在宮里,還是外面自由得好啊。韋小寶,老子便由你在宮中折騰去吧!”
這時,我一身宮女打扮,走在街上多有不便。于是躲在暗處,將衣服脫了下來再反過來穿上,又打開發髻結成辮子,使勁擦去了臉上的妝,雖然仍有些不倫不類,卻感覺方便多了。收拾停當,這才往大街上走去。
我先找到裁縫鋪,買了一件衣裳換了,再折向與阿珂落腳的客棧。但到了客棧,卻不見阿珂蹤影,向掌柜的問起,他也一問三不知。
此時已經很晚,我只好要了些東西吃,先在客棧中宿下,待明日再說。
次日天還未發光,我便起床了,匆匆洗漱完畢,就趕到神武門不遠處藏起來,因為我知道,不需多久,韋小寶便會帶著方怡和沐劍屏從這里出來。
果然,等了不到半個時辰,天剛剛亮起,韋小寶攜著二女走了出來。
只見方怡走出十余丈后,回頭向宮門望了一眼,瞧她神情百感交集,恍若隔世為人,心想:“方怡,我們才是天生的一對,你知不知道我的感覺跟你一樣?”
韋小寶帶著二女向街邊走去,我悄悄尾隨其后。
只見他雇了三頂小轎,吩咐抬往西長安街。轎子到了西長安街,三人鉆了出來,韋小寶又重新雇了三頂小轎。到了一處所在,我瞧得清楚,正是天地會好漢落腳的胡同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