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錯覺嗎?
許非不確定。
他找出智能體重秤,先是提著海綿劍稱了一次,接著放下海綿劍又稱了一次。
結果顯示,海綿劍的質量與之前相同,沒有發生變化。
事實證明,海綿劍沒有變輕,是他的力氣變大了。
盡管用體重秤驗證了這個顯而易見的事實,許非還是難以置信。
之前在醫院發現自己擁有改變血溫的能力時,他就意識到自己的身體正在發生某種不得了的改變,可沒想到,僅僅一夜之間就已經有了如此巨大的變化。
許非頓時沉浸到復雜的情緒之中,既惶恐又驚喜。
惶恐是因為他不知道之后自己的身體還會有什么樣的變化,未知總是令人恐懼。
驚喜是因為目前發現的身體變化都對他有利,不論是驚人的傷口愈合速度還是突然的力量提升,都讓他在劍道上有了更進一步的可能。
每個愛看故事書的男孩都曾幻想過自己是某個故事的主角,并因此堅信自己與眾不同,許非也不例外。
他以前認為自己天賦異稟,必將成就一代宗師,然而在加入校劍道隊之后,他很快就清醒地認識到自己只是個普通人,像他這樣的人還有很多,多到數不清。
幻想破滅之后,許非失落了一陣子,不過他沒有自暴自棄,而是日夜不綴,勤加練習,想用后天的努力來彌補天賦的不足。
可惜,這也是不切實際的幻想,轉校生姜筠加入校劍道隊的第一天,就用她的劍刺破了許非的幻想。
在那之后,許非只能無奈地接受現實。
可現在,他似乎又看見一絲希望,重新燃起了斗志。
于是,他匆忙收拾好屋子,換了身衣服出門,直奔學校。
他要找姜筠擊劍。
迫不及待。
南大附中體育館。
劍道隊訓練室。
校隊隊長周國斌用迅猛的斬擊破開對手的防御,宣告勝利。
曹一鳴扔下竹劍,摘了頭盔,笑道:“隊長,你比以前更猛了,我一點機會都沒有啊。”
周國斌也摘下頭盔,微微翹著嘴角,頗為得意地說:“跟姜筠對練這么多天,確實讓我受益匪淺。”
站在旁邊觀戰的另一名劍道隊成員嬉笑:“是咯,天天挨揍,總得有些收獲。”
周國斌瞪了他一眼,接著對曹一鳴點頭:“你也不錯,有進步。”
曹一鳴嘿嘿笑了兩下,湊近了小聲問:“許非最近怎么樣?”
周國斌想也不想就回答:“我昨天看見他跟姜筠對練,老樣子,沒什么長進。放心,最后一個名額肯定是你的。”
“那就好。”曹一鳴松了口氣,“拿到名額我就可以等著躺贏了,混一塊團體賽金牌,我爸怎么也得給我買輛新車吧,嘿嘿。”
周國斌斜了他一眼:“你就這點出息?”
曹一鳴理直氣壯地笑道:“能混為什么要C啊,躺贏不香嗎?”
“也是,提了新車借我開幾天?”
“沒問題,到時候我再約幾個小姐姐,我們……呃,那邊那個擼鐵的是許非?”
說話間,曹一鳴眼角余光瞥見正在舉鈴壺的許非。
許非輕描淡寫提起20千克的鈴壺,提、推、舉、拋、甩臂,連貫的一系列動作之后,許非氣都不喘一口,又做了一組側平舉,看得曹一鳴眼角直跳。
“他這身板能有這么大力氣?吃藥了吧?”周國斌也很意外。
許非察覺到他們的目光,卻毫不在意,放下鈴壺后又試了試戰繩和BOSU球,很快便驚喜地發現,自己的平衡能力也有了明顯提升。
平衡能力不足就容易露出破綻,昨天許非就是因為下盤不穩,才會在短短五分鐘時間里被姜筠KO十次。
現在,許非有信心多撐幾個回合。
可惜,姜筠不在。
許非想了想,穿上護具走近周國斌等人身前,客氣地打了聲招呼。
周國斌沒出聲,但點了下頭,算是回應。
許非也不繞彎子,直截了當地說:“隊長,請教一下?”
周國斌卻搖了搖頭:“剛跟曹一鳴練完,累了。”
許非仔細看了一眼,周國斌連汗都沒出,哪說得上累,分明是不想跟他對練。
“好吧。”許非轉頭看向旁邊的陳小小和吳子軒。
“我要去吃飯了,早上沒吃東西,餓了。”陳小小找了個借口。
“沒興趣跟你練。”吳子軒連借口都懶得找。
“那算了。”
許非感到自己被排擠,難免有些氣惱,不過轉念一想,其實也沒什么好氣的。
大家各有各的圈子,周國斌、陳小小、吳子軒和曹一鳴都是富家子弟,他融入不了他們的圈子,平時只是熟悉的陌生人,井水不犯河水,現在他要跟曹一鳴競爭參賽名額,周、陳、吳三人肯定不會站在他這邊,這很正常。
“走了,吃飯,我請。”周國斌卸下護具,假模假樣地問了聲,“許非,要不要一起?東門對面新開了一家珍味觀,你還沒去過吧。”
珍味觀人均消費600,許非的確沒去過,他微笑著搖搖頭:“謝謝,不過我就不去了,不餓。”
說完,他提起竹劍,獨自練習。
等到下午一點半,姜筠還是沒有出現,許非郁悶地放下輕得像牙簽的竹劍。
這時,曹一鳴去而復返,在訓練室門口朝許非揮手:“有空沒?聊兩句?”
“嗯,什么事?”
出于基本的禮貌,許非沒有拒絕。
曹一鳴左右看看,確保訓練室沒有其他人后,他壓低聲音說道:“我堂哥在北辰劍館當教習,他今年剛升四段。”
根據國際劍道聯盟設立的規定,劍手分為初段至九段,初段最低,九段最高。
初段到九段的分水嶺是五段,因為五段是職業門檻,過了這道門檻就有了規劃劍道職業生涯的資格。
換句話說,四段是非職業的最高水平,有資格在劍館擔任普通教習。
許非之前的實力差不多是二段,不過由于年齡限制,他只能獲得初段資格認可,要等到十八周歲成年才能考二段。
“哦,恭喜。”許非敷衍了一句,想不明白曹一鳴為什么要說這些。
“你知道北辰劍館每周都有集訓吧?那兒的場地、器材也比這里好得多,在北辰你能進步得更快。”
“你到底想說什么?”
“這次省級聯賽的名額你就別爭了,作為回報,我幫你付一年學費,讓我表哥一對一指導你,怎么樣?”
許非以前打聽過,北辰劍館的學費是一年三萬,教習一對一指導還要額外收費,兩筆費用加在一起,不會少于五萬。
用一個未必能拿到手的參賽名額,換來價值五萬的進修機會,這筆交易看起來很劃算。
許非眨了眨眼,問:“如果我拒絕呢?你會不會用其他手段,逼我退出競爭?”
“你……”曹一鳴皺起眉頭,上下打量許非,“你該不會在偷偷錄音吧?”
“不至于。”許非取出手機晃了晃。
曹一鳴想了一會兒,說:“要是你不答應,那我們就公平競爭唄,不過,有些話我要說清楚,我可不是擔心輸給你才想收買你。”
“噢?”
“你以前就不如我,現在更不是我的對手,我只是覺得你倒霉,本來有參賽的機會,現在卻沒了,所以我念在隊友的情分上想幫幫你,前面那樣說,也只是不想讓你覺得欠了我的,懂?”
“噢。”
“別不服氣,你知道我平時怎么進補嗎?你知道我有六段劍手一對一指導嗎?你知道……算了,以你的家庭條件肯定沒接觸過,說了你也不懂,老話說窮文富武,不是沒有道理的,懂?”
“似懂非懂吧,我還有事,先走了,拜拜。”
許非雙手攥成拳,面色平靜地離開。
他并非不善言辭,也不是逆來順受的草包脾氣,只是覺得口舌之爭毫無意義。
劍手應該用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