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瑞擺了擺手,道:“謝謝你的坦誠,戴維,我接受你的歉意,請允許我接著陳述昨晚上我發現的那些破綻。”但見戴維斯科特安靜下來,洛瑞接道:“那名金發男子連開六槍后趁亂逃走,那些事先就埋伏在酒店大堂中的安良堂的人全都過來圍在了杰克諾力身邊,卻沒有一個去追擊那金發男子,這是破綻之二。我必須承認,那杰克裝死的本事實在是高,躺在地上,胸口處紋絲不動,就像是真的停止了呼吸一般,尤其是他的手下用衣服蓋住了他的頭,那衣服也毫無起伏,但我認為,這卻是他的第三個破綻。”
洛瑞深吸了口氣,緩緩搖了搖頭,接道:“在那種情況下,他的手下為什么會用一件極薄的衣服蒙住他的頭呢?我認為,這是他們在故意向外人展示杰克裝死的本事。或許,上述三個破綻還不能說明什么,但第四個破綻卻是最為致命的。他們顯然做了細致的分工安排,可惜缺乏練習,慌亂中,他們忘記了處理留在地面上的血污。”
戴維斯科特忍不住插話道:“這種情況下,怎么可能會清理地上的血污呢?”
洛瑞輕蔑一笑,道:“是的,這種情況下沒有人會在撤離前清理掉地上的血污,可是,如果那真是人身上的鮮血,流在了地面上,不用太久就會凝固,而且其顏色也會暗淡下來,從鮮紅色變成黑紫色,對嗎?”
這是常識!戴維斯科特不由地點了點頭。
洛瑞緩緩搖頭,笑道:“可是,杰克留下的那一灘鮮血,直到警察來了,仍舊保持了鮮艷的紅色,而且,根本沒有凝固的跡象。”
戴維斯科特驚道:“這顯然不是人血!那幫警察看不出來嗎?”
洛瑞嗤笑道:“警察看沒看出來不重要,重要的是被現場的兩名記者看到了整個過程,而且還拍下了照片,那兩名記者為了擺脫警察的糾纏,在警察趕到之前,慌忙離去。因而,我想他們并沒有發現這些個破綻。”
戴維斯科特疑道:“杰克如此做為,他又是什么目的呢?”
洛瑞聳了下肩,道:“我只知道,昨晚上在敦麗酒店發生的這起槍擊事件不過是安良堂的杰克導演出來的一場鬧劇,至于他抱有怎樣的目的,我想,我們的老板比我更有發言權。”
比爾萊恩微微頷首,道:“是的,洛瑞,我當然比你更有發言權,因為,我掌握的信息更加全面。在這場角逐中,我們可以躲在暗處,漢斯同樣可以藏到了地下,而安良堂卻做不到,他們雖然占了地頭蛇的優勢,可他們卻始終處在明處。而且,他們對漢斯對我們,所能掌握到的信息極為匱乏,因此,可以說實力最強的安良堂卻始終處于被動狀態中,這一點,我相信你們都能看得出來,是么?”
戴維斯科特不由地點了下頭。
比爾萊恩接道:“尤其是湯姆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被我們送進了監獄,這更使得杰克和諾力意識到了他們的處境和他們的弱點,我故意賣了個破綻給他們,卻成了我的敗筆之處,我想,應該是過程太過順利,使得他們產生了疑心,從而冷靜下來,想出了這么一招,其用意就是想蒙蔽住我們的視線,造成他安良堂已經無力繼續參與到這場角逐中來的假象。”
戴維斯科特恍然道:“我懂了,如果我們和漢斯均相信了這個結果,那么,三足鼎立之勢就演變成了兩虎相爭,而他安良堂便可以坐等我們跟漢斯的兩敗俱傷。”
比爾萊恩欣慰笑道:“是的,我的孩子,你很聰明,一點就透。杰克的這一招數如果能夠得逞,那么,他們將從明處轉為暗處,而我們和漢斯,則被迫從暗處轉為明處。單就實力而言,安良堂以一敵二,仍舊有七成以上的勝算,而我們,還有漢斯,一旦浮出了水面,那將注定得到一個失敗的結局。”
戴維斯科特由衷贊道:“老板就是老板,果然不同凡響,這件事若是按了我和黛安的想法去做,恐怕就正中了安良堂杰克的下懷。”
比爾萊恩嘆道:“現在,就要看漢斯的了,希望他也能看穿杰克的陰謀。這件事,原本就是我和漢斯之間的私事,跟安良堂毫不相關,所以,我并不希望安良堂參與其中。是漢斯將安良堂拖了進來,但如今,漢斯也應該能夠意識到,安良堂才是他的最大敵人。”
比爾萊恩向戴維斯科特展現了他的老謀深算,使得戴維斯科特佩服不已,差那么一丁丁就要頂禮膜拜。但現實情況卻是當天下午,直至當天夜里,確實是將那批貨運出金山的最佳機會,而且,還是唯一的機會。
當然,其前提是比爾萊恩的手上真的有那么一艘空了艙的貨船。
漢斯想出了能讓比爾萊恩和安良堂兩強相遇并難免一戰的鋌而走險的策略,那么當天夜里就會為此而去準備各項工具,自然無法顧及到那批貨。
而董彪羅獵捕獲了吳厚頓,知曉了其中各個環節的秘密并基本上看清楚了眼下的局勢,卻沒有貿然行事,只能說明他們還在等機會,而在這個過程中,自然也會放松了對那批貨的注意力。
“那還有什么好商討的呢?”目送堂口弟兄將吳厚頓押走,董彪將目光轉向了羅獵,詭異笑道:“我現在可是個死人哦!”
羅獵陡然一怔,道:“你的意思是咱們什么都不要做?”
董彪笑道:“我都說了,我現在是個死人,既不想說話,也不想做事,只想著痛痛快快喝頓酒然后繼續裝死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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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獵賠笑道:“彪哥,你就晚個十幾二十分鐘再喝酒睡覺裝死,不行嗎?”
董彪道:“除非,你小子愿意陪我喝上兩杯。”
羅獵原本以為,董彪訊問出那耿漢的藏身之所,意在要對耿漢動手,故而要跟董彪商討下該如何動手。可董彪如此回復,只能說明他并無動手之意,羅獵難免有些困惑,急于想知道董彪這肚子里裝的到底是怎樣的打算。
“不就是想找人陪你喝兩杯嗎?有大師兄在,又有西蒙在,用不著非得是我陪你吧?”羅獵厚著臉皮來到董彪身后,給董彪捶了幾下背,訕笑道:“彪哥,你就別賣關子了,到底是啥打算,你就說出來嘛!”
董彪很是愜意地享受著羅獵的服務,不時變換著身體姿態,一會是左肩,一會又是脖頸,爽夠了之后,才開口道:“濱哥不在,彪哥做主,那我就跟你說句實話吧,耿漢對咱們來說不重要,咱們只是想要他手上的那枚玉璽,如果他愿意主動將玉璽交到咱們手上的話,咱們又何苦自找麻煩非得跟他過不去呢?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羅獵下意識地點了點頭,又覺得有些不妥,再看了趙大新一眼。
趙大新道:“你不用看我,我跟他的那一篇恩怨已經掀過去了,從今以后,他死他活,跟我沒多大關系。”
董彪笑道:“就是嘍!至于那批貨,對咱們來說,分文不值,或許咱們都產生過毀掉那批貨的念頭,心想著若是毀掉了那批貨就能少坑害了好多人,可這種想法根本不對。那些個癮君子不會因為貨少了價漲了就斷了煙癮,恰恰相反,煙土的價漲上去了,很多人掏不起這份錢了,只會更加禍害別人。所以啊,彪哥對那批貨的態度無非就是引耿漢現身的一個誘餌,只要有那批貨在,何愁耿漢不落在咱們手上啊!”
羅獵疑道:“但咱們已經知道了耿漢的藏身地點,直接動手,不更是簡單嗎?”
董彪輕嘆一聲,道:“那耿漢豈是簡單之人?他一時昏招,使得咱們捕到了吳厚頓,你能保證他在吳厚頓出發之后就沒反過醒來?最關鍵的,動了耿漢,打破了這種平衡,就很可能讓那個黛安產生放棄心理,而她一旦跑回了紐約,為艾莉絲報仇的難度就會陡然增大數倍。彪哥可以不碰耿漢,甚至可以放棄那枚玉璽,但彪哥不能不幫他兄弟先報了艾莉絲的仇!”
羅獵被感動到了,鼻子一酸,幾近哽咽:“彪哥,謝謝你。”
董彪呵呵一笑,擺了擺手,道:“自家弟兄,不必客氣。彪哥能力一般,但認定的事情,必將傾盡全力。”
西蒙神父突然插話道:“杰克,漢斯那邊不可掉以輕心啊,山德羅的實力在甘比諾家族中雖然偏弱,但他畢竟是甘比諾家族正統,如果有必要,他可以隨時找到援手。”
董彪不屑笑道:“就算他整個甘比諾家族全都來了金山,那又能如何?他有三千手下,我有十萬勞工,敢跟我安良堂血拼?只能落下個有來無回的結果!”
趙大新跟道:“彪哥的話,我信!在金山,可以不給濱哥面子,也可以不給彪哥面子,但沒有誰敢忽略金山近二十萬華人勞工的力量,這才是金山安良堂真正的實力。”
西蒙神父在唐人街生活也有了兩三個月,對安良堂在華人勞工心中的領袖地位相當了解,但他仍舊保留了自己的意見,認為那些未經過訓練且手無寸鐵的勞工們根本不是馬菲亞的對手。只是,此等狀況下,他不便再跟董彪發生爭執,只能是聳聳肩,淡淡一笑,將肚子里的話悶了回去。
董彪再道:“吳厚頓遲滯不歸,那耿漢即便是蠢到了家也會明白其中蹊蹺,定然不會輕舉妄動,只能是趕緊換一個藏身的窩點。現在就看那黛安了,我他媽真擔心她沒看到報紙,還不知道這個消息,假若她知道了,以一個女人的性格特點,一定會沉不住氣的。”
羅獵道:“但問題是她背后還有一個老狐貍,彪哥,我感覺咱們的招數騙不了比爾萊恩那只老狐貍。”
董彪肅容道:“彪哥設計出這么一場鬧劇原本就沒打算騙得了任何人!”轉而再跟上一聲不懷好意的笑,那董彪接著說道:“彪哥就是不想看到這種死氣沉沉的局面,才故意弄出點動靜來刺激刺激他們,這不,昨晚上才搞出的事情,今中午就有了收獲。搞不好,等到了明天,還會有新的收獲呢!”
這顯然是董彪再往自己臉上貼金的說法,因為,昨天中午獲知了那兩名聯邦緝毒署探員的信息后,董彪和羅獵隨即便商討起將他們倆抓回安良堂的辦法,商討過程中,二人幾乎同時意識到如此順利地便得到了那二人的信息似乎有些蹊蹺,因而不得不產生了懷疑,認為這很可能是對方給自己布下的一個陷阱。羅獵當時建議說能否將計就計,設個局打亂對方的部署,于是便有了這個槍擊事件的發生。
演出完畢后,大伙回到了堂口,宵夜時,羅獵和董彪閑聊,閑聊中董彪有了靈感,這才有了今天的圈套,只是,這個圈套原本不是為吳厚頓安排的,而是為那兩名探員背后的勢力所準備,卻陰差陽錯捕獲到了吳厚頓。
吳厚頓交代的足夠細致,使得董彪對當前的局勢有了重新認識,以一敵二,憑借安良堂的實力以及在金山的根基,必然能取得最后的勝利,但若是想將耿漢手中的玉璽以及那個箭傷顧先生毒殺艾莉絲的黛安的性命同時納入囊中的話,似乎有些奢求了。因而,董彪及時作出了調整,在二選一的情況下,選擇了先為艾莉絲和顧先生報了仇再說。
羅獵感激董彪做出的選擇,但在他的心中,并不打算放過耿漢。和董彪的態度有所不同的是,羅獵對那枚玉璽的興趣并不怎么太大,他只是認為,艾莉絲之死,那黛安雖是直接兇手,可耿漢卻是始作俑者。此二人,罪惡相當,都得以項上人頭才能贖了自己所犯下的罪惡。不過,做事必須有先有后,既然那黛安乃是直接兇手,理應率先納命,故而羅獵認同了董彪的想法。
意見取得了一致,接下來便只能滿足董彪的愿望,西蒙神父親自下廚,整出了一桌好菜,趙大新拿出了汪濤甘蓮結婚時用剩下的好酒,跟西蒙神父二人聯手,和董彪對戰起來。羅獵始終認為,正是因為自己喝了酒導致反應能力下降才使得艾莉絲為了救自己而送了性命,因而,在心中發誓從今以后一定是滴酒不沾。所以,在飯桌上,雖然面前也看了一杯,卻始終沒有碰一下。
董彪的酒量相當了得,趙大新聯手西蒙神父,仍舊不是對手,董彪這邊才剛剛有了些許酒意,那趙大新便已經神情呆滯了,而西蒙神父也好不到哪兒去,說起話來,一條舌頭似乎都已僵硬。
“彪哥,別看我,我是不會再碰酒杯的。”羅獵苦笑一聲,將面前酒杯中的酒倒進了董彪的空杯中。
董彪端起杯來,一飲而盡,抹了把嘴角,卻突然動起了感情。“羅獵,你知道濱哥為什么一直沒有娶老婆嗎?”
羅獵當然不知道,只能默然搖頭。
“濱哥說過,你很像二十年前的他,彪哥一直把他這句話當成個玩笑,因為彪哥實在沒看出來你小子跟二十歲的濱哥有哪一點的相似之處,說長得像?你比他帥多了去了,說性格像?彪哥到覺得你小子更像我。但是,艾莉絲出事后,彪哥終于看到了一個跟二十年前的濱哥一模一樣的羅獵,你們倆啊,都是重感情的人,二十年前,濱哥的未婚妻死在了濱哥的眼前,濱哥跟你一樣,差一點就沒能重新振作起來。”董彪說著,雙眸中閃爍出晶瑩的淚花,一聲長嘆后,拎過桌上的酒瓶,對著瓶口,直接灌了幾口。
羅獵拿起董彪的碗,為他盛了碗湯,順便問道:“濱哥的未婚妻是怎么死的?”
董彪像是喝酒一般,端起羅獵為他盛的湯,一飲而盡,往下碗來,唏噓應道:“我那嫂子是自己撞上了仇人的刀尖,為的只是不拖累濱哥,能讓濱哥放手一搏,可她又怎能想得到,她這一死,累的濱哥二十年沒碰過女人。這二十年間,我多次勸過濱哥,勸他能放下這個負擔,嫂子在九泉之下也不愿看到濱哥如此,可每次啊,濱哥都是一笑帶過。”
羅獵疑道:“不對啊?堂口弟兄都說濱哥有好幾個相好呢,我還見到過其中兩個哩!”
董彪大笑道:“他們知道個屁啊!你見到的那兩個,其實都是你彪哥的相好。”董彪再拎起了酒瓶,對著瓶口又灌了兩口,道:“咱們安良堂要跟洋人們做生意,洋人們需要看到一個正常的濱哥,濱哥身邊沒有女人,一年可以,兩年也可以,但三年五年,八年十年,始終會有些流言碎語,所以啊,彪哥才出此下策。你說,一個對女人不負責任的男人,總比一個不喜歡女人的男人的名聲要好一些,對么?”
羅獵點了點頭,并笑道:“那彪哥你呢?你為什么也不結婚呢?”
董彪瞪起了雙眼,道:“你傻呀?彪哥好幾個相好,娶哪個?不娶哪個?他瑪的美利堅合眾國竟然規定男人只能娶一個老婆,靠!老子為這事都愁了十好幾年了!”
羅獵調侃道:“那你可以帶著她們回大清啊?”
董彪點了根煙,愜意地抽了兩口,忽然斜了羅獵一眼,道:“怎么說著說著就說岔了呢?彪哥想跟聊的可不是討幾個老婆的事情,羅獵,彪哥很擔心你會重復了濱哥的苦……彪哥知道艾莉絲在你心中有多重,彪哥也知道一提起艾莉絲來你的心有多痛,可是啊,再重再痛,你也得勇敢地去面對。彪哥不會勸人,可彪哥實在看不下去你現在的這幅樣子。”
羅獵拿過董彪的煙,給自己點上了一支,學著董彪的樣子抽了起來。“彪哥,我何嘗不懂這些道理呢?可我每天晚上一閉上雙眼,腦子中便全是艾莉絲,我也不想這樣,但我卻控制不了。彪哥,你不用再勸我了,怎么勸都沒有用的,或許為艾莉絲報了仇,我便會好一些。”
董彪苦笑道:“二十年前,濱哥也是這般說法,可他手刃了仇人之后,卻依舊快樂不起來,他只能將所有的精力放在了安良堂的事業上。在別人眼中,濱哥有錢有勢,生活得幸福無比,可他心中的苦,出了我阿彪,又有誰能知道?羅獵啊,你可不能步濱哥的后路啊!彪哥希望能看到一個快快樂樂的羅獵,可不想看到又一個濱哥式的羅獵,那樣的話,你這一輩子可就真的毀了哦。”
羅獵一口煙吸到了肺中,卻沒能經得住煙油的刺激,嗆咳了起來。“彪哥,不要再說了,我說過,給艾莉絲報了仇之后,我會好起來的,現在,我什么都不會想,只想著該如何才能給艾莉絲報了仇。”
董彪捏著煙屁股,猛吸了一口,然后將煙憋住了,摁滅了煙頭,再緩緩地吐出一口帶著薄薄煙霧的氣來,笑道:“好吧,不讓說那就不說!”再拍了拍已經伏在桌面上睡著了的西蒙神父,嚷道:“哥們,不早嘍,還是回家睡覺吧!”
趙大新是在自己的家中,自然有人伺候,羅獵可以放之不顧,但西蒙神父醉醺醺地已然難以自理,羅獵只能將其送回家中。艾莉絲的離去,終于促成了西蒙神父和席琳娜的復合,只是,這復合的代價實在是有些巨大。
將西蒙神父交還給了席琳娜,羅獵陪著董彪走在了唐人街的街上,不經意間,又路過了艾莉絲中箭的那個街口。觸景生情,那羅獵不由得停下了腳步,凝視著路口處的那棵樹木。
便在這時,兩名堂口兄弟迎了上來,其中一名稟報道:“彪哥,火車站那邊的兄弟傳話過來,剛剛到站的一列貨車上下來了一大幫壯漢,看其樣子,很像是西蒙神父所說的馬菲亞。”
羅獵猛然驚醒,搶在董彪之前問道:“有多少人?”
那兄弟答道:“他們分成了好幾股子,看到的大概有四十多人,但不敢確定還有沒有沒看到的。”
董彪樂呵呵應道:“山德羅!?老子真想看看這山德羅到底長了幾個腦袋幾條腿,居然真敢跑到我金山來搶地盤,行吧,既然大家都想玩一把大的,那咱安良堂也沒有理由說帕斯。傳彪哥命令,堂口進入戒備狀態,所有弟兄回堂口待命,另外,你再帶幾個人開車去把咱們倉庫里的家伙事全都提出來!”
天色已然不早,吳厚頓仍舊未歸,耿漢只能判定他落入了安良堂的手中。至于為何沒看到安良堂的人影,耿漢一時也無法想出個所以然來。雖然很是困惑,但耿漢并沒有打算改變他的鋌而走險的計劃。
就在耿漢準備放棄等待的時候,視線中突然了一個馬菲亞兄弟的身影。耿漢陡然一驚,此時馬菲亞兄弟找上門來,莫非是他們受到了攻擊前來向自己通報?
耿漢不敢立刻迎上去與之見面,生怕其身后還有埋伏,只能悄悄地跟住了。那位找上門來的馬菲亞兄弟敲了耿漢的房門,卻沒得到應答,只能悻悻然回去,在走出這片居民樓房的時候,已然感覺到身后有人跟蹤。那馬菲亞兄弟不動聲色,繼續穩步前行,但右手悄然插入了懷中,在經過前方拐角處的時候,那馬菲亞兄弟突地閃身,貼在了拐角墻壁上,同時拔出了槍來。
“阿方索,是我,漢斯。”耿漢確定了那馬菲亞兄弟的后面并無埋伏,于是上前自報了家門。
阿方索松了口氣,收起了槍,頗有些不滿道:“漢斯,你在搞什么鬼?我們約定好的,如果你覺察到了危險,要在房間陽臺上擺出一盆花來,可你并沒有這樣做,反而是在跟蹤我。”
耿漢無奈抱歉道:“我很抱歉,阿方索,我這樣做也是迫不得已,至于原因,卻是一言難盡。好了,現在你可以告訴我你來找我的目的了。”
阿方索聳了下肩,道:“山德羅到了,他想盡早見到你。”
耿漢不由大喜道:“山德羅已經到金山了?我的朋友,這簡直就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快帶我去見他吧,我一分鐘都不愿再耽擱了。”山德羅的提前抵達對耿漢來說確實是一個驚喜,在這場三方角逐中,他始終處于最弱勢的一方,原因就在于他的實力實在太弱,一旦浮出水面,另外兩方的任一方都可以隨時將他踢出局去。但山德羅的到來將徹底改變了這種局面,或許在人數上他還比不過安良堂,但在質量上,耿漢相信,山德羅的硬實力絕對可以抗衡了安良堂,至于比爾萊恩一方,勢必成為最弱的一方。
在圣安廣場附近的那兩幢連體別墅中,耿漢見到了山德羅。
擁抱之后,耿漢略有歉意道:“山德羅,我的朋友,我為你安排的棲身之所實在是太小了,委屈了你和你的手下弟兄。”
山德羅叼上了雪茄,身旁早有兄弟拿出了打火機打著了火,山德羅側著頭點著了雪茄,愜意地噴了口煙,微笑道:“不,這兒很好,漢斯,我們是來戰斗的,而不是來度假的。”
耿漢頗有些感動,跟著點了支煙,平復了一下自己的心情,道:“我們不會在這兒呆太久時間的,我已經計劃好了,我要做出毀了那批貨的舉措,從而逼迫比爾萊恩一方和曹濱一方為了挽救那批貨而發生火并,他們雙方的火并一旦開始,我想,我們的機會就來了。”
山德羅道:“這一招確實有些冒險啊!我的朋友,你要想把他們引出來,那么,你毀掉那批貨的舉措就必須是真實的,萬一這其中發生了紕漏,比如,比爾萊恩或是曹濱沒有能及時趕到的話,漢斯,你可能會蒙受巨大的損失。”
耿漢道:“謝謝你的提醒,這一點我已經想到了。比爾萊恩是只老狐貍,他有著無比的耐心,而安良堂的曹濱只是想得到我手中的玉璽,他們也會擁有足夠的耐心,可是,這樣拖下去對我們來說卻是越來越不利,所以,我決定冒這個險,哪怕真的出了紕漏,甚至將那批貨全都毀了,我也絕不后悔。”
山德羅點頭應道:“很好,漢斯,你有這樣的決心和魄力,我感到非常欣慰,我和你一樣,有著速戰速決的想法。你說的很對,拖得久了,對我們來說只會更加不利,放手一搏吧,我的朋友,為了我們共同的利益!”
耿漢道:“事不宜遲,我打算明天就施行我的計劃,山德羅,我需要你的支持,尤其是在人手上。”
山德羅吧嗒了兩口雪茄,彈掉了灰燼,指著身旁的一圈手下兄弟,道:“為了金山這塊迷人的地盤,我帶來了我最精銳的部下,除了我山德羅甘比諾之外,其余五十名兄弟,任由你漢斯調遣,當然,我的朋友,你不能把他們全部帶走,你總得給我留下幾個,陪我打打牌說說話,不然,我會感到寂寞的。”
耿漢笑道:“我用不了那么多的人手,山德羅,你能分配給我十到十五名兄弟就已經足夠了。”
山德羅隨即叫來了阿方索,吩咐道:“阿方索,我的兄弟,現在有一項重要的任務要交給你,帶上你的人,跟漢斯去做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
胡安托馬斯從斯特恩那里套來了那兩名聯邦緝毒署探員的信息,并將信息及時地轉告了董彪,這才安心下來。可是,僅僅安心了一天,便被金山郵報的號外報道給嚇到了。
安良堂的杰克身中五槍當場斃命,那諾力也挨了一槍,卻只是重傷而未喪命,槍擊案發生的場所是敦麗酒店……胡安托馬斯登時驚出了一身的冷汗。
湯姆曹是一個怎樣的人,胡安托馬斯比誰都清楚,跟他并肩作戰二十余年的好兄弟杰克身遭不幸,必然會導致湯姆的瘋狂報復,而且,這個消息瞞他瞞的越久,那么他報復的瘋狂程度便會越深,甚至,連自己以及斯特恩都被被牽連進去。
顧不上晾干身上的冷汗,胡安托馬斯連忙找到了斯特恩。
斯特恩也是剛剛看到了報道,此時,內心中的恐懼情緒正在翻騰,聽到了胡安托馬斯的一聲呼喚,整個身子不由猛地一顫,待看清了叫他之人原是胡安托馬斯的時候,斯特恩才稍稍緩了緩神,幽幽嘆出了一口氣來,回道:“胡安,你嚇死我了。”
胡安托馬斯已然看到了斯特恩手中的報紙,于是便開門見山道:“斯特恩先生,恕我直言,可能這一次我們兩個是引火燒身難逃干系了。”
斯特恩道:“是啊,好在湯姆被封閉了與外界的聯系,他一時半會還得不到消息,我們還有足夠的時間來應對這件事情。”
胡安托馬斯道:“意外發生在敦麗酒店,斯特恩先生,我想,杰克和諾力一定不是去敦麗酒店訪親問友,這世上絕不會存在如此巧合的事情,它一定和那兩名探員有關。斯特恩先生,我們不能再猶豫了,我們必須在他們雙方之間做出選擇。”
越是被要求不能猶豫,那斯特恩卻越是顯示出猶豫的神態。“胡安,我能理解你的擔憂,可是,這兩頭我們都得罪不起……”
胡安托馬斯有些著急,道:“斯特恩先生,你必須要清醒過來,湯姆絕不是一個可以忍氣吞聲的人,他一定會展開瘋狂的報復。我們做不到兩頭都不得罪,我們只能選擇其中一方,若是選擇了聯邦探員,那么就一定要對湯姆以及他的安良堂趕盡殺絕,否則的話,你我性命堪憂啊!若是反過來選擇了湯姆,那么,我們最好盡快將消息告訴他,并表明我們的態度,或許,那湯姆還會原諒我們。”
斯特恩以雙手拇指抵在了太陽穴上用力地按壓著,嘆道:“你說得對,胡安,我想我們此刻最應該做的就是去敦麗酒店找到那兩名探員,問問他們究竟是怎樣的打算。”
胡安托馬斯聳了下肩,無奈道:“那好吧,斯特恩先生,我留在這兒等著你的消息。”
斯特恩疑道:“胡安,你不打算和我一塊去嗎?”
胡安托馬斯苦笑嘆道:“斯特恩先生,你說過,他們只會單獨與你相見,這種關鍵時刻,我們要是冒犯了他們,恐怕會有意想不到的麻煩。”
斯特恩無法反駁胡安托馬斯的理由,只能接受了他的意見。
在這種要命的時刻,斯特恩仍舊不肯放棄那兩名聯邦緝毒署探員的態度令胡安托馬斯很是不滿,他知道,斯特恩之所以會做出這樣的選擇,無非就是心中還惦記著對方承諾過的報酬余款。對這筆錢,胡安托馬斯也是饞涎欲滴,但是,相比斯特恩來說,胡安托馬斯更加清醒。得罪了那兩名探員,或許會遭到報復,有可能丟了公職,更有可能被送進監獄,甚至有可能被他們干掉。但是,惹惱了安良堂的曹濱,可就沒那么多可能了,其結局是一定會丟了性命。孰重孰輕,胡安托馬斯看得要比斯特恩更加清楚。
斯特恩的選擇雖然令胡安托馬斯很是惱火,但他畢竟是精于算計,在當著斯特恩的面的時候,他在心中便算計出一套對自己最為有利的打算出來。
待斯特恩那邊一離開,胡安托馬斯立刻偽造了一份結案手續,帶著這份手續以及一份當日的金山郵報,他開著車去了關押曹濱的監獄。
胡安托馬斯并沒有著急向監獄方面出示了他偽造的結案手續,而是要求監獄給他提供一間審訊室,他要先跟曹濱單獨見上一面。
“湯姆,實在抱歉,我也是迫不得已才將你請到了這兒。”胡安托馬斯見到曹濱之后,開門見山,將事件過程向曹濱做了坦白,并把責任全完推到了斯特恩的頭上。“湯姆,我已經向杰克承認了錯誤,并征得了他的原諒,他要求我打探到那兩名聯邦緝毒署探員的姓名和住址,我也做到了。”
曹濱淡淡一笑,回道:“很好,既然如此,我想杰克他是不會為難你的。”
“可是……”胡安托馬斯努力地使自己的表情顯得很是悲傷,從公文包中拿出了那份報紙,遞給了曹濱:“湯姆,我真的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杰克,他……唉!”
曹濱看到了報紙上的新聞,起初也是猛然一驚,一股悲憤之情似乎要沖爆了胸腔,但強迫自己冷靜后再看了一遍新聞報道后,曹濱平靜了下來。
二十多年的風風雨雨,二十多年的并肩作戰,使得曹濱無比地了解熟知他那位兄弟,甚至超過了董彪對自己的熟知了解程度。不是說董彪不可能遭人暗算,也不是說董彪的能耐大到了沒有人可以殺死他,但一個屁不放白挨了五槍的過程,卻是那董彪無論如何也無法做到的事情。還有那羅獵,這小子如此警覺且反應神速,在他走進酒店大堂的時候,就應該是左右手心各自緊扣了一柄飛刀,槍響之時,必是他飛刀射出之時,那金毛小子豈有從容不迫連開六槍的道理?
看穿了這些破綻的曹濱在心中斷定報紙上刊登的這則新聞要么是胡謅八扯,要么就是董彪羅獵的故意之為,但在沒搞清楚那倆兄弟為何做出此等鬧劇的緣由之前,曹濱還是決定要配合那倆兄弟把戲演下去。
“胡安,你剛才說,那兩名聯邦緝毒署探員就住在敦麗酒店,是嗎?”曹濱的臉色陰沉的嚇人,那聲音更是冰冷地讓人只想發抖。
胡安托馬斯顫聲道:“是的,湯姆,我想,應該是杰克和諾力為了你的案子前去調查,卻不想落進了他們設下的陷阱。湯姆,請你相信我,我真的不知情,真的沒參與到他們的陰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