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厚頓點了點頭,道:“他裝扮成了一個來自于大清朝的大師,給辦案人員以及法蘭西博物館的工作人員講了一個故事。”
羅獵驚道:“我記得你在救生艇上說過,但凡對這枚玉璽起了覬覦之心的人,都落不得一個好下場,是這種故事么?”
吳厚頓長嘆一聲,道:“越是詭異的事情,越是解釋不清的事情,就越是容易讓人深信不疑,耿漢解釋說,這枚開國玉璽之所以被大清朝棄用,便是因為它具有一種魔力,大清的開國皇帝皇太極在制作了這枚玉璽后不到一年便暴病身亡,而那個搶走了玉璽的法蘭西大兵也莫名其妙的失足墜崖而死,眼前的這個身上藏著假玉璽的人也因為對玉璽產生了覬覦之心而無端死亡,接下來,只有上帝才知道還有誰會因它而送命!”
董彪感慨道:“這種事,若是說給了普通人聽,或許只會換來呵呵一笑,但說給了玩收藏玩古董的人聽,基本上會讓聽著毛骨悚然。”
吳厚頓深吸了口氣,接道:“就在當晚,法蘭西博物館的一名工作人員再次死于非命。”
羅獵道:“我想,耿漢當晚殺死的這個法蘭西博物館的工作人員一定是距離那枚玉璽最近的人,對嗎?”
吳厚頓緩緩點頭,道:“那人被耿漢以內力震斷了心脈,從外觀上根本看不出死因來,而現場又查不到任何端倪,法蘭西博物館的人不得不信了耿漢的那則故事。他們在恐慌中再次找到了小的,想盡快將那枚玉璽脫手,從最初小的開出的一百萬兩紋銀的價格壓低到了五萬兩紋銀即可,但就在談判的時候,小的也莫名其妙的死掉了。”
董彪不由贊嘆道:“好一個耿漢,真是夠黑的,連五萬兩銀子都不愿意出!”
羅獵卻疑道:“裝死不難,但要經得起檢驗,卻是不容易做到,吳先生,你是怎么做到封閉住自己心脈的呢?”
吳厚頓苦笑道:“小的哪有那番能耐?小的只是做個樣子,刺激一下法蘭西洋人們的恐懼罷了。這一切都是耿漢算計好了的,當小的倒地身亡后,耿漢及時趕到,不單幫小的掩蓋了破綻,還彰顯出他做為大師的預知能力。這中間還有些過程,但小的卻做為尸體被藏了起來,因而不甚清楚,總之是耿漢成功地讓法蘭西博物館的那幫洋人相信了他的話,將那枚充滿了魔咒的玉璽交給了耿漢。”
董彪唏噓道:“三條無辜人命,換來一枚玉璽,耿漢這生意做得真是精明啊!”
吳厚頓再苦笑了兩聲,接道:“得到了那枚玉璽之后,后面的事情也就簡單了,耿漢畢竟在宮中待過數年,重新聯絡起來也是極為方便,太后得知玉璽信息后非常高興,當即答應了耿漢提出的條件。有了大清朝的肯定答復,耿漢向比爾萊恩提出了用最大的貨輪一次運輸五千噸煙土的要求,饒是比爾萊恩這樣的人物,也難以一次性籌措出這么多的貨,最后勉勉強強才湊出了兩千噸。小的當時還納悶,這么多的貨,運到了大清朝,也不是一下子就能賣的完,還得搭上在當地的倉儲成本,劃不來啊!誰能想到,那耿漢最終的計劃,卻是私吞了這批貨,獨自發筆橫財。”
董彪冷笑道:“所以,耿漢便安排那個黛安萊恩用清洗過的印第安毒箭傷了紐約安良堂的顧先生,只為了將濱哥調離金山。”
吳厚頓嘆道:“若想實現私吞了那批貨的目的,就必須找到一個合適的背黑鍋的強敵,金山安良堂自然是最適合扮演這個強敵角色。可是,曹濱的心思太過縝密,小的毫無把握能夠騙過他的眼睛,無奈之下,也只好出此下策。調走了曹濱,剩下了董二當家的,事情就好辦多了。”
董彪眥睚怒眉,剛要發作,羅獵卻噗嗤笑出了聲來,指著董彪道:“彪哥,你別拿這幅樣子來嚇人了,人家吳先生說的一點也沒錯,咱們二人確確實實是被騙到了,生氣也好,發火也罷,卻是不得不服,因為咱們所做的一切,全都掌握在了人家耿漢的手中。”
董彪愣了下,隨即跟著大笑起來。笑過之后,擺出了一副得意的神色,道:“你這話既對也不對,咱們是上了那耿漢的套,被耿漢牽著鼻子走了一圈,還差點搭上了咱兄弟倆的命,可是,這中間咱們也一定做了耿漢沒想到的事,不然的話,他的整個計劃又怎么會失敗了呢?”
吳厚頓皺著眉頭道:“董二當家,現在說耿漢就已經失敗了還有些為時過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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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彪方才就想發作,卻被羅獵攔住了,可吳厚頓偏偏長了一張欠抽的嘴,再次給了董彪理由,那董彪豈肯輕易放過?噌地一下從箱子上跳將下來,原本是想給吳厚頓來上一腳,半道路過魚缸時卻突改主意,彎身抄起了一條食人魚來,拋在了吳厚頓的身上。
吳厚頓大為驚恐,連忙用雙手撥擋,卻連扯到了臂膀上的刀傷,登時疼的是齜牙咧嘴。
董彪又是一陣開懷大笑。
羅獵道:“沒錯,現在就說那耿漢失敗了的確有些為時過早,但彪哥所言也是不差,若非我倆做了那耿漢沒有想到的事情,那么,耿漢的計劃理應已經獲得了成功。說吧,吳先生,到底是那件事出乎了耿漢的預料呢?”
吳厚頓忍住了痛,回道:“耿漢千算萬算,漏算了輪機艙的運煤通道。以他的能耐,一旦發現了你倆的行蹤便可輕松控制住你們,這時,小的便會出手相助,救下你倆后迅速逃離貨船。接下來,耿漢便會點燃他事先埋設好的炸藥,并嫁禍給你,炸藥一旦爆炸,那貨船必然沉沒,船上的假貨也就成了真貨,至于船上能夠僥幸逃脫多少人都不重要,因為根本沒有人能想得到那一船貨物只是金山最普通的泥土。可是,他偏就沒想到,你董二當家居然能從運煤通道中返回了輪機艙,并將輪機艙炸出了一個大洞來。”
羅獵疑道:“不對吧?既然那耿漢已經準備炸船了,彪哥引爆了炸藥只會幫到他,怎么能說毀了他的計劃呢?”
吳厚頓苦笑道:“總得留下幾個人來作證吧。不然的話,耿漢說不清道不明,那比爾萊恩會放過他嗎?就是因為董二當家先一步引爆了炸藥,使得耿漢措手不及,連接發生意外,才導致被黛安萊恩識破了計劃。”吳厚頓長嘆一聲,再跟上了一句:“最不幸的是,那黛安萊恩居然活了下來!”
董彪咬牙恨道:“是啊,就是因為那黛安萊恩活了下來,可愛的艾莉絲才會遭了她的毒手!”
吳厚頓猛然一驚,失口道:“什么?那個洋人小姑娘被黛安萊恩給殺了?”
羅獵搖了搖頭,道:“不要再提這件事了,吳先生,還是接著說說耿漢之后的補救計劃吧。”
吳厚頓知曉艾莉絲在羅獵心中的地位,擔心自己被遷怒而無法保住性命,于是,便趕緊交代了實話:“耿漢在發覺到安良堂有異動之后,便去了東海岸的大西洋城,找到了當地馬菲亞組織的頭頭山德羅甘比諾。耿漢說,他會挑起比爾萊恩跟你安良堂之間的爭斗,待到你們雙方兩敗俱傷的時候,山德羅便可以出來收拾殘局,將你們雙方全部擺平,到時候,山德羅甘比諾可以得到金山這塊遠大于大西洋城的地盤,而耿漢則可以從容不迫地運走他那批貨,繼續完成他沒能完成的計劃。”
羅獵看了眼呆在一旁始終未言一語的西蒙神父,問道:“西蒙,你認識這個山德羅甘比諾嗎?”
西蒙神父點了點頭,回道:“十八年前,我還在馬菲亞的時候,他還是個孩子。”
董彪笑道:“三歲看老,他當時雖然只是個孩子,卻也能看出一些性格特征來,對嗎?西蒙。”
西蒙神父點了點頭,道:“是的,山德羅繼承了甘比諾家族的特點,做事有頭腦講手段,但這孩子卻有一個不足之處,思維太過縝密而導致不夠果敢。”
吳厚頓在一旁呆傻呢喃道:“他怎么能是個馬菲亞呢?我怎么能那么倒霉呢?”
西蒙神父并不屬于甘比諾家族,因而對山德羅的了解也只能是限于表面,況且,十八年過去了,山德羅早已經從一個十七八歲的小伙子成長為了三十五六歲的一方霸主,性格特點上發生了怎樣的變化,卻是誰也說不清楚的事情。
董彪也只是隨口一問,之后便將注意力重新轉向了吳厚頓。“老子問你最后一個問題,耿漢這狗東西現在藏身何處?是跟那幫馬菲亞守在一塊么?”
吳厚頓老老實實回答道:“小的和耿漢沒跟馬菲亞待在一起,馬菲亞住在圣安廣場那邊,耿漢和小的住在火車站附近。”
董彪喝道:“說具體點!具體到門牌號碼。”
吳厚頓苦笑道:“小的來了美利堅僅五年,雖能聽得懂洋人話,也能說幾句洋人話,可那洋人的字,小的卻是一個也認不得。要么這樣吧,董二當家,小的給你畫出來得了。”
火車站距離圣安廣場并不算遠,吳厚頓一幅圖畫出了兩個藏身地來。“小的跟耿漢住的是一個兩間房的公寓,給馬菲亞他們找的是兩幢別墅。”
董彪對金山的大街小巷都很熟悉,吳厚頓一邊畫,他一邊想,待吳厚頓畫完,他在腦海中已然想到了那兩處住所的所在位置,于是收起了吳厚頓畫圖的紙,劃了根火柴,燒掉了。
吳厚頓尚在驚愕,便聽到了羅獵的問話:“我也問你最后一個問題,你的真實姓名究竟叫什么?吳厚頓這個名字,我想一定不會是你的真名吧。”
吳厚頓回道:“小的確實姓吳,名單字一個喧,吳厚頓這個名字是小的從大清朝過來時偷來的船票及證件的主人,也是圖個方便,這五年就一直用這個名字了。”
羅獵看了眼董彪,董彪卻沖著羅獵攤了下雙手,羅獵的眼神是在征求董彪的意見,詢問一下董彪究竟想怎樣處理吳厚頓,但董彪回了個沒意見悉聽尊便的意思。
“那好吧,我說過,只要你誠心配合,我們便不會為難你,還會給你一筆錢,送你回大清朝。不過,現在還不是時機,只能先委屈委屈你了。”羅獵說罷,拍了三下巴掌。
門外立刻進來了兩名安良堂的弟兄,給吳厚頓帶上了手銬腳鐐。
“我還是叫你吳先生吧,叫別的總覺得別扭。”羅獵離開了座位,走到了吳厚頓的面前,道:“我也不想這樣待你,而且,你的左膀右臂還各挨了一刀。可你這一身本事卻不容小覷,我們也只能如此慎重待你了。”
一旁董彪補充道:“手銬腳鐐都戴好了沒?戴好后搜搜他的身,這老小子的身上恐怕不止一樣暗器。”
那倆堂口弟兄搜過了吳厚頓的身,卻是一無所獲,董彪不信,要親自上來搜身。羅獵勸住了:“算了,彪哥,他就算真藏了什么其他暗器,也沒機會再使用了,就算有機會,恐怕也沒這個膽量。把他押回堂口去吧,咱們節省點時間,還要商量下一步的行動呢!”
就在吳厚頓被押往安良堂的路程中,同一時刻,躲在火車站附近的耿漢突然生出了一絲擔憂來。萬一那報上的新聞是一則曹濱故意安排的虛假消息,萬一那安良堂已經在唐人街周邊布下了天羅地網,萬一那吳厚頓稍有閃失落入了安良堂之手……
耿漢越想越是擔憂。
山德羅既然打定了主意,自然不會半途而廢,但他以及他準備帶來的眾多手下尚未趕到金山,按照之前的約定,他恐怕最快也要到明日這個時刻才能走下火車。就眼下,耿漢能調動的力量僅僅是山德羅派來的那六名先遣弟兄,而這點力量,絕不可能掰得過安良堂曹濱的手腕。
擔憂之余,耿漢甚至開始后悔。
這原本是一個相對平衡的三角關系,三方勢力彼此制約,任一方均不敢輕舉妄動,正如他自己剖析的那樣,這是一場耐心的比拼,哪一方沒能沉住氣,那么那一方便很有可能被率先踢出局去。他能想得到這一層,那么,安良堂的曹濱或是紐約的比爾萊恩同樣能夠想到這一層,既然三方均不敢貿然行事,那么,只能判斷所謂的董彪中槍身亡羅獵身負重傷的新聞報道要么是杜撰,要么就是安良堂故意做戲。
想到這兒,耿漢不由地驚出了一身冷汗。
假若自己對安良堂的推斷是正確的話,那么,安良堂此舉的意圖無非就是想造成一個安良堂無力為繼的假象,讓另外兩方忽略了己方,這種策略下,安良堂只會加強暗地里的行動,尤其是在他們的老巢唐人街一帶,一定會布滿了各種暗哨甚或陷阱。吳厚頓雖然有著一身不弱的本事,更有著相當豐富的江湖經驗,可跟曹濱相比,他終究還是弱了許多。
耿漢思來想去,最終決定,必須做最壞的打算。
吳厚頓在他整個計劃中扮演了一個不可或缺的角色,為了能讓他演繹好這個角色,耿漢不得不將自己的計劃向他和盤托出。而耿漢同樣看的很清楚,吳厚頓這個人說到本事確實有一些,但是要說骨氣的話,那就只能是搖頭嘆氣了。因而,耿漢判斷,一旦吳厚頓落入了安良堂曹濱的手上,那么自己也就成了一個幾無遮掩的人。甚至,那吳厚頓為了能求得一條性命會帶著安良堂的人主動找到這兒。
一股強烈的危機感襲來,那耿漢陷入到了無盡的懊喪中。
對危機感,耿漢并不陌生。五年前,還在內機局的時候,他的地位權利被李喜兒沖擊的七零八落,那時候,危機感便時時刻刻伴隨著他。之后,接著名單事件的機會,他脫離了內機局,開始運籌帷幄他的一夜暴富的計劃,危機感同樣沒有離開過他。耿漢將危機理解為了危險的機會,因而,每每遇到危險和困難之時,他總是能夠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并且能夠思索出化解危險或是困難的辦法。
而這一次,同樣不該是個例外。
那批貨雖然價值不菲,但對安良堂來說,卻猶如糞土,曹濱想要的,無非是他手中的那枚開國玉璽,若不是想依靠那批貨把自己給引出來的話,恐怕曹濱早就一把火將那批貨給燒個一干二凈了。但是,那批貨對比爾萊恩來說,卻是身家性命,容不得半點閃失。
耿漢在心中做出了一個大膽的假設,如果他毀了那批貨,將會產生怎樣的后果呢?比爾萊恩肯定是無法接受,而曹濱因此失去了引誘他耿漢現身的籌碼也一定不能接受。得到了這樣的答案后,耿漢不由露出了一絲得意的笑容來,既然三方均已經得知了藏貨地點,那么,他若是鋌而走險,做出了要毀了那批貨的舉動,無論是比爾萊恩還是安良堂曹濱,勢必再無法保持鎮定,一定會沉不住氣率領手下前去挽救。
如此一來,兩強必定相見,定然會有一場惡斗。
計策生成,主意打定,耿漢反倒是更加輕松。俗話說得好,光腳不怕穿鞋的,他耿漢原本就是一無所有,在這場豪賭中他押上的賭注也都是騙來借來的,即便全都輸出去,又有何可惜?只要手中玉璽還在,失去了這批貨,換一個主顧,同樣能夠騙來下一批貨。
一身輕松的耿漢隨即寫了個字條,留在了房間中的桌面上,然后簡單收拾了一下,走出了房間,并鎖好了房門。在樓梯口出,耿漢猶豫了片刻,他原本的打算是到圣安廣場那邊知會山德羅那六名手下一聲,情況有變,他們必須更換藏身地點,但猶豫之后,耿漢改變了主意,如果安良堂的曹濱因為找不到他而對那六名馬菲亞動手的話,只會讓山德羅更加堅定除掉安良堂的決心,對自己來說,顯然是利大于弊的一件好事,那又何必多此一舉呢?
背著行李包,耿漢上到了樓頂,再翻越了幾處樓房屋脊,耿漢來到了對面的一幢樓頂,從那兒,可以清楚地看到原來住所的情況,同時,也有著非常方便的退路。
每一個人,或多或少,總會有些好奇心。那耿漢雖然想出了能讓比爾萊恩和安良堂不得已而火拼的良策,但眼下的時機并不合適,他需要等到山德羅帶著他的主力軍趕到金山之后才能實施他的計策,否則的話,當出現兩敗俱傷而他卻無力收拾殘局的情況,那可就不怎么劃算了,要知道,無論是比爾萊恩還是曹濱,他們組織的自我療傷能力都應該相當不錯,若不能一網打盡的話,只怕會落了個放虎歸山且后患無窮的結局。
天色已然暗淡下來,吳厚頓仍舊不見身影,很顯然,自己做出的最壞打算恐怕成為了現實。耿漢只是困惑,那吳厚頓出發時還不到十一點鐘,若是落在了安良堂手上,早就應該審訊完畢了,那么,安良堂的人怎么遲遲不見影蹤呢?按理說,他們應該知道兵貴神速的道理啊!
從耿漢的藏身地點橫跨過兩條街,便是黛安萊恩和戴維斯科特他們所下榻的旅店。自從被漢斯發現了行蹤后,戴維斯科特便陷入到了無盡的憂慮中。
戴維斯科特并不怎么擔心漢斯,因為他知道,身為一名華人,漢斯在美利堅合眾國沒幾個幫手,雖然個人實力出眾,但畢竟雙拳難敵四手,他和他收下的弟兄,分分鐘便可以滅了漢斯。只是,戴維斯科特極為擔心那漢斯會不講規矩地將自己的信息傳遞給安良堂。
前日晚,戴維斯科特赴約未果,回來之后就跟麥克商量要不要更換一個藏身地點,但商討的結果是更換還不如不換。漢斯既然已經找到了他們,那么勢必會在暗中監視,貿然更換藏身地點,不一定就能躲開漢斯的視線,反倒會在漢斯面前丟盡了臉面。
忐忑了兩天,到了當日的上午,戴維斯科特和黛安萊恩同時也看到了那則刊登在金山郵報號外上的新聞。
“安良堂的杰克身中五槍當場死亡,當初在火車上斬殺劫匪的飛刀英雄諾力同時身負重傷……上帝啊,這是真的嗎?”黛安萊恩按捺不住內心的驚喜,歡呼了起來:“戴維,你知道嗎?就是他們二人,潛入了我們的貨船,并炸沉了它,使得我差一點葬身海底。”
戴維斯科特的雙眉擰成了一坨,男人在絕大多數的情況下比起女人來都要沉穩一些,考慮的問題也會更加全面一些。那戴維斯科特心中也是驚喜,但臉上卻是沉靜如水,他在苦思一個問題,誰干的?
黛安萊恩聽到了戴維斯科特的呢喃自語,不假思索道:“肯定是漢斯下的手,他有這個能力!”
戴維斯科特搖了搖頭,道:“他為什么會這么做呢?”
黛安萊恩有些不快,稍帶情緒道:“安良堂是他實現陰謀的最大障礙,而杰克和諾力則是安良堂的主力,干掉了這二人,安良堂的實力至少會打個對折,漢斯當然會抓住這樣的機會。”
戴維斯科特不由冷笑一聲,他想到了前日晚上的漢斯之約,約而不見,使他不禁改變了對漢斯的認識。“不,黛安,漢斯絕不是這樣簡單的一個人,他應該清楚,以他的實力,不管是對付我們還是對付安良堂,他恐怕都沒有幾分勝算。而刺殺了杰克和諾力,對安良堂實力的影響并不像想象中的那樣大,只要湯姆還在,安良堂就是一棵無法撼動的大樹。”
黛安萊恩有些光火,提高了嗓門道:“戴維,最初的時候你可不是這樣跟我說的,你信心滿滿,即便憑你自己的力量,也可以在對抗安良堂的同時幫我結果了那漢斯,可是,你現在卻像一只膽小的倉鼠一般,躲在這破舊旅店中不敢露面,戴維,你實在是讓我感到失望。”
戴維斯科特也來了脾氣,吼道:“你知道什么!?”吼過之后,戴維斯科特稍稍平復了一下自己的情緒,降低了嗓門,道:“我親自去了唐人街,偵查過安良堂,他們給我展現出了組織嚴密且訓練有素的形象。你再想,他們早我們一步發現了藏貨地點,但他們卻什么都沒做,這說明什么?這只能說明安良堂的曹濱胸有成竹,在穩坐釣魚臺,等著我們一個個上了他的圈套。黛安,我承諾過的事情就一定會做到,但是,我們不能有任何的輕敵思想。在沒搞清楚局勢之前,我們絕不可輕舉妄動。”
黛安萊恩顯然沒被說服,振振有詞道:“安良堂眼下兩名核心人物一死一重傷,他們肯定無暇顧及到那批貨物,而漢斯幾乎是孤身一人,對我們根本形成不了威脅,所以,我認為此時應該是我們將貨物遠走的最佳時機。”
戴維斯科特不由一怔。黛安萊恩說的并非沒有道理,安良堂從來不碰煙土生意,他們之所以會摻和到這趟渾水中,想必是為了漢斯手上的那枚玉璽,那批煙土對他們來說,唯一的價值便是能將漢斯引出來。若此時接受了黛安萊恩的建議,那安良堂會有過激的反應嗎?戴維斯科特不敢確認,但有了想試上一試的沖動。
“戴維,機會稍縱即逝,容不得絲毫猶豫,等到漢斯找來了援手,那么我們的難度將會更大!”黛安萊恩聲情并茂,極力勸說。
戴維斯科特猶豫了。
如果這真是個機會的話,那么,抓住了這個機會,不單意味著可以獲得那兩千噸的煙土,同時也意味著他戴維斯科特就此走向人生的輝煌時刻。而一旦錯過,還能否獲得那兩千噸煙土就得另當別論,而且,他想一步登天的愿望也很有可能就此湮滅。
那就拼上一把!
戴維斯科特在心中終于下定了決心。
這其中,一半的原因在于戴維斯科特的賭性,人生在世,無處不是一個賭,只不過賭注有大有小罷了。另一半的原因則是戴維斯科特做為男人的本性,黛安萊恩在男女之事上的能力徹底征服了戴維斯科特,使得他沉迷于此無法自拔,若是被黛安萊恩看扁了,那絕對不是戴維斯科特所能接受的。
“好吧,黛安,我決定接受你的建議。”戴維斯科特下定了決心,反倒輕松起來,臉上也有了笑容。“我這就去安排,如果順利的話,我們今天下午便可以開工。”
黛安萊恩面露喜色,叮囑道:“戴維,我們要的是速度,不要過多考慮成本,去找那些有能力的專業貨運公司,我們爭取連夜將這批貨運出金山。”
金山的貨運公司可是不少,但能做到一次性運走兩千噸貨物的卻是一家也沒有。戴維斯科特連同他的手下弟兄分成數組,拜訪了十余家貨運公司,多數公司一聽到這樣的要求便婉言拒絕了,只有兩三家頗具規模的貨運公司給出了合理的建議,他們可以連夜將貨物運到火車站,再由火車貨運將這么多貨物盡快運出金山。但火車貨運哪有那么簡單,三天之內的火車車廂早就被別人預訂一空。
然而,天無絕人之路,就在戴維斯科特準備放棄的時候,一個似曾相識的年輕人追上了他。“斯科特先生,您好,您是要運輸貨物是嗎?為什么不考慮貨輪呢?我公司上午剛好有一艘貨輪靠港,今晚便可以卸下貨物,如果您可以考慮的話,我們可以給予你一個非常優惠的價格。”
戴維斯科特下意識地拍了下腦門,整個中午,連帶半個下午,腦袋里考慮全都是公路,從未動過水路的念頭,而船運,雖然慢一些,將那批貨運回紐約的話恐怕要比鐵路多用一倍多的時間,但是,能解決問題的辦法才是好辦法,而戴維的問題便是能否連夜將貨運出金山。很顯然,貨船是可以滿足這項要求的。
那個年輕人見到戴維斯科特露出了笑容,連忙向他發出了邀請,道:“我們老板剛巧就在前面的那家咖啡館里喝咖啡,斯科特先生,如果你有興趣的話,不如現在就跟我去喝杯咖啡,順便跟我的老板談一談。”
戴維斯科特自是欣然同意。
跟著那小伙來到了前面的那家咖啡館,戴維斯科特一進門,登時便愣住了。“萊恩先生,我的老板,您怎么會在這兒?”
比爾萊恩指了指面前的座位,道:“戴維,能在金山見到你,我很欣慰,你的忠誠感動了我。坐下吧,戴維,坐下慢慢說,你著急要做的事情,現在并不適合。”
戴維斯科特懷著忐忑的心情坐到了比爾萊恩的對面,顫抖著聲音問道:“萊恩先生,您不是生病了嗎?”
比爾萊恩笑了笑,道:“是啊,若不是那場突如其來的疾病,我又怎么能知道誰才是真心忠誠于我呢?”
戴維斯科特暗自吸了口冷氣,道:“實在抱歉,我的老板,我雖然非常迫切地想把漢斯的腦袋擰下來,可是,到今天為止,我都沒能找得到他的身影。”
比爾萊恩慢悠悠喝了口咖啡,道:“這不怪你,我的孩子,漢斯的能力我是清楚的,如果他不愿意露面的話,這世界上便沒有人能夠找到他。事實上,我也沒能找到他,但是,只要那批貨還在,我相信,壞孩子漢斯是一定會露面的。”
戴維斯科特輕嘆一聲,道:“可眼下,我和黛安一致認為,此刻正是將貨物運回紐約的最好時機。”
比爾萊恩的雙眸中忽地閃現出濃濃的殺機,使得對面的戴維斯科特不由一凜。“那些貨放在那兒,丟不了,但漢斯的人,我卻先要得到,你明白嗎?我的孩子!”
戴維斯科特唯唯諾諾道:“萊恩先生,你是我的老板,您的指令我必須無條件執行,可是,黛安那邊,我很難說服她。”
比爾萊恩大笑了兩聲,道:“黛安是我的女兒,這一點,肯定沒錯。但在工作上,她卻是一個新人,根本沒多少經驗。所以,我已經安排人將她送上了駛回紐約的火車。”
就像是被奪走了手中糖果的孩童,戴維斯科特心中極盡委屈,但臉上卻不得有絲毫顯露,只能在言語上掙扎一番:“我的老板,您為什么要送走黛安呢?把她留下來,不剛好是對她的一次磨煉嗎?”
比爾萊恩笑道:“不,我的孩子,黛安欺瞞了你一件事。貨船沉默之后,黛安僥幸逃脫,回到了金山,她為了調動安良堂來拖延漢斯的下一步行動,想用印第安毒箭給安良堂提個醒,結果卻誤傷了安良堂諾力的女朋友。我們原本跟安良堂是井水不犯河水,卻因為黛安的這個小小失誤,使得安良堂上下發誓要除掉黛安。讓她參與到我們下一步的行動計劃中確實可以讓她增長經驗,但對她來說,還是太過危險了,甚至會因此而影響到我們。她該做的事情都做完了,是該回去反省的時候了。”
老板的安排,戴維斯科特原本就不敢反駁,而比爾萊恩的這番解釋又是合情合理,戴維斯科特更是無話可說。
“你和黛安應該是看到了金山郵報的號外新聞才做出這樣的決定的。”比爾萊恩停頓了一下,又喝了口咖啡,接著說道:“如果那則新聞說的是事實的話,那么,你和黛安的判斷將是正確且英明的,可是,金山郵報的記者看到的卻是假象,他們是被安良堂的杰克給騙了。”
戴維斯科特驚道:“你是說杰克中槍身亡只是曹濱安排的一場騙局?”
比爾萊恩淡淡一笑,道:“不是湯姆,湯姆已經被我送進了監獄,和外界完全隔離。這場騙局應該是杰克的手筆,只可惜,杰克相比湯姆還是粗獷了一些,在表演上留下了不少的破綻,而我的人剛好就在現場,看穿了那些個破綻。洛瑞,你來告訴戴維,昨天晚上,你在敦麗酒店的大堂中,都看到了些什么。”
洛瑞便是那個謊稱貨運公司的業務員,并將戴維斯科特輕松騙到咖啡店中來的年輕人,進店之后,他一直規規矩矩立在比爾萊恩的身后,聽到比爾萊恩讓他說話,臉上不禁流露出自豪的神態。“老板將湯姆送進了監獄,而經辦人就住在敦麗酒店,我們并沒有刻意掩蓋那兩名經辦人的信息,目的就是想將安良堂剩下的兩員大將杰克和諾力引來敦麗酒店。老板相信,以杰克和諾力的能力,是完全可以找得到那兩名經辦人的,但是,他們一定想不到,老板已經在敦麗酒店布下了天羅地網。”
“昨天傍晚,敦麗酒店的大堂中陸續出現了一些喬裝打扮過的華人面孔,我以為,這應該是安良堂杰克和諾力準備當晚行動的預示,事實上,我的感覺是正確的,七點半鐘的樣子,杰克和諾力果真出現在了敦麗酒店的大堂中,只是,他們尚未走到酒店服務臺的時候,從樓梯口中突然竄出一個金發小子,沖著他們兩個連開了六槍。事發突然,而且,那杰克還是率先中槍,但他卻還能想著用身體護住諾力,這一點,表演的痕跡太重了。”洛瑞說著,嘴角處顯露出一絲輕蔑笑容。
戴維斯科特道:“不,洛瑞,這并不能說杰克在表演,如果我和老板遭遇了槍擊,我也能做得到在中槍之后,仍然會有清醒的意識用自己的身體擋住射向老板的子彈。”
洛瑞微微一笑,接道:“好吧,戴維,我承認你能做得到,我也不想跟你爭辯杰克他能不能做得到,我想說的是,這是杰克在表演中的一個破綻,至少,他引起了我的懷疑。”
戴維斯科特道:“對不起,洛瑞,我并不是想跟你爭辯什么,我不過是有感而發,我對我的言論感到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