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人圖譜

第二十四章 互助會

八月份的第一天,陳傳一早就來到武毅大學堂,推著自行車進入了校門。

如上回一樣,他依舊是從邊門進入,門外則時不時有一輛轎車駛進來,沿著正門大道直接開去大禮堂前階。

再次踏入這方校府,路上的人流比那天見到的更多,畢竟學堂報考那天來的只是其中一批,還都是本地的。

實際上每年都有十數萬本地和來自外地的適齡學員報考這座學府,很多學員是通過學堂設在各個縣鎮的報考點考入武毅的,在人數上起碼占據了入學學員的一半以上,并且這個比例似乎每年還在擴大。

陳傳照著掛在路邊的指示牌,與諸多學員一道來到了那天的報考舊樓前。

這次在站在樓前的高年級學員的示意下,直接走到了原本的練功場內,并在這里登記填表,在表單遞上去后,很快就拿到了一張紅褐色的學證。

他打開一看,這里面有他上次交上的照片,證件上有他的臨時學員編號,有了這本學員證,就可以一點不虛的對外說自己是武大的學員了。

哪怕是還沒有過復試,可單這個證明拿到了手里,他心情也變得很不錯。這時他聽到了一聲歡呼聲,回頭看去,是一個拿到了證件的學員在興奮的大喊,對此他報以理解。

因為有了這張學員證,就等于一只腳踏在了向上的臺階上,具體能走到哪里不好說,可至少,腳下已經有路了。

根據之前學堂給予的冊子,他知道拿到了這張學員證,就可以向校方申請一間宿舍。不過這個宿舍只是臨時的,目前是提供給一些外地到來的、還有沒有落腳處的學員住宿的,等到復試過后,根據復考的評分,又會進行一次調整。

本來因為和年富力說定了,他是打算直接搬出來的,可現在家里那邊既然不催著,考慮到下來一個月可能還需要余剛那里接受訓練,如果住進來,一個路途較遠,還有一個要接受學校的管理,那反而不方便,所以他還是決定先等下,等過了這個月的復試再說。

現在要弄清楚的,就是關于復試的具體情況了。

他從報名處走出來后,就見水泥樓梯的邊墻上有一個指示牌子,上面寫著“入學復考指導”,出來的學員都在往樓梯上面走,他也是跟著上了二樓。

到了上面,見這里原本的練功場被隔離板分隔成一個個區間,這時正有一個學員拿著領到的東西從座位上離開,他就走了過去坐下,對面坐著的是一個面容溫和,戴著眼鏡的學長,對他說:“同學,請出示下學員證。”

陳傳遞出自己剛拿到的學員證,對面學長確認后,問:“陳同學,冒昧問一句,你繳納學費有困難么?”

陳傳看了看他,問:“為什么問這個?”

學長解釋說:“是這樣的,武毅每年都有不少學員因為家境不好,繳納不起學費,要么造成長久拖欠,要么不得不去借貸或是打地下擂臺,有鑒于此,學堂由學生會牽頭組織了一個互助會。”

他笑了笑,“只要雙方簽下協議,互助會給予資助,學員所欠的費用可以等到畢業后再償還,這樣就幫助了學員,也可使得他們可以安心學習。”

陳傳聽懂了,這其實就是一個資助組織,這也算是大順民國的特色了,通過對有潛力的個人或者團體提供資金或者其他方面的幫助,從而獲得一定的回報。

雖然表面聽起來很好,可大多數情況下,被資助的一方只會淪為資助方攫取利益的工具,所以這種事能避免則避免,況且只要過了復試,學費就不是問題了。

他很客氣的回復說:“謝謝學長了,我暫時不需要。”

學長笑笑,也沒有再提這個,而是低頭翻了翻,從一疊牛皮封袋中出抽出了一個,推到他面前,說:“同學,這是這一次你復考之中可能會遇上的高年級學員資料,你可以看下。”

陳傳謝了一聲,打開了封袋,自里抽出了五張油印紙,每一張對應一名高年級學員,上面有著這幾個學員的特長和擅用技巧的大致情況。

只是這時候,他感覺有點問題了,抬頭問:“五個人?”

最后負責與他對抗的學員只會是一個,現在卻給他五個人的資料,以往考生總不可能把這五個人都研究一遍,就算考生愿意去做,也沒有那個時間去做針對性訓練,并且這里面的資料太概括了,幾乎看不出太多有用的信息。

學長點頭說:“的確是五個,學府是不會將對抗的真正人選直接提供給考生的,這里需要考生自行判斷,不過……”

他微微一笑,“如果考生接受了互助會的資助,那么有互助會幫忙分析哪個才是你們最有可能對抗的高年級學員,不敢百分百保證一定準確,但互助會里都是有經驗的學長,準確率一向是很高的。”

他見陳傳沒說話,又用看著十分誠懇的話語說:“同學,你們不敢接受資助,生怕付出更多,這我也能理解。但接受了資助后,協議對你的約束沒那么嚴格,不會強迫你們做什么的,并且互助會提供的不止是金錢上的幫助,還會給你各種學習上的建議和便利,這里面的好處你加入進來就能體會到了。”

說到這里,他又笑了笑,“不過復考就是為了挑選出真正有實力的學員,同學你如果有這個底氣,覺得自己不用依靠互助會也能通過,當然也可以選擇不接受。”

陳傳說:“我需要考慮下。”

學長點頭贊同:“應該的,是該好好考慮下,同學如果有想法了,可以再來找我,這是我聯系方式。”

說著,拿出了一張備好的紙條,推到了他的面前,又說:“哦,對了,“還有這張收取單,麻煩同學在上面簽個字。”

陳傳看了單子一眼,拿起筆簽了個字,推回去后,把那張寫著聯系方式的紙條拿起,與五張油印紙一同塞到了牛皮袋中,收拾好后,他站了起來,對這位學長點了下頭,轉身離開了這里,并朝著樓下走去。

而同一時刻,在大禮堂這一側。單雄、劉采還有其他幾名二年級的學員正站成一排,每一個人都等候在一座座半人高的黑殼打記機的旁邊。

沒多久,見一名名衣裝得體的少年男女走上禮堂前面的臺階,從敞亮的大門外走進來,并向著他們這里過來。

其中一名學員來到了劉采面前,并將一張精致硬卡遞給了他,微笑說:“麻煩學長了。”

與考試入學的學員證不同,舉薦入學的學員證都是以名卡的形式存在的,并且學員早早就在進學之前就拿到了。

劉采忙說:“學弟客氣了,不麻煩。”

他接過后,將名卡放到了打記機的凹槽中,并對照著卡面上的色印強弱打了出來一串編號,再是搖了下手柄,便有一頁光潔挺括的紙張從下面的吐口處滑出。

這上面標明了某個高級學員的具體檔案,包括身高、體重、速度、血型、心率、拳腳力、動作習慣、肢體尺寸及形體比例等等詳細到繁瑣的信息。

劉采將紙張拿起,放入事先準備好的印刷著校名的公文袋中,與金屬卡一起雙手遞給對面的學員。

“謝了,學長。”那個年輕學員微笑著接過,對他揮了下手,就沿著過道往里走了進去。

劉采這里好了,一邊的單雄因為今天有點心不在焉,手上動作慢了點,他對面的學員頓時不滿意了,沖著他說:“你怎么這么慢?行不行啊你?”

單雄心里暗罵,要想發作卻發作不出來,這些憑著舉薦入學的學員,背后站著一個個權貴,哪怕才剛剛入學,也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他臉上肌肉抽搐著,將紙張和卡片拿了出來,匆匆裝好遞了過去,對面的學員還猶自不滿看了他一眼,一把將東西拿過,就快步朝著里面走了。

劉采看了看單雄,低聲提醒他說:“收收脾氣,這些權勢學生不好招惹,反正也就幾十個人,忍忍就過去了。”

單雄哼了一聲,早知道去參加入學考會給安排到這里,他打死也不會上場,不過說起來,外面的兄弟說是找到了那小子,昨天還說會給他一個交代,讓他等著,怎么一整天過去了都沒消息?難不成沒抓到那小子么?還是被什么其他事情耽擱了?

另一邊,陳傳走出舊樓后,就一路步行出了武毅學堂,來到廣場對面的一座電話亭前,那里有一個學生正在打電話,似乎是問家里要錢,等了好一會兒才出來,看那沮喪的樣子像是沒能拿到。

等人離開后,他走了進去,拿起話筒,再從挎包里拿出十幾個硬幣,接連塞了進去,撥了一個號碼,那邊很快就有一個甜美的女聲傳來:“這里米氏訟訴事務所,請問有什么需要咨詢的么?”

陳傳說:“我找助理訟師高明,對,沒有預約,我是他表哥。”

“請稍等。”

過了一會兒,電話筒那端傳來了一個懶散的聲音:“陳傳表哥?怎么想起給我打電話了?”

“高明,是我。”陳傳說:“我上兩個月考入武毅大學堂了,下個月就是復試。”

對面的人聽了這個消息頓了下,可顯然知道他不是來炫耀的,聲音變得認真了許多:“表哥伱說,我聽著呢。”

陳傳稍稍側了下身位,說:“武毅大學堂里有一個學生互助會向學員提供資助,似乎還能對復試內容進行建議和篩選,我想或許能從你這里知道有關于互助會的一點情況。”

對面的聲音笑著說:“米氏訟師事務所是武毅合作方之一,我這里倒是能查到檔案,而我是助理訟師,咨詢費為一分鐘十元,表哥你確定么?”

陳傳無比肯定的說:“確定。”

對面傳來“滴答”的一聲,聲音再次傳來:“從現在開始計費。根據事務所的卷宗,陽芝市武毅大學堂互助會出自學堂內部的學生會,由一些權勢學員牽頭組建而成。

互助會會給予受資助學員復試及提供后續學習上的幫助,對于表現優秀的人才,互助會利用協議對其進行招攬,使其在畢業后為權勢學生及其背后的團隊乃至勢力服務。

對于表現很平庸的,一些不愿意附從的學員,他們會通過委托人,將協議轉讓給各個公司和各個高級訟師事務所,由后者接手處理。”

陳傳拿著話筒靜靜聽著,他沒去問怎么處理,反正個人是很難和這些公司和事務所對抗的,他想了想,又問:“武毅大學堂的態度呢?”

對面言簡意賅的說:“除非是特別有價值的學員,才值得學府上層關注。”

陳傳點點頭,又問:“我記得武大也有面對學員的資助?”

對面傳來翻頁的聲音,過了一會兒,說:“是有,但需要提前申請,并由學堂事務處呈遞,需要至少三名校理事核準,審核可能需要很長時間,很少有人能申請到,反正我這邊的資料上看不到,所以那筆資金只是理論上存在。”

陳傳說:“明白了,我就這么多問題。”

對面又是“滴答”一聲,隨后那聲音說:“咨詢結束,時間一共是九十二秒,算作兩分鐘,事務所收二十元咨詢費,不過這是我第一筆咨詢業務,可以給表哥你打五折。”

陳傳說:“高明,謝謝了。”他知道,這些消息并不是這點錢就能隨便打聽出來的。

那聲音笑著說:“表哥,進了武大也不提前說一聲?下次我回陽芝市,你得請客啊。”

陳傳笑了笑,說:“下次一定,對了,還有一件事想請你查一下,下次我們見面再說,不打擾你工作了,我先掛了。”與對面互相道了聲再見后,他掛上了話筒。

走出電話亭,他雙手插兜,站在空曠的廣場上,對面就是武毅學堂的大門。

此刻不少人在那里進進出出。

很明顯,互助會給予的資助是要求有足夠的回報的,如果不想受互助會的挾制,那么他就需依靠自身的力量去通過復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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