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魔降臨

140,不死不滅?我能殺你

韓思遠自揭老底,著實讓倪昆震撼了一把,沒想到這老家伙人生經歷如此豐富多彩,子孫后裔遍及天下,連當今皇家都有著他某一世的血脈。

難怪這老家伙對韓驚濤、韓林這兩個親兒子毫不在意。

九世為人,子孫無數,子嗣后裔對這種人來說,真就已經毫無意義。

不過心里雖然驚嘆這老家伙的豐富人生,倪昆面上卻還是不動聲色,淡然道:

“原來竟是本教前輩。天命教還真是門庭不幸,凈出叛徒。八百年前,天命教之所以敗得那么慘,想來你是居功至偉了。”

說話時,他傳音問公主:

“初代國師蕭立什么修為?”

公主神情凝重,傳音回復:

“法相境,大成。”

“都已經修到法相境大成了,完全可以遁世避過七百年靈機斷絕,居然還舍得轉世?看來這老狗所圖甚大……”

不管韓思遠曾經有多厲害,既然已經在靈機斷絕之世屢次轉世,那么即使他已經破開天地桎梏,現在也不可能有超過法力境的修為——法力境需接引天地靈機入體,與真氣相合,方可淬真氣為法力。

如今天地靈機尚未正式復蘇,就算破開天地桎梏,也最多能修至開脈境大成。

更何況韓思遠身上,渾無半點真氣氣息,即使神凰火加身,也沒有一絲真氣波動。

而倪昆在韓思遠身上,也并未感受到什么威脅。

就是感覺這條老狗的狀態十分奇怪。

那種明明近在眼前,卻又好像遠在天邊,乃至無處不在的詭奇狀態,令倪昆有點難以把握。

“我輩修士,無論正魔,本來就都是大道獨行。”

韓思遠悠然道:

“師長、同輩、弟子、道侶、親友……

“你生命中出現過的每一個人,都只能臨時伴你一程。到頭來,你終究會孑然一身,獨行道途。

“而我輩魔修,更是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任何人,都只是我輩道途中的資糧。

“你說我叛教?我卻要告訴你,我只是找到了自己的道。”

倪昆哂笑:

“你的道,就只是不斷轉世茍活?虧我原本還以為,你會有多么地了不起。卻原來,不過是一條仗著轉世秘法,茍活至今的老狗。”

韓思遠搖頭:

“你與江踏月,乃是天命教七百年來,最為出類拔萃的傳人。即使在煉氣士時代,你與她依然可稱絕世天驕。但你們終究年輕識淺,看不透我這九世籌謀的用意……”

蘇荔忍不住叫道:

“老賊,我蘇荔才是天命教當代圣女,你提江踏月不提我,這是不把我在眼里嘍?”

韓思遠眼神微妙地瞧了蘇荔一眼:

“你……唔,天鬼血脈,修天鬼戮神法,勉勉強強也能算個小天驕了。可惜與江踏月相比,宛若螢火之于皓月,不值一提。”

蘇荔氣得咬牙切齒,腦門青筋暴跳,手按拭雪劍柄,恨不得拔劍亂斬,這老賊砍成碎片。

倪昆安撫地拍了拍蘇荔手背,看著韓思遠,問道:

“所以你這九世籌謀,究竟在圖謀些什么?以你初代國師那一世的修為,完全可以撐過靈機斷絕,為何還要放棄修為,不斷轉世?”

韓思遠微笑:

“自然是為了完善我的道。”

倪昆道:“你的道究竟是什么?”

韓思遠笑而不語。

倪昆又問:“欲以相權代皇權,也是為了完善你的道?”

韓思遠道:“不錯。”

倪昆奇道:“那你為何不干脆造反?自己上位做皇帝?”

韓思遠輕笑道:

“受國之垢,為社稷主;受國不祥,為天下王。

“大周疆土,為主界核心,這片土地上的君王,既是人王,亦是神主,命理氣數受天命纏繞,雖地位尊崇,卻也要承擔天地之穢、眾生之望。

“尤其異日靈機復蘇,主界將衍生浩大牽引之力,將自遠古之時,散落在外,演化為諸界的碎片,逐一牽引回來。主界的人王神主,亦將連那些回歸碎片的‘天命’一并承擔。

“將這樣一副擔子擔在肩上,根本就無法攀登至高。周太祖一世梟雄,威壓天地,橫掃八荒,卻也因擔起了這副擔子,在突破‘圣丹’時功敗垂成,身殞道消。

“而那個時候,經大周開國的神仙殺劫,主界剩下的體量,比現今也大不了多少。體量不大時,連周太祖都承擔不起,更何況將來主界不斷牽引碎片,越變越大?

“所以,這一副太過沉重的擔子,還是交給凰家人來擔當好了。”

倪昆不屑哂笑:

“呵,原來你是只想要好處,不想擔責任!”

韓思遠含笑攤手:

“我輩魔修,豈不正該如此?”

倪昆嗤道:

“你這格局,也忒小了些。”

韓思遠微笑:

“你還年輕,看不懂老夫的格局。”

蘇荔譏諷道:

“年輕又如何?我們教主年輕氣盛,滿腔熱血,一往無前,所向無敵。比你這倚老賣老、營營茍茍的九世老賊,不知要強了多少倍!”

韓思遠輕笑一聲:

“大人說話,小丫頭插什么嘴?該當掌嘴。”

空間驀地一震,也不見韓思遠有任何作勢,一道無形勁力憑空衍生,呼地扇向蘇荔臉頰。

蘇荔長劍出鞘,揮出“白龍天旋”,劍氣化作雪白龍影,橫阻在那無形勁力前方。

然而那道無形勁力,竟好像存在于另一個次元,完全未受那白龍劍氣阻擾,徑直橫穿劍氣,直擊蘇荔臉頰。

蘇荔一驚,身上邁出一道與她一模一樣的身影,閃掠至倪昆身后。

可那無形勁力,竟完全不被她留在原地,與真身無異的鬼影分身迷惑,倏地一折,又向蘇荔本尊追來。

蘇荔念頭一動,本尊與分身瞬間互換,可那無形勁力也隨之轉向,繼續鍥而不舍拍向蘇荔臉頰。

蘇荔一咬牙,也不再施展身法躲閃,收劍歸鞘,右手捏爪,一記鬼哭搜魂爪抓向那無形勁力。

然而那無形勁力又如穿越白龍劍氣一般,視她手爪于無物,徑直穿越鬼哭搜魂爪攔截,繼續拍向她臉頰。

眼看蘇荔就要被那道無形勁力拍中。

倪昆突然出手,手掌猛地探出,宛若在水中捉魚一般,五指一合一捏,噗地一聲,便將那道無形勁力捉在掌中,一把捏爆。

“不錯。”韓思遠頷首贊許:“竟能捉住老夫這不在此界、不在彼界的無真幻勁,不愧是老夫再傳弟子當中,最為出類拔萃的當代教主。”

“不在此界,不在彼界?噱頭而已。”

倪昆哂然道:

“你那道勁力,雖飛行之時,不在此界,宛若虛幻,可行將命中的那一剎,仍然會顯出實質。也就只能用來欺負欺負境界遠不如你的修士,在我面前,不值一哂。與其耍這些花俏噱頭,倒不如……”

劍鳴聲中,倪昆反手拔出“青風劍”,四尺長劍若一道青色閃電,直刺韓思遠眉心。

韓思遠呵呵一笑,不閃不避,任由長劍刺來,只道一句:

“殺我,如殺眾生。”

長劍貫入韓思遠眉心。

明明手感沒錯,確實刺中了實體肉身,可倪昆卻有種莫名古怪的感覺,只覺這一劍刺中的,根本就不是韓思遠。

噗嗵!

人體倒地聲響起,眾人循聲看去,就見一個文官,直挺挺地撲倒在地,眉心、后腦血流如注,已然氣絕身亡。

從其眉心、后腦的傷痕看來,儼然是被一劍貫入眉心,直透后腦。

倪昆劍刺韓思遠,死的卻是一個遠遠圍觀的文官……

殿中頓時一片嘩然,文武群臣個個驚惶失措,四散開去。

轉眼之間,大殿正中,便空出偌大一片場地,只倪昆、蘇荔、公主,與韓思遠對峙。

御座上的天子,亦是一臉震驚。八秘衛則齊齊上前,將天子護在身后。

倪昆收劍,看看眉心毫發無傷的韓思遠,再瞧瞧那撲地而死的文官,皺眉道:

“你把傷勢轉移到了別人身上?”

韓思遠輕笑道:

“可不是‘轉移傷勢’這般淺薄。”

他身形微微一震,那覆在他身上,兀自燃燒不休的神凰火驀地消失。小皇帝頭頂上方,那懸在御座之上,書有“承天應運”四字的匾額,轟地燃燒起來。

隨著四字匾額燃燒。

小皇帝、長樂公主,皆覺體內的神凰血脈,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原本在這神凰殿中,在神凰宮加持之下,能以輕微代價,施展神凰火的能力,似在飛快消失,此時再想施展神凰火,公主就要消耗與外界相等的真氣,小皇帝亦將消耗與外界相等的本源。

“這匾上四字,是我做國師蕭立時,親筆書寫的。”

韓思遠抬手指著御座上方,那飛快燃為灰燼的匾額:

“神凰宮大陣的設計、布置,皆有我一份。除了天子所居的棲凰樓,我無法染指,整個神凰宮大陣,都留有我的布置,七百年間,早被我滲透。

“若只是天子,在我面前,唯有躲進棲凰樓中,方有自保之力。棲凰樓以外,皆是我的天下。”

他笑看著震驚不已的天子、公主:

“神凰火威壓天下,震懾百官,卻制不住我。有此恃仗,老夫請天子回棲凰樓安享優榮,國事盡付于我,不過份吧?”

話音未落,倪昆抬手一指,一道閃電從天而降,落在韓思遠頭上。

雷霆轟頂之下,韓思遠又是毫發無傷。

那退避至大殿邊上的勛貴群中,忽然發出一陣驚呼,一群勛貴手足并用,踉踉蹌蹌地四散開去,現出中間一具已然變成蜷曲炭塊,看不出本來面目的焦尸。

“在大周的土地上,你殺不了我。”

韓思遠微笑道:

“任你神通蓋世,武道無敵,只要是在這大周境域之內,對我的任何攻擊,都將由大周子民為我分擔。人死光了,輪到牲畜。牲畜死絕,輪到草木。草木枯萎,輪到大地……”

他攤開雙手,笑道:

“在這大周境內,老夫,不死不滅!”

天子、公主、蘇荔、秘衛、禁衛們聽得此言,無不悚然而驚。

若這老賊真有這般能耐,豈不是無人能制?

倪昆卻是斥耳不聞,一步掠至韓思遠面前,一拳轟出,正中他胸口。

重拳擊打的手感十分爽脆,確實是打中了人體的感覺。

但這足以擊潰大周京師城墻的重拳,落在韓思遠身上,卻連他衣角都沒有掀動一塊。

反是邊角武將群中,有人嘭地一聲,爆為一團血霧,將周圍武將半身染紅。

倪昆像是不信邪一般,又一指點出,按在韓思遠眉心。

韓思遠依舊無恙,又有一個文官腦袋炸得粉碎。

血霧紛飛,眾官驚呼慘叫聲中,倪昆又一爪按住韓思遠天靈,掌上雷光暴閃,雷霆好像水流一般沖刷覆蓋他全身。

韓思遠負手而笑,突然無恙。

邊上勛貴群中,又有一個老王公渾身冒出電光,瞬間化為焦炭,旋又爆成炭灰,撲了周圍勛貴滿頭滿臉。

倪昆掌心又噴吐玄冰真氣,可被凍成冰雕,旋又炸成冰屑的,仍是邊角一個文官。

“你竟能在不過初入開脈的境界,接連催動數種不同屬性的真氣,真氣竟有千變萬化之能……你修煉的究竟是什么功法?”韓思遠好奇問道。

倪昆充耳不聞,真氣化為森羅劍氣,覆住韓思遠全身,絞殺之下,接連數個文武勛貴粉身碎骨,化為肉泥。

殿中的文官武將、王公勛貴狼奔豖突著哭喊叫嚷:

“國師,收了神通吧!”

“國師,你這是在殺我們啊!”

“國師,求你收了神通,不要再動手啦!你是天子欽封的國師,位列百官之上,沒人敢質疑你的地位……”

“國師,求你不要再動手啊,萬一傷到天子……”

傷到天子?

不可能的。

神凰血脈受國之命數,雖要擔當重責,卻也自有國運庇護。

韓思遠修煉過“天命亂世書”,又以各種身份在大周籌謀數世,他這能力,明顯是與大周國運牽連,傷到誰,都不可能傷到大周天子。

甚至連倪昆的人,都未必會被牽連——

能為韓思遠“分攤傷害”的,必然是大周臣民。

而倪昆的人,即使受了大周官職、賜封,也首先是他天命教主、天魔倪昆的人,受他倪昆氣數庇護。

韓思遠若能越過他倪昆,直接傷到他的人,那首先遭殃的,就該是殿中修煉了道兵之術的大內禁衛們,乃至蘇荔,而不會是其他文武官員。

倒是倪昆自己……

接了“大周國師”的圣旨,命理氣數已與大周相連。首當其沖之下,有可能把自己給……

倪昆一掌拍在韓思遠頭頂上,韓思遠安然無恙,倪昆自己束發金冠反而爆裂開來,長發亂舞之時,腳下地面轟然迸裂,雙腿沉陷直膝。

好的不靈壞的靈。

倪昆這一掌,勁力果然悉數落在自己頭上,把自己打得眼冒金星。

“我的掌力果然厲害,連自己都能打痛!”

倪昆咧了咧嘴,甩了甩有些昏沉的腦袋,將雙腿從地下拔出,看著韓思遠說道:

“你為何不還手?”

“老夫何需還手?”韓思遠笑道:“反正你傷不了老夫分毫,甚至只會把自己活活打死。”

“我看你不是不想還手,而是以你當下的實力,根本打不動我。”

倪昆冷哼一聲:

“方才你打蘇荔的那一道‘無真幻勁’,看上去玄妙詭異,實則勁力不足,就算落在蘇荔臉上,也最多只能破掉她護身真氣,將她臉頰打腫。

“我猜剛才那一道無真幻勁,已經是你目前能發揮的勁力極限。否則你若真要立威,以那幾乎無法攔截閃避的無真幻勁,談笑殺人,豈不是更具威懾力?

“你現在能讓大周子民,乃至大周土地上一切生靈、草木、土地替你承擔傷害,可你卻無法匯聚大周眾生的力量助你殺敵。

“我猜,你必須完成‘虛君實相’的謀劃,才能實力暴增!”

韓思遠面不改色:

“這都只是你的猜想。你怎知,老夫實力不足?”

倪昆哈地一笑:

“因為我這個禍害,屢屢壞你好事。你若真能殺我,豈會一直按捺到現在,任我破壞你的籌謀?

“你們這些玩陰謀的,雖都擅長隱忍,但真有力量時,便絕不會允許任何人破壞你們的圖謀,必會將在一切可能存在的威脅,扼殺在萌芽狀態,確保自己的陰謀不出意外。

“你不殺我,不是你不想,而是你不能!”

韓思遠依然不動聲色:

“是嗎?即便一切如你猜測,你又能如何?老夫在這大周領地,立于不敗之地,不死不滅,神魔難傷。哪怕此時殺不了你,可你一樣殺不了老夫。”

倪昆微微一笑:

“你錯了。我知道怎么殺你。有一個地方,一定可以殺死你。”

說完上前一步,緊緊攥住韓思遠手腕:

“韓相,隨我去棲凰樓吧。”

又揚聲道:

“陛下,請明發圣旨,剝奪韓思遠丞相之位,廢除一切他曾參與制訂的國政律法。初代國師蕭立參與制訂的律法國策,亦請旨一并廢除。盡快找出韓思遠前幾世轉世身的確切身份,下旨剝奪一切敕封,追奪文字……”

聽到這里,韓思遠面色微變,眼中閃過一抹陰翳。

同時空間轟然劇震,無數道無形勁力平空出現,四面八方、鋪天蓋地、宛若暴雨一般轟向倪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