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幸運,天浩遇到的是一頭幼年獠齒豬。也許是它的母親正被強壯雄性同類按在地上摩擦,也可能是它的父親被出軌母親從懸崖上推了下去……用刀子割斷幼年獠齒豬喉嚨的時候,饑餓的天浩一邊大口吞服溫熱的血,一邊在大腦里迅速估算著這頭獵物的各種數據。
除去骨骼與外皮,以及體內各種無法食用的部分,剩余重量為六十至于六十二公斤。
他當時生吃了心臟與肝臟,包括左右兩邊的腰子。這些內臟富含大量的維生素,必須趁著新鮮食用。天浩割下幾塊肥厚多油的腰肉,其余的埋在雪堆里,表面做了個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的記號。
這個冬天很冷,凍得硬梆梆像石頭一樣的豬肉根本不會腐爛。
整個磐石寨都在饑餓。沒有掌握絕對話語權,沒有強大的實力為后盾,就這樣扛著一頭獠齒豬回家,恐怕一絲肉渣都不會落到自己嘴里。
餓極了的天霜陡然睜大雙眼,喉嚨里發出極度歡愉的“嗬嗬”聲。她絲毫不顧解開腰帶的皮袍因為猛烈動作滑落,露出尚在發育但極其瘦弱的身體暴露在兄長眼前,雙手如爪子般死死抓住天浩遞過來的那塊肉。
她抓得很用力,肉塊卻紋絲不動。
天浩眼里透出兇狠冰冷的目光:“不準說出去,否則我就吃了你。”
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天霜感覺自己的胳膊在顫抖。以前從未見過三哥露出這樣的神情,讓她感到恐懼,就像面對著一頭食人的暴鬃熊。
戰栗像瘟疫一樣傳遍了全身,天霜有種忍不住想要立刻逃出這間屋子的沖動,可是泛酸胃部傳遞出強烈的饑餓信號,手指觸摸著凍硬了的肉塊,熟悉的肌肉紋理瞬間壓倒了所有思維。
“我,我不說……”她用力咽了一口唾沫,骯臟的臉上露出討好的神情:“阿哥,可以給我吃了嗎?”
天浩慢慢松開手掌。
他看著天霜急急忙忙抱住那塊肉,用最瘋狂的速度不顧一切啃咬。在這個滴水成冰的季節,任何東西都會被凍結。木屋里的溫度雖然比外面高一些,卻還不足以在短時間內讓肉塊變軟。
天霜的牙齒并不整齊,尤其是左側的犬齒已經掉了,這與她常年啃食骨頭和肉類有直接關系。
撥開火塘里暗紅色的余燼,添了幾根干燥的木柴,很快升騰起一股明亮的火苗,逐漸變成了旺火。
凍硬的肉塊放在木叉上,在火光映照下慢慢變軟。天浩從屋角拎過一桶凍成冰塊的海水,用匕首戳開少許碎片,他在肉塊表面割出一道道縫隙,將散碎的海冰插進去,這些融化的液體混合著滾燙的油脂滴落下來,在燃燒木柴上發出接連不斷的“嗤嗤”聲。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很香的味道。天浩并不擔心烤肉的氣味傳到外面。這是一個被寒冷禁錮的世界,村民們的情況都差不多,木柴必須在秋天的時候就開始預備,在這種天氣外出砍柴,最有可能的結果,就是被活活凍死。
看著天浩手里那塊油滋滋的烤肉,天霜呆住了。
這東西看著就很好吃,與自己手上這塊冷冰冰,硬邦邦的凍肉根本就是兩種概念。
香氣是最好的誘惑,口水不自覺的沿著嘴角流淌。
面無表情的天浩把烤肉遞過去,天霜先是怔了一下,隨即滿面欣喜的伸出手。
指尖即將觸碰到烤肉的時候,天浩以極快的速度將肉塊舉高,看著滿面不解的妹妹,他露出魔鬼特有的,同時具備誘惑與威脅雙重成分的笑容。
“不準告訴別人。”
已經壓下去的恐懼再次涌入了天霜腦海。她無法抗拒近在咫尺的食物,也從未想過“拒絕”這個詞,只是慣性思維與現實區別讓她有些猶豫:“……大哥,還有二哥,也不能說嗎?”
“是的。”天浩加上了一句能夠讓天霜安心的回答:“我會告訴他們。”
吃完烤肉,他非常小心地火塘恢復成為原樣,又在醒目的位置扔上幾塊已經發黑的人骨。
天浩不希望自己的秘密被村人發現。
要知道,寨子里所有人,也許只有自己才有余糧。
兩塊肉都進了天霜的肚子。她吃得很滿足,蜷縮在獸皮堆里沉沉睡去,干瘦的臉上帶著微笑。
北方蠻族的建筑很有特色,不考慮美觀和藝術感,一切從實用角度出發。中空的兩層半壁之間填充著白絨草,這種植物夏天的時候漫山遍野都是,到了秋天成熟,剝下發黃的植物外殼,收集里面柔軟的草芯,加上松軟的獸毛和枯草,相當于在木屋夾層里安裝了一道隔熱層。
天黑了。
這里沒有任何一種娛樂項目。
往火塘里加了幾塊木柴,黑沉沉的屋子里多了些明亮光線,搖搖晃晃,在墻壁上照出沉默的人影。
抬起手,摸到了臉上粗糙的皮膚。十六歲的天浩正處于發育期,雖然沒有鏡子,他還是憑著雙手緩慢的觸摸,感受著自己削瘦的面頰,略有些外凸,幅度卻不是很大的顴骨。眉弓很高,搭配著高挺的鼻梁,符合曾經那個時代的人類審美標準。吞咽口水的時候喉結在滑動,堅硬的牙齒表明鈣質吸收效果不錯,舌頭對食物口感的判斷也符合基本味覺標準。
這具身體不屬于我。
但現在,他就是我。
文明時代的我已經死了。戰爭毀滅了一切,基地里的幸存者寥寥無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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