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重陽,長安大戰,云胤曾出山助陣,幫武帝擒拿任天行。那時云胤還沒現身,任真就已重傷昏迷,因此,云胤認得任真,任真卻是首次見到云胤。
圍剿任天行之仇,今日也該清算了。
云胤的心思不在這方面,認真打量著他,問道:“這些日子,你一直都在后山?”
他確實沒想到,任真就藏在他眼皮底下,他卻無所察覺。
任真沉默不答。
云胤皺眉,眸光愈發寒冷,“后山的玄機,連我都沒識破,你又是如何知曉的?”
直到剛才,他才感知到星辰陣的消散。它能屏蔽他的強大神念,絕非朝夕可成,更不可能出自七境任真的手筆。只有一種可能,任真早就知道谷里的玄機。
事實上,星辰陣乃蒼穹部所設,早在云胤來荒川前,就已然存在,用以囚禁百目天王。而后來,蒼穹部覆滅,云胤率眾入川,誤打誤撞地挑選此峰為住所,跟百目天王成為鄰居。
若非任真主動解除陣道,恐怕他這輩子都看不透,后山還隱藏著巨大的秘密。
任真聞言,依然不語,沒有解釋的打算。
白九玄驚愕之余,心里也有諸多困惑,忍不住問道:“姜小白呢?我記得,他是跟你一起離開的……”
任真冷笑一聲,“他就在谷里,你下去找他吧。”
白九玄身軀驟僵,雖然神識偏弱,感知不到谷中的情形,但注視著他的表情,已隱約猜測出,自己的義子被殺死了。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離開神農大典時,貌似還是七境下品吧?怎么這么快就圓滿了!”
白九玄同為準八境強者,察覺到任真此刻的修為,不禁悚然一驚,以為是自己感知出錯了。難怪任真能殺死姜小白,原來他的實力暴漲到如此地步!
云胤目光掃視著任真上下,感慨道:“不愧是任天行的兒子,連我的獨傳弟子都能打敗。要是縱虎歸山,讓你活著離開,后果不堪設想啊……”
尊為大宗師的他,眼光極高,也曾在中原見過無數天才,卻都不屑一顧。這些年來,也就只有姜小白的資質,能令他欣賞滿意,肯收其為弟子。
沒想到,任真的天賦竟如此妖孽,短短半年間,就完成了對姜小白的超越,更是將其殺死在谷底,這樣的修行速度亙古絕今,連云胤本人都感到忌憚。
如他所說,如果放任真離開,或許用不了多久,世間就又多出一位大宗師,能跟他平起平坐,直接威脅到他。
這不再屬于天才范疇,而是貨真價實的巔峰戰力。
后生可畏,他有點怕了。
聽到陛下給出這么高的評價,白九玄難以置信。
“七境修行,絕非鬧著玩的,即使是世間最驚艷的天才,也不可能突飛猛進,隨意突破。這半年里,你究竟經歷了什么?”
作為過來人,他深知七境修行的艱難,多少人畢其一生,都沒能達到七境圓滿,因此他特別想知道,眼前這個年輕人是如何做到的。
云胤盯著任真,同樣感到好奇。
任真聞言,回想起那些跟百目天王殊死糾纏的情景,表情變得復雜。諸般情緒漸漸消散,最終化為一種透著強大自信的淡然。
“你沒資格知道。”
白九玄神色劇變。
云胤踱行數步,瞥視著任真,“你不想說,也沒關系。我承認,你的天賦妖孽,但運氣不佳,今日落在我手里,你的修行之路就到頭了。”
此時的孤峰上,雖然只有他們三人,但對任真而言,已是極大的危機。
云胤是八境大宗師,實力自不用說,連相對更弱的白九玄,也是七境圓滿,跟任真不分伯仲。這兩人聯手,其壓迫力可想而知,任真恐怕插翅難逃。
如果他被擒住,被廢掉一身修為,就算擁有再妖孽的天賦,還有何意義?
任真沒有答話,表情波瀾不驚。他手腕一揚,六合劍延展放大,落在掌心間。
在云胤看來,他登上峰頂,似乎是蹤跡暴露后的無奈之舉,陷入危機之中,但對他而言,即使云胤沒有察覺,他也會主動前來一戰,又何懼之有?
白九玄見狀,大步走到任真背后,斷絕退路。
“你臉上被劃出傷疤,雙眼被刺瞎,應該是拜小白所賜吧?任天行淪為瞎子,現在你又變成小瞎子,哈哈,果然不愧是一對父子!”
他眼眸微瞇,渾身殺意綻放。
“我倒要看看,一個瞎子,能在我手里支撐幾回合!”
說罷,他手持木杖,襲向任真后背。
作為屬下,他自然不能讓云胤主動出手,丟棄大宗師的顏面,跟他合力欺負一個小瞎子。試探任真虛實的任務,只能由他來做,他也有信心能勝任。
白九玄雙手握杖,握在上方的左手抬起,只聽噌的一聲,木杖竟然從中間整齊斷開,上端隨左手前移,嶄露出一段雪亮而鋒利的刀刃,甩殺出去。
這條木杖,原來是一把杖刀。
杖刀非常細長,在空中劃出一道完美的弧線,寒光閃爍,宛若白虹,更是極其凌厲。呼吸之間,它便掠到任真腰部,刀鋒銳不可當,仿佛要將他和整個空間一刀兩斷。
任真仍站在那里,遲遲未動,仿佛未曾察覺。刀鋒呼嘯向前,眼看就要得手,這時候,他忽然開口,吐出兩道字音。
“太慢。”
說這話時,他面朝著前方的云胤,臉上浮出玩味笑容。
毫無預兆地,他腰肢古怪地顫動,下半身猛然前踢,騰空而起,與此同時,他的上半身卻往后躺倒,像是要倚在后方的白九玄身上一般。
這動作著實詭異,整個人橫在半空,呈“一”字狀,并非常規的閃躲動作。更關鍵的是,他的速度太快,無需任何過渡,身軀就跟地面保持平行。
顛覆肉體極限,這就是狂骨訣的變態之處。
而白九玄那柄杖刀,仍在疾速前斬,覆水難收,難以再立即撤回,他也沒意識到應該撤回。
刀鋒所掠過的平面,跟任真的身軀非常貼近,但終究還是沒有交集,從衣衫下方呼嘯而過。
這副情勢,只在一念之間。
任真仰面朝天的同時,左手遽然一揮,六合劍朝后方斬去。由于身軀后傾的緣故,他跟白九玄的距離被拉近半個身位,白九玄的刀到了,那么,他的劍也該到了。
直到這時候,白九玄一刀斬空,才意識到危機。
任真這個動作,并非一味的躲避,而是寓攻于守,兇猛至極,就相當于把轉身、閃避、回擊三個動作融為一體,在同一瞬間完成。
在完成閃避的同時,回擊也將完成。
電光火石間,白九玄已來不及多想,身軀同樣往后仰倒,試圖像任真那樣,讓劍鋒從他上方掠過。可惜,同樣的動作,他做不出來,更沒有那么快的速度。
他頭部剛傾出分毫,六合劍便迎面刺來。
嗤……
本應是劈開頭顱的一劍,倏然劃過眼部。
血花四濺。
“啊!”
白九玄痛嚎著,倒飛出去。
他剛才還在嘲笑任真,這下倒好,自己也成了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