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女人第一次回娘家的感覺么?”隋戈心下好奇,女人的心思,總是那么難以揣摩。
隋戈的目光,毫無阻隔地投向了遠處的那座小平房。房子靠山而建,三間平房,旁邊又搭了兩間瓦房,當然談不上什么樣式。雖然依山傍水,但是絕對沒有別墅那種風景秀美、寧靜致遠的感覺,只是讓人覺得兩個字:貧窮。
是的,哪怕是換上了平房,透出的依然是貧窮的本質。
似乎,火磚平房,也只是為了搭建起來掩蓋平房而已。
小花屋前的溪水邊,一對年青男女正在洗刷鍋碗瓢盆。
這是這一帶的習俗,到了年底,每家每戶都會大清掃,尤其是廚房必須要清掃一番,然后就會祭祀灶神,之后才會歡歡喜喜、平平安安地過年。
不過,這一對男女顯然不怎么歡喜,甚至兩人還在爭吵什么。
當然話又說回來,這么冷的天氣洗刷東西,誰能高興得起來,你以為這是春夏躁動季節么?
隋戈耳聰目明,將真氣運距雙耳,立即就捕捉到了這一對男女說話的內容。
“牛大本,你怎么就不能出去打工呢?你說我們這屁日子,究竟過成什么樣子了?”女人一邊刷碗,一邊抱怨道。
“打工?打工又能怎樣?出去之后,幾十個人擠在一個豬窩、狗棚里面,累死累活地,又能掙幾個錢,跟討飯有什么區別。我一個大老爺們,丟不起那人。”男子一邊刮著鍋底灰一邊說道。
“你不去掙錢,老娘什么時候能夠住上樓房啊!”女人越來越氣憤,“當初結婚之前,你他媽信誓旦旦讓我以后住樓房,有大彩電看,有席夢思睡……結果呢?就是這個樣子。一層樓的,這叫樓房么?還有,你們家連小黑白電視都沒有,還彩電呢?席夢思呢?讓老娘睡木板床……你還是男人么!”
“王燕,我說你別給我提什么樓房、彩電,一提我心里面還他們不爽呢!”男人也開始抱怨道,“你老爹,也就是我老丈人,愣是要了我十萬的彩禮,但是居然一點嫁妝都不給你置辦。我看,你們家恨不得將我榨干似的。”
“喲,你還怪上我爹娘了。”女人的火氣騰騰地上來了,“我好好一個大閨女,嫁到這么一個鳥不拉屎的地方,我爹娘養我容易么,干什么不要你十萬彩禮?更何況,你妹妹嫁出去,難道沒要別人彩禮?”
一聽這話,男子果然就啞口了,而女人卻繼續窮追猛打:“還有,這大過年的,你也不去我家拜年,也不郵點錢我給爹娘,你這個女婿,也真是夠操蛋的!我看,干脆老娘一腳蹬了你這沒出息的。”
“小聲點!”男子似乎在擔心什么,“王燕,這話你可能亂說。在白流溝,如果哪個已婚婦女敢跑路的話,捉回來就直接打斷腿,你可別嚷嚷了。”
女人似乎也聽過白流溝的這個恐怖傳統,果然聲音變小了,說道:“老娘我怎么就這么命苦呢,怎么就會往這個火坑里面跳呢……”
“你也別抱怨了。”男人繼續道,“我妹妹你知道吧,她嫁的哪家子,聽說特有錢的。這一次要是我妹妹回來拜年,我們也可以多多少少得點好處。”
“省省吧。”女人不以為然地說道,“嫁出去的女兒,那就是潑出去的水。你妹妹,現在都是別人家的人了,你指望不上了。就像是我爹娘,這輩子也不能繼續指望你了。”
“去,怎么老是說我。”男人又道,“你說我妹妹,會回來嗎?這都快大年三十了,我還指望她給我送點好的年貨,歡歡喜喜過個大年呢。”
“我怎么跟了這么一個沒出息的男人!你指望別人干嘛。還有,你那妹夫,從來就沒露個面,誰知道是不是相片上那小伙子,還指不定是什么歪瓜裂棗呢。那樣的話,你妹妹就跟我一樣,一輩子就陷那地方了。”
“唉,也是啊。”男人說道,“要真這樣,我還真是有些對不住小花了。不過,咱們白流溝就這樣。我爹娘生她養她,也就是為了給我換個媳婦兒回來。小花,你要是真過上好日子了,可別忘了哥和爹娘啊。咱們家還欠著債呢,今年過年,怕是連雞都吃不上羅……”
走了一陣,小花終于看到了溪邊的兩人,忽地從驢車上躍下來,兩只手提著裙子,一邊跑一邊沖著前方溪邊的男人喊道:“哥——哥,我是小花!哥——”
而這時候,溪邊的男子顯然并未認出小花來,有些茫然地問旁邊的女人:“王燕,那漂亮姑娘是叫我么?”
“你做夢啊!”女人哼道,“多半是大城市的姑娘,到山區來游玩。這些城里丫頭也是,你說城里面呆著多好,高屋大廈、道路也寬、燈也亮的,到我們這些地方來干嘛……”
“她好像真是在叫我呢,聲音聽起來還挺熟悉的。”男人又道。
“你把鍋洗干凈就不錯了,別整天做夢了!”女人說道。
這時候,小花已經奔到了溪水邊,提著衣裙,直接就水淺的地方淌著水過去了,一直走到了那男人的旁邊,說道:“哥!你怎么回事,你不認識我了?”
男人這才茫然地站起來,說道:“原來真是叫我呢……你是……你是小花?你真是小花嗎!”
這男人,很顯然就是小花的哥哥,叫做牛大本。旁邊的女人,叫做王燕,是牛大本的嫂子。
說起來,牛大本之所以能夠娶上老婆,很大程度上都是因為老地主送給牛家的彩禮。
相對于牛大本的茫然,王燕倒是很快進入了角色,臉蛋兒笑開花似的,用自己的衣服擦干了手上的水就去握牛小花的手,“哎呀,小花妹妹啊,你也別怪你哥了。你現在這么漂亮,就跟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似的,你哥哪敢認你啊。對了,你這……你的行李呢?”
要說王燕這心思、眼光就是靈動,雖然她看出牛小花現在的日子肯定好了,但是這過年呢,他們還指望著通過牛小花沾點光,但是這丫頭光著手回來,算是怎么一回事啊?難道,全部都折現?聽說城里面時興刷銀行卡什么的,但是這里離銀行,可是有百十里路遠啊。
所以說,王燕關心行李,更多于關心牛小花這個素未蒙面的妹妹。
“嫂子吧?行李,在后面呢,就在那里。”牛小花轉身,指了指牽著驢車的隋戈。
王燕看到一驢車的東西,眼睛都冒光了,甚至感覺先前被溪水凍僵的手都變得暖和起來了。
而牛大本,這時候也歡喜地進入角色了,笑得合不攏嘴地說道:“王燕,看吧,我就說我這妹妹嫁了好人家不是?你瞧瞧看,這送年貨都用驢車拉。你還羨慕那些搭摩托車回來的打工仔,手里面就提著點城里年貨,就把你眼饞了。你看我妹妹,這是什么派頭。”
“那是……那是,咱妹妹就是有出息。”王燕連連稱贊,“咱妹子這身衣服真漂亮,比電視上的明星還靚,不知道得多少錢,好幾百吧?”
“不知道,別人送的,估計得上千吧。”牛小花讀書之后,也就見了世面,知道沈君菱送的這衣服和靴子都不是普通商場的貨色,所以就把普通商場那些牌子貨的價格稍微提高了一點。不過,她大約不會知道,沈君菱送她的衣服,可是十幾萬的。
但是,上千的價格已經足以震懾牛大本和王燕了。
王燕愣了愣,然后沖牛大本說道:“還愣著干嘛,趕緊去幫妹子將行李拉過來啊。對了,妹子,那個帥小伙子是誰啊,給你拉車的么?”
“不是。他……他是我的……老公。”小花的聲音很低,顯得極是不好意思。
“哎呀,是你男人吶。”王燕笑道,“這有什么不好意思啊。這么帥、這么有錢的男人,整個白流溝也找不出第二個了,這還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呢。你真是好福氣啊,以后我跟你哥,都指望著跟你沾光了。”
這時候,牛大本已經幫隋戈將驢車拉到了溪邊。
要過溪的時候,那頭驢的倔脾氣卻犯了,愣是不肯淌水過去。牛大本心里這個火啊,好不容易這車年貨都要到家了,這頭驢卻愣是不配合。
“還是我來吧。”隋戈笑了笑,摸著那頭驢的腦袋,輕松地就牽了過去,然后將驢車停在了屋子門口。牛大本已經開始將車上的年貨往屋里面搬了,并且說隋戈就是能人,連倔驢都只聽他話。當然,牛大本并不知道,剛才過溪的時候,隋戈基本上是連驢帶驢車,一起舉著過來的。
隋戈本來打算幫忙,但是牛大本和王燕堅持不讓。這兩口子大約也看出來了,他們覺得隋戈就是有錢人家的少爺,雖然對小花很不錯,但是也不能把人家當勞力使不是。要是惹得人家不高興了,以后他們還想沾光,那基本上就不可能了。
牛大本平日干事情拖拖踏踏,但是這一次搬東西可是很利索。眨眼的功夫,就將驢車上的東西全都卸了下來,全部搬進了屋子里面,整整齊齊地碼了起來。
看到這大半屋子的東西,牛大本就有一種滿足感,覺得今年可以過上一個肥年了。另外,心里面的虛榮心也開始膨脹了,似乎恨不得腳上全村的人,都來他牛大本家參觀一下,讓別人知道他家是怎么過年的。同時,牛大本也開始噓噓感慨,心想小時候果然沒有白疼小花這個妹妹,現在她嫁了一個好人家,自己也可以跟著沾點光。至于當初小花差點被他們嫁給一個傻子的事情,牛大本似乎就忘記了。反正,白流溝出來的閨女,大約都是這樣的歸屬。
突突突
這時候,一輛摩托車停在了溪水對面。
一個打扮花俏的女子從車上面跳了下來,沖著牛小花連連招手:“小花,真是你嗎?”
周末,放棄休息時間,爭取爆發一下。各位讀者大大,也請稍稍爆發一下,多給票票和鮮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