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衛中午給我帶只烤鴨回來，吃過午飯下午再出去逛。嬤嬤中午就做幾道清淡小菜就好。”吃過早飯宋馥例行在小院里散步，小翠和小衛在給花澆水除雜草，馬嬤嬤則在曬被子。宋馥喜歡太陽的味道，所以每天都要曬被子。
“主子吃的夠清淡的了，每天除了青菜就是豆腐，除了炒菜加幾片肉再就是隔幾天吃一次豬蹄。主子身子才大好，還得多補補才好。”原本宋馥一直都很慶幸馬嬤嬤沒有中年婦女的嘮叨，可是這幾天才發現擁有話癆本色的人竟然是小翠。
“小翠，吵。”宋馥皺了皺眉頭。“嬤嬤從明天開始隔天加一道海鮮。”
“主子，海鮮太腥，再說也不易有新鮮的。”馬嬤嬤對做海鮮一點把握都沒有，只能寄希望主子改主意卻知道希望不大。馬嬤嬤自從跟在宋馥身邊后，才發現主子原來主意正得很，雖然依然很好說話，但決定的事情卻輕易不會改變。
果然，“盡量吧，沒有就用河魚。”宋馥語氣淡淡的，慢慢地用腳仗量著小院的土地，對絲毫沒有接收到馬嬤嬤的熱切希望。“唔，對了，今天幾號了？”
“回主子今兒五月初三了。”
“又到五月了，日子過的好快，今天我的吃素。小衛記得買荷香居的荷葉酥、荷花糕，五香園的四色糖，春緣社的桃花酒。嬤嬤中午炸點花生米，家里還有新鮮的水果嗎？沒有讓小衛去買些回來。再買點香和蠟燭回來。”宋馥的聲音越來越低沉，最后一個人慢慢走進屋里，留下三個一頭霧水的人在院子里。
這一天無論是小翠還是小衛都乖得很，知道主子心情不好，兩人連話都沒多說一句屋里更是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平常宋馥的晚飯非常簡單，今天更是簡化到只有一碗素面，只加蔥花的素面。三個人都在暗自猜測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
當夜四四回府，收到小衛留的口訊后一個人走進宋馥的小院后。
看到宋馥一個人醉倒在樹下的椅子上，桌上擺著的是白天小衛買回的桃花酒、荷葉酥、荷花糕、四色糖、幾盤水果和一碗面，桌上還有一根點燃的白蠟燭。
四四走到桌前拎起那壺桃花酒輕搖幾乎是滿的，再看看小酒盅里面還有半器盅酒，四四淡淡一笑心想這酒量還是這么的淺。轉頭看到滿地都是畫。
四四揀起一張張拿在手中竟是炭筆畫，借著明亮的月光打量翻閱這打炭筆畫。一個個可愛的小娃娃活靈活現的躍然紙上，在朦朧的月光下就像是真娃娃一樣。
四四翻看著手中厚厚的一打炭筆畫幅，可愛的小娃娃有哭有笑，有洗澡有睡覺，大部分都是小小的嬰兒時期，偶爾也有幾張三四歲的樣子穿著小旗裝梳著可愛的小辮子。
這是……四四看著宋馥明顯是哭紅的下眼瞼，心中遲疑卻不敢確定。
四四低頭看向雙臂緊包膝蜷成一團坐在椅子上的宋馥，這還是一個多月以來第一次再見到，此時的宋馥已經完全沒有一個月前的憔悴。一件月白色鑲藍色花邊的旗裝穿在嬌小的身上，白嫩的小臉因為酒醉而顯出淡淡的酡紅，頭枕在膝蓋上。那頭烏黑的秀發隨意的綰了一個發髻別在腦后，幾綹不聽話的頭發跑到臉頰旁更襯得宋馥白雪般的容顏更加嬌嫩可口。
四四輕輕拈起那幾綹不聽話的頭發，打掠著看上去只有二十歲出頭的宋馥暗暗驚詫一個月未見竟然有這樣大的變化。撇見椅子底下還有一張畫，四四撿起來看到一個十來歲的旗人小美女，四四的心忽的沉到水底。
四四將宋馥輕輕抱起坐到椅子上，憐愛的將宋馥放在大腿上摟在懷中。
“唔，媽媽我好想你。”突如其來的變化將醉酒酣睡的宋馥吵醒。
聽到宋馥的呢喃，四四面沉似水。有些地方管嬤嬤也叫媽媽，所以在四四聽來宋馥此刻想的是玉嬤嬤，想不到玉嬤嬤做出那樣的事情善良的宋馥還念著舊情，四四暗自揣忖著。
“小馥，醒醒小馥。”四四難得溫柔的喚起宋馥。
“嗯～n～，”四四不停的輕輕撫摸著宋馥的臉頰，被庠醒的宋馥努力睜起迷茫的雙眼，不高興地用力看著四四，好半天只聽宋馥喃喃的問道“你是誰？”
“你是誰”聽到這三個字四四的身體一僵，自從文覺和尚說宋馥已經脫離掌控后，四四就時常在想那會是一個什么樣的場景，四四想了很多卻沒想到是這樣干脆的三個字。雖然宋馥有可能是因為酒醉才會不認人可是沒想到這三個字像把銳利的刀狠狠刺向四四的心。
“我是你的夫君。”
“嗯？是嗎？”宋馥疑惑地看了看四四，隨后又把腦袋靠在四四肩膀上想了又想，慢悠悠的說“我怎么不記得我有夫君呢？你是不是記錯了。”
四四的身體硬硬的呼吸略微急促，“我沒記錯，是你錯了，我是你的夫君禛。”
宋馥歪著腦袋雙手抱著四四的臉，似乎想看得更看清楚一些，看了半天又想了很久慢慢說道，“我沒有夫君，真的，你認錯人了。不過那個禛我認識，他不是我夫君。真的，你認錯人了。”
宋馥說的很認真，四四看著自己的第一個女人，為自己生下第一個孩子的女人，也是第一放棄自己的女人，心中說不出的酸楚。順手拿起桌上宋馥只喝了半杯的小酒盅慢慢的喝到嘴里。明明喝的是香甜的桃花酒為何入口會又苦又澀又酸。
“大晚上的不睡覺你在這里做什么？”四四覺得剛才的話題自己不能再繼續下去了。
“過生日呀，你知道嗎？今天是寶珠的十二歲生日，我好想她。”宋馥輕輕拽著四四胸口的衣襟，眼淚一滴一滴的淌下來。
果然是這樣。四四拿起那打炭笑畫柔聲問道，“這些是你畫的？”
“嗯，”宋馥認真地點點頭，“我好想她，這個世界上除了我所有的人都把她忘了。其實我也應該忘掉她的，可是我忘不掉，我好難過，好傷心。”宋馥趴在四四肩頭眼淚止不住的留，嘴里不停的叨念著“我不能忘，我忘不掉，我不該忘。……”
四四看著一張睡著的小娃娃，慢慢的十二年前的記憶和眼前的畫一點點重疊，四四閉上眼睛回憶著十二年前那個生下來就孱弱的小格格，只活了不到三十天的自己的第一個女兒。果然和宋馥畫得一模一樣。
“不要哭了，忘不掉就不忘，以后我陪你記著她。”四四伸出手指輕輕的擦著宋馥的淚珠兒。
“好。都怪那個傻瓜宋馥，這一切都是那個傻宋馥的、笨宋馥的錯。如果她不喝那碗茶寶珠就不會帶著毒出生。那她現在就應該坐在我懷里聽我講故事，唱歌，然后我給她扎很漂亮的小辮子，還有…”宋馥趴在四四肩頭邊哭邊說。
毒？烏喇那拉氏不是說宋氏身體太弱才會使得那孩子先天不足早逝，怎么會有毒。震驚的四四掰過宋馥的臉吃驚地問道“什么毒？哪來的茶？”
“就是福晉剛剛大婚第二天，那只傻宋馥在殿外等著給福晉敬茶時秦嬤嬤給那只傻宋馥喝的，你不知道秦嬤嬤當時的表情有多可怕，嚇得那只笨宋馥就只能戰戰兢兢的喝下了，她就不想想用那個表情端茶的秦嬤嬤會帶來什么茶。”宋馥一邊抽泣的說一邊用小拳頭錘打四四的肩頭。
“秦嬤嬤？福晉身邊的秦嬤嬤？”四四的臉色一片鐵青。
“嗯。”
“那你為什么不告訴我？”
“你是誰？我為什么要告訴你？”半天，宋馥抬頭看著剛剛一如之前歪著腦袋問。
“我是你的…”四四看著宋馥的小臉想起之前她的話，“夫君”兩個字怎么也說不出口“算了，這件事你告訴過誰？”
“nn”宋馥輕輕的搖頭，“誰也沒有，秦嬤嬤說那只笨宋馥要是敢告訴別人就要我大哥和爹爹的命，還要把我娘親新生的小弟弟送進宮里當小太監。”
是那個時候！原來十三歲的烏喇那拉氏就已經在騙自己了，而自己竟然真的信她。想到這里四四身體僵硬的像一個大鐵塊，輕撫宋馥淚珠兒的手氣得止不住的擅抖。“小馥”只叫得出宋馥的名字四四就再也說不下去了。
“干什么？……你怎么不說話？你不說那我說吧。”
“好。”四四憤怒哽咽的聲音只勉強發一個聲音。
“嗯，悄悄告訴你哦，你不要告訴別人，秦嬤嬤死后一定會搬到地獄的二十九層定居的，你知道為什么嗎？”
“不知道，你告訴我。”四四的聲音有些低沉。
“因為她害死太多的小孩子了。你知道小孩子是最天真可愛的，是最無辜的可是她們卻害死那么多小孩子，真是她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你說是不是？”
“她們都是誰？”
“她們有好多人，”宋馥似乎有點怕，往四四的懷里拱了拱，“你抱抱我好不好。”
“嗯，好。”輕嘆口氣，四四緊緊地抱著宋馥。
似乎感覺到了安全宋馥腦袋枕在四四肩膀上輕輕的說，“我覺得我也會下地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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