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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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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千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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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發倉促,變故來得太急太
陸家人看到陸建落馬的時候,那幾個官兵已然跑遠了,甚至連傷人者的模樣都沒能看清楚。陸緘將陸建中拉下來,騎了那匹老馬追上去大聲喊道:“們是哪里的?”
回答他的只有越來越遠的馬蹄聲。老馬“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跑了十幾丈遠就再也不肯往前挪動一步,只原地轉著圈,不耐地撩蹄打響鼻。陸緘呆了片刻,挫敗地折了回去。
陸建已經被陸經等人放平了躺在地上,剛那一鞭也不過是把他身上的綿袍給抽得開了花,不曾傷著皮肉,也沒見其他地方出血什么的,就是臉色慘白,人事不省。可就是這樣完完整整卻毫無生氣的模樣嚇人,陸老太太老淚縱橫,荷姨娘等人只管哭喊,林玉珍只管使勁掐他的人中,大聲喊道:“老爺,老爺,醒醒,哪里不好了?”言罷又要去扶他坐起來。
陸緘斷喝一聲:“不要亂動”從馬上摔下來的人,不傷筋動骨很困難,陸建沒有外傷卻人事不省,鐵定是有內傷的。若是這一亂動,動著了要緊的筋骨怎么辦?
林玉珍吃他這一吼,呆了一呆,正待要吼回去,卻見陸緘一臉的嚴肅認真,正撩起袍蹲下去摸陸建的脈門,又順著骨頭心翼翼地檢查下去,就不敢多言了,只含了眼淚輕聲道:“總不能讓他就這樣躺在泥地里……”
林謹容扶定了她,低聲道:“不會的,二郎會想法的。”
“天殺的,天殺的……”沒有死在反賊的手里,反倒死在一直抱著極大希望的官兵手里,若是陸建就這樣沒了,長房可怎么辦?她可怎么辦?林玉珍絕望不安到了極點,靠在林謹容肩膀上無聲的抽泣,只覺得天地間一片昏暗。一只溫熱的手抓住她的手輕輕晃了晃,她有些不耐,正想摔開,就聽見毅郎軟軟糯糯的,極其聲的喊了一聲:“祖母。”
林玉珍抬眼去瞧,只見豆兒抱著毅郎站在一旁,毅郎一手牽著她的手,仰著臉看著她,那雙又黑又亮,肖似陸緘的眼睛里滿滿都是毫不作偽的同情和憂慮。見她朝他看過來,還體貼地伸手拍了拍她的背,學著大人平日哄他那般的模樣,輕聲道:“祖母乖,不哭……”
這暖人心的人兒林玉珍的眼淚洶涌而出,將帕捂住了眼,伏在林謹容的肩上劇烈地顫抖起來。毅郎被嚇著,癟嘴要哭,林謹容忙柔聲道:“噓……祖母擔心祖父太傷心了,毅郎再哄哄祖母罷?”
毅郎眼里含著淚,憂慮地看看林玉珍,又看看林謹容,伸手要林謹容抱。林謹容輕聲道:“看,祖母需要人哄,娘騰不開手,需要毅郎幫忙呢。”一邊,一邊示意他圈住林玉珍的脖。
毅郎默了片刻,終是伸手抱住林玉珍的脖,將臉貼上去,輕輕喊了一聲:“祖母……”
陸老太太被沙嬤嬤扶著顫巍巍地走過來,擦了一把老淚,鏗鏘有力地道:“大媳婦,還不到哭的時候”隨即問陸緘:“二郎,父親傷得如何?”
林玉珍咬著牙擦了淚,疼惜地抱抱毅郎,站直了身看陸緘怎么。
他又不是大夫,哪里懂得?不過是摸摸骨頭斷了沒。陸緘嘆口氣,輕聲道:“手臂和腿沒摸出什么來,其他不知道。先想法弄上車,再設法尋大夫來瞧吧。”
眾人再度回到垂頭喪氣的狀態,光是拆車廂板把陸建弄上車就要花不少時間。福娘幾個又冷又餓,拿了干糧出來卻又沒有水,他幾個都吃不下去,抱著各自的母親、祖母只是哭。毅郎也開始纏著林謹容碎哼,豆兒摸出一只橘,先給了毅郎一份,又萬般肉疼地給了力郎和福娘一份。
陸建中和陸經背著人嘀咕一陣后,陸建中上前問老太太的意思:“母親,眼看著天要黑了,又這般的冷,孩們什么都吃不下去,這樣拖下去非病不可,三弟也還在發熱。不如我們先趕著牛車走前頭,讓大哥往后頭坐騾車慢慢地來。我們一到老宅就尋了大夫來接,您看如何?”
陸建中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平日大家誰吃過這苦頭?再后頭也許還會有追兵,可是人多安全,他們前頭去了,只剩了陸建在后頭,不是危險?但是這么多人和一個不知生死的人相比誰重要?手心手背都是肉,陸老太太兩處為難,想了許久,終是使人把陸緘喊過去:“二郎,的意思呢?”
陸緘沉默片刻,淡淡地道:“那就們先走吧。我帶著朱見福他們后頭慢慢地來。”
陸建中見他面無表情的,由不得就有些心虛:“二郎,這是不得已的事情,我也不想這樣。放心,我一定把毅郎和媳婦兒、還有母親、三叔父、三嬸娘他們平平安安帶回老宅。一到地頭,我就尋了大夫折回來接們我本來該幫著安置父親,怎奈這一大家,老的老,的,病的病……”
陸緘不待他完就沉默地點點頭,自轉身去和朱見福商量怎樣能用輕巧穩妥的方式搬動陸建。
陸建中揚聲道:“噯……我侄兒,不是為這個生我的氣了吧?不要這樣,我不是不想管,也不是不想幫,這一大家人呢……”
一直保持沉默的林玉珍突然暴跳起來指著陸建中的鼻道:“二叔這話得真好聽要真想管,就該是留下,或者是讓陸經留下來幫二郎的忙對而不是一門心思就想把們一家全都弄走要逃命不怪,但別這樣裝著去堵著旁人的嘴”
林謹容趕緊去拉林玉珍:“這個時候不是吵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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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玉珍寸步不讓:“是想要他們父死光了,好連老宅都占了吧?別忘了,都是去我家避難呢從早上起來到路上都是二郎他們父拿主意和人交涉,們父都做什么了?這會兒倒嫌棄起來了。”
陸建中氣得要死,卻又找不到什么可的,便委委屈屈地看著陸老太太道:“娘,兒不活了一片好心當作驢肝肺……”
陸緘走過來,冷冷清清地道:“二叔父不要鬧了”不等陸建中回答,又轉身對著林玉珍深深一揖,平平靜靜地道:“母親不要難過了,都是一家人,吵了傷和氣。您老陪同著老祖母,帶著阿容和毅郎一起先走吧。兒把毅郎和阿容交給您了,保重”
沒有任何推諉和不平,陸緘表現得很平靜——自陸建落馬之后,他很就從焦慮激動變成了這樣一副冷靜的模樣,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十分有章法,半點不曾慌了手腳。林玉珍定定地看著他,輕聲道:“那呢?”
陸緘抬眼看著她道:“這里離老宅太遠,去老宅尋大夫不知是什么時候的事情我想先帶著父親折回去向先前打尖那個莊里的人求救”不等林玉珍回答,就又輕輕拍了拍陸繕的肩頭:“我把他們都交給了。”
陸繕悄悄看了遠處一動不動的陸建一眼,又看看陸緘,欲言又止。
陸緘笑笑,低不可聞地道:“是我應該的。”
陸繕的肩膀就耷拉下去,垂著頭低不可聞地應了一聲:“放心。”
陸緘不放心,可是他沒有其他法,他不能丟下陸建不管。他抬眼看著林謹容,看到林謹容把半張臉躲在毅郎的披風后頭,恨恨地瞪著他,大滴的淚珠在她眼眶里直打轉。
陸緘微不可聞地嘆息了一聲,朝著妻兒走過去,當著所有人的面,先摸摸毅郎的臉,再將手放在林謹容的肩頭上,毫不掩飾他的愧意和心疼:“對不起。毅郎交給了。”
林謹容的眼淚“唰”地就流了下來,還是要分開嗎?即便是不去江邊了,還是要分開嗎?她不她情不自禁地伸手抓住了陸緘的袖,不肯放他走。
陸緘的眼睛黑得深不見底,緊緊握住林謹容的手,用只有兩個人聽得見的聲音道:“在驛站那次我很后悔。”當時她,陸二郎,總有一天會后悔這樣對我的。他真的后悔了,而且非常后悔。
林謹容血紅了眼瞪著他,恨不得咬他一口解氣。
陸緘堅定地把她的手拿開,無比認真地道:“放心,我一定能回來”隨即大步走到陸建中和陸經面前,一揖到底:“二叔父,我要以人之心度君之腹了”
陸建中笑得很勉強:“二郎在什么笑話?”
陸緘看著他:“我要二叔父發誓,一定會把祖母、我母親、阿容、毅郎還有三叔父一家人平平安安帶回老宅。真的老天不開眼,我不怪們,若是們自私自利,只顧著自己……”他從牙齒縫里擠出幾個字:“我死也不饒們不信等著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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