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理取鬧!”陸建中大怒,使勁一甩袖子道:“你把我巔成什么人了?我是那種自私自利只顧自己的人?你祖母不是我親娘?你母親不是我嫂子?你兒子不是我侄孫?你三叔父不是我親兄弟?我不發這個誓!你這是在侮辱我!欺人太甚!”他就不發這個誓,陸緘又能把他如何?
陸緘定定地看著他,臉色越白,眼睛越黑:“二叔父不敢也沒關系,我無論如何都會回來的。”言罷轉身要走,卻聽陸老太太大聲道:“老二,你跪下!”
陸建中委屈地看著陸老太太:“娘!”
陸老太太板著臉,淡淡地道:“二郎不能要求你發誓,我讓你發誓,可以么?”
陸建中即便是心里說了一萬個不可以,但當著他兒子兒孫的面,哪里又敢說不可以?當下委委屈屈地跪在陸老太太的跟前,舉了手對著灰蒙蒙的天空發誓:“黃天在上,我陸建中發誓,一定盡力將家人……”
陸緘打斷他的話:“將老母、大嫂…………”
陸建中恨他恨得牙癢癢,卻也只得磨著牙道:“一定盡力將老母、大嫂、侄兒、侄兒媳fù、侄孫、三弟、三弟媳一起平安帶回老宅中,并帶人回來接大哥。但有私心,違背了這誓言,叫我………………”正在猶豫間,對上陸老太太森寒的眼神,不由低了頭,微不可聞地道:“叫我不得善終。”
“好了!”陸老太太抬起頭來威嚴地看著陸緘道:“二郎,好孩子,我們先走了!保重!”
林玉珍走過去看看陸建新,望著陸緘輕聲道:“小心一點,我們一起等著你回來。”至此時,她方相信陸緘早前說不會丟下他們不管是實話。
陸緘用力點了點頭。
林謹容抱著毅郎走過去,讓毅郎和他道別,又咬著牙道:“你若不回來,我永遠也不原諒你。”
風起云低,夜色自天邊升起,陸緘立在雪泥里眼看著坐在牛車上,緊緊抱著毅郎不錯眼地看著他的林謹容離他越來越遠,聽到毅郎突然大哭起來,聲音一向的響徹云霄。
這臭小子,不哭就不哭,一旦發作總是特別難哄,聲音還特別大,陸緘苦笑著翹起c魂角幾度控制不住想拔足追趕上去。
“二爺,差不多了。”朱見福的聲音及時讓他回了神。
陸緘抹了一把臉,輕聲道:“走吧。”
騾車“依依呀呀”地順著來時的路折了回去,迎面走來一撥又一撥的人,他回頭去看,只見陸家眾人的身影已然被湮沒在人群中,他再看不到林謹容母子。
“二爺,二奶奶她們不會有事兒的還有韓根他們跟著呢。我渾家和小子也還不算笨。”朱見福tǐng佩服陸緘的,他沒想到平日看著文文弱弱,沉默寡言還能和陸建新時不時軟頂一下、硬頂一下的陸緘在這個關鍵時刻會做出這樣的選擇。果然關鍵時刻見人心,老爺這個嗣子沒選錯。由來的,對陸緘的態度就有了些微改變,從前他是因身份地位產生的巴結和討好,現在卻是有了由衷的欽佩之意。
陸緘自是不知朱見福是怎么想的,只憂慮地看著一直昏迷不醒的陸建新道:“父親傷得不輕,也不曉得前頭那戶姓邱的人家可肯幫這個忙,有沒有好大夫。
“二爺,有句話不是說的盡人事知天命么?興許老爺等會兒就自己醒過來了,什么事兒都沒有我們就可以去追老太太他們了呢。”眼看著那莊子臨近了,朱見福便吩咐跟著的另外三個家丁:“等下二爺去求主人家,你們切記要做出斯文有禮的模樣來。別讓人看著就兇神惡煞的不敢放你們進去。”
那幾個齊齊應了,陸緘整理了衣衫帽子自上前去與人交涉。此時天色已然擦黑,莊子外頭并不似先前那般有許多的人圍著歇氣,只剩下零零散散幾群人圍了火堆烤火說話。陸緘繞開那些人走到后門處求助許久才有人打了火把順著樓梯爬到墻頭往外照,粗著嗓門不耐煩地道:“要熱水往前頭去,后門不許過來,不然一石頭砸死了!”
陸緘知道似這種時刻后門必然一定會有專人把守的,之所以這時候才肯搭理自己,不過是耐不住自己臉皮厚。卻也不氣,更不覺得被人拒絕了恥辱什么的,只耐著性子賠笑道:“這位大哥,我是白日曾求得莊主為家中女眷行方便的人,鄙人姓陸名緘,字敏行。因事想求見邱莊主一面。”
墻頭上的火把又多了兩把,似是有人借著火光仔細打量他,但先前說話那人的聲音卻也沒因此就變得溫和一點,反倒更不耐煩了:“你待要如何?已然給你行了方便的,還不知足?快走,快走!”
陸緘生怕他不肯聽自己說話就直接走人,飛快地把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深深一揖:“鄙人祖上也算是平洲城中有名有姓的人家,讀的圣賢書,也還薄有家產,無需擔心我是歹人,會行那不知恩不感恩的惡事,還望府上施得援手,救救我父親,鄙人感激不盡,他日必有重謝!”
那人沉默片刻,道:“你們陸家我們是聽說過的,曉得是正經人家,你能為了老父折回來也是大孝,可圍墻外頭不只是你們一家,這個規矩不能破。一旦破了,便再不能拒絕其他人了,我們家底薄,人手少,經受不住的。大夫么,這種鄉野地方能有什么好大夫!”
陸緘再三懇求,那人只是不肯,甚至都不肯去報給家主知曉,只推說夜深了,主人已然歇下了。陸緘已然絕望,卻聽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突地響起來:“是哪個陸家?”
陸緘眼睛一亮,忙把家門清清楚楚地報了一遍。
那年輕男子沉吟片刻,道:“你家有個子弟,早年曾把踏犁、秧馬引到平洲城來的,聽說這人后來考中了進士………………”
陸緘也顧不得自謙了,忙道:“正是區區不才。
前年我因先祖去世回家守制,怎奈遇著這禍事,但求閣下行個方便。”
只聽那人與身邊之人低聲說了兩句話,隨即就沒了聲息…就是墻頭上的火把也滅了。
陸緘獨自在冷風黑暗里立了一歇,不見有人再搭理他,暗想自己能做的都做了,再耽擱下去也不會有結果…不如前往其他地方去試試運氣。拿定主意轉身回去,朱見福等人還眼巴巴地等著他,一看他的神情就萎了。
周圍幾個看熱鬧的游民袖著手蹲在火堆邊你一言我一語的道:“今日有幾個軍爺去砸門,人家都沒理的。死心吧。”
陸緘心里也不好受,問明陸建新還是沒動靜,人卻是還活著的,便道:“我們其他地方碰碰運氣去。”
主仆幾個有氣無力地趕起騾車…冒著冷風又往前行。待得行了約有一炷香時間,就聽后頭有人匆匆追來,壓著嗓子喊:“前面陸家的哥兒略停一停。”
來人卻是個十六七歲的青衣小廝,笑道:“陸二爺走得好干脆利落!倒叫小的好追。我家家主請你們回去哩。”
陸緘大喜,頗有柳暗花明又一村的驚喜之感,立刻便叫人把騾車轉過方向來,那小廝忙道:“不走這邊,走這邊。”一邊引路…一邊絮絮叨叨地道:“本是不能壞了規矩的,外頭那么多雙眼睛盯著呢………是我家少爺聽說是陸二爺本人,曉得府上一向行善…這才特為求了老爺,讓小的追出來,不好讓其他人瞧見的。”
陸緘早前還暗自嘀咕他們愿意留人也不肯說一聲,現在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少不得配合著悄無聲息地跟著那小廝繞了另一條路,從個角門把陸建新給送了進去。
迎出來的是個年約二十許的年輕男子,自稱姓邱名振,是這莊主的次子,先利落地指揮下人把陸建新抬進廂房里去,又讓人安排陸緘等人食宿…抱歉道:“早前就有心相幫,但家父說一不二,又當此亂時,為了一家老小的安危,不得不仔細謹慎,亦不敢私自做主…只好行著委婉之事,倒叫陸兄笑話了。”
平洲城有名望的人家戶陸緘心里也是有數的,唯這邱家,真是不熟悉,陸緘應對了幾句,委婉地表示疑問。
那邱振笑道:“家父身體不好,喜靜,故而家中子弟忙時耕種,閑時讀書,不輕易出門。”把陸建新安置妥當后,須臾引了一個須發皆白的老頭子出來,道:“這是我家三叔公,略通黃岐之術,家父的醫藥全靠他老人家,若是陸兄不嫌棄…………”
陸緘此刻死馬都要當做活馬醫的,哪里會不肯?何況這人說話多半是自謙,連忙作揖謝了:“多勞老丈。”
那邱老丈客客氣氣地受了禮,立時洗手閉門替陸建新檢查傷勢,過后只是搖頭嘆息。陸緘問得急了,也不過道:“盡人事知天命。我看是摔了腰,后腦勺也腫了一大塊,不知道里頭怎樣,更不知能不能tǐng過來,端看他自己的運氣。”又道:“我把丑話說在前頭,早前我所見過從馬上摔下來的人,缺胳膊斷腿的不少,更有從此癱了的。令尊年紀大了,又肥胖,且沒任何防備,摔得極重,只怕是兇多吉少的。萬一不成,你可不能怪我。”
陸緘正色道:“救命之恩尚且未報,哪里敢行如此不義之事?老丈只管下手。”
湯藥灌下去,金針刺將下去,天明時分,陸緘正昏昏玉睡之時,陸建新終于幽幽喘過一口氣來。
陸緘松了一口氣,忙上前問他:“父親,您哪里不舒服?身上可疼?”
陸建新卻只是睜大眼睛看著他,喉嚨“赫赫”響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實在抱歉,昨夜太晚,沒復稿所以沒設定時更新,結果今早一進辦公室就被抓去開會到11點,不得不拖到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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