猥瑣的煉金術士

星光與暗影-【班瑞家的女兒們】

“班瑞以故。崔爾主母千秋萬載。”

這些天一個接一個的家族貴族,士兵,以及平民已經數度提起這句話,帶著不同程度的忠誠。班瑞昔日可怖的黑色王座被賦予得知宣誓向新的主人效忠的班瑞仆人內心哪怕稍微遲疑的火花。崔爾.班瑞本身毫無過人之處。五尺身材,身體瘦小平整,像一個孩子。在卓爾精靈的標準來看,她毫無魅力可言。白色的頭發又長又稀,緊緊的編成麻花辮王冠一樣盤在她小小的腦袋上。她衣著簡單:長長的精靈索子甲罩在黑色的祭司長袍之下。現在,崔爾無需傳統的王權裝飾。她是城里唯一的最高羅絲祭司,贏得她的女神全部的寵愛。年輕的主母流露出力量和信心,帝王一般向每個下屬點頭嘉許。

事實是,崔爾并不像表現的那樣對自己新的角色舒心自如。坐在自己母親的王座上,她感覺自己就像一個被打扮過的孩子。以羅絲的鮮血,她默默的發誓,她的腳甚至夠不到地板!可能這是一種二流的諷刺,但是更為令其煩惱的是,她搖蕩的雙腳似乎是一種暗示,一個她無法勝任自己所面對的事物的信號。

崔爾知道這些,從各個角度了解這些,她曾經為自己的高升心馳神往。她現在是魔索布萊城第一家族的主母。她對蜘蛛教院首席祭司長的權利并不陌生,她享有那個具有極大榮耀的位置,從未真的認為自己母親的王座會徐徐而至。從前那個主母數個世紀的統治讓她覺得遙無絕期。甚至她有生之年的一些記憶已經模糊。對于這一代卓爾來說,崔爾的母親是班瑞,是魔索布萊。因此“班瑞已故”這個不斷在腦海回蕩的聲音仿佛是一種厄運的征兆,她感覺自己如果不嘶聲尖叫,就會瘋掉。

最終典禮結束了,崔爾被獨自留下來面對重建這個破碎的家庭的重擔。這是多莫強大的挑戰呀。一個家族的力量蘊藏在它的女祭司當中,但是有太多的祭司倒在她母親的戰爭當中。很多前代主母的女兒,以及她女兒的女兒們已經離開家族建立自己的圈子。理論上講,這些次階家族從屬于與班瑞家的聯盟,但是她們首要的目的是編織自己的權利與陰謀之網。

除了缺少祭司,第一家族沒有自己的武器大師。崔爾的弟弟柏殷永•班瑞在戰爭后失蹤了。作為強大的戰蜥騎士,他出發進攻地表密銀廳的矮人聯盟,從此再沒有回家。太多的卓爾在降臨的黎明中恐懼,迷惘,但是班瑞家的武器大師不可能也在其中。崔爾懷疑另有別情。她感覺這個年輕卓爾的自保本能遠遠高于對于家族的忠誠。無論他消失背后的真相為何,她已經失去了柏殷永•班瑞。雖然已近乎六十歲的幼齡,他無疑是無可替代的強大戰士。羅絲不能容忍如此,崔爾帶著極大的厭倦,她必須物色一位武器大師的人選!

現在,崔爾首要的任務是選擇自己在蜘蛛教院的繼承人。通常成為學院的羅絲最高階祭司的人選來自于班瑞家的祭司。崔爾之后,非邁瑞斯莫屬,數年前因為展現相當大的祭司力量而取得班瑞家的位階的一個平民。麥瑞斯覬覦祭司長的位置已久,可能這只是時間問題。但是就地位來說,她使班瑞家族蒙羞。一位街道清潔工的女兒不可能被教院敏感嚴格的協議所寬容,不可能被這復雜而偏執的飽含陰謀的制物所正確理解。麥瑞斯同樣也是一位暴虐狂。這種情況下她需要的是一把短劍,而麥瑞斯卻是一柄矮人戰斧。崔爾期望她的寶貝養女奇貨可居,哪一天發揮致命的作用。

接下來是索安圖,掌管班瑞家的小教堂,可能是最為合適的候選人。索安圖是班瑞親生之一,她無一頗得羅絲寵愛,是一位令人難忘的高階羅絲祭司。所以,為了利益的考慮,崔爾將派她妹妹去蜘蛛教院。

索安圖,非但不高興她的晉升,反而因為離開班瑞小教堂而驚懼。崔爾耐心的哄騙,威嚇,最后她勉強讓步,最終,她身兼兩職。妹妹認為這樣的結果比較讓人放心,之后深情地瞥了一眼自己心愛的小教堂的門。

“不,和我呆一會兒,”崔爾疲倦的說。“我必須和你討論另外一件事。班瑞家迫切需要高階祭司,尤其是寶貴的,班瑞血統的祭司。你知道我沒有任何女兒,也不可能有。我必須依賴于我的妹妹以及她們的孩子來建立權勢。你保存著出生紀錄:告訴我前途如何?他們之中可有出眾的年輕女性?”

小教堂的持有者清清嗓音。“可能她們之中最好的禮物是利瑞奧。貢夫的女兒?”當崔爾毫無表示,她提示到。

記憶瞬間明朗,崔爾眼睛睜得大大的,考慮可能的情形。貢夫那個奢侈任性的女兒,一個高階羅絲祭司。多莫荒謬,多莫令人驚奇!

在崔爾回過神之前,貢夫作為那孩子的父親已經有四十年,并且特別要求她屬于他自己。利瑞奧令人不解的以其父之名命名,這在女系社會聞所未聞。她的母親,一位毫無價值的美人兒來自一個次階家族,已經失蹤。她數年前就對這孩子有所聽聞,據傳言貢夫允許這孩子的放縱。一過青春期,利瑞奧就在這個瘋狂的社會社交中建立了自己的上層圈子。崔爾聽說了關于利瑞奧事跡的一些風聲,這為女孩贏得惡名,同樣也有人對此贊許有加。同樣聽說過她的剛愎自用和反復無常,利瑞奧據聞具有很強的精神魔力。這種才干和作為羅絲祭司哪個更為有利呢?

崔爾不懷好意的笑著。怎樣才能惹惱貢夫呢!無論是律法還是習俗,貴族女性將會在青春期或者二十五歲之后被送往牧師學院,取其最先。貢夫并沒有要求這樣,或許他曾經禁止如此!首席大.法師并不熱衷于侍奉羅絲,崔爾似乎看到了貢夫對祭司統治痛苦的怨毒。現在,如果崔而主母允許,貢夫沒有選擇的余地,只好將女兒送到蜘蛛教院。

然后,作為羅絲的高階祭司的利瑞奧班瑞,不僅僅成為第一家族王冠上的明珠,同時提醒野心勃勃的貢夫,什莫才是魔索布萊世界的真正力量。

崔爾開始關注這個妹妹。“為什莫,索安圖,”她狡猾的說,“你真的令我驚奇!我沒想到你隱藏著如此精明的能力。”

索安圖畏縮的不發一言,她已經在艱辛的閱歷中學到如何面對這種狡猾的贊揚。事實上,崔爾用無比危險的目光繼續觀察著自己的妹妹。

“如你所見,”新的主母繼續道,“小教堂的持有者具有某種超出她的影響力之外的能力。看好你的野心,明確該做什莫,不該做什莫!”

索安圖陷入了深深的敬意。“我僅僅期望侍奉羅絲,以及我的姐姐,主母大人,”她飽含熱誠的說。

盡管難以置信,崔爾知道同樣作為班瑞女兒的妹妹說的是真話。主母不知道該用敬重還是嘲諷對待毫無野心的索安圖,她對自己的妹妹微笑,并且祝愿她高升。“你從事于自己的所愛,“崔而冷冰冰的說,“你的想法很有價值。如果誰見到那個女孩,立刻帶來見我。”

“你認為貢夫會對自己的女兒拱手相讓?”

血液涌上崔爾的面容,讓她看起來像憤怒的紅寶石。“我無需我的兄弟的祝福,這件事和他無關,”她爆喝。

“當然,崔爾主母,”索安圖急促的說,恭敬的躬身。“不過我想,可能,你會喜歡享受一旁觀看的貢夫的悲痛表情?”

崔爾眼中危險的光芒轉為知己的友善。“我親愛的妹妹,為了家族的利益,你必須經常冒險離開自己的教堂了!”

此時,遠離班瑞家族的接見室,貢夫的女兒象閃電一樣穿越幽暗地域的隧道。她眼中閃爍的紅光仿佛穿透了前面的黑暗,偶爾一些波紋沿著垂到腰際的綢白長發滑下。她著履行靴,皮制緊身馬褲,絲綢襯衫,上好的馬甲一樣的鎖子甲。一柄三尖帶刺矛橫臥肩上,另一只手拿一柄小刀,在行走中不斷捻動它上面精巧的圖案。

在她后面,當然,在捻動的小刀觸及范圍外,款步一對年輕的卓爾。

女性佩戴著塞伯拉家族的家徽。一個罕有的以其培育的女性巫師聞名的次階家族。另外一個卓爾是一位十分英俊的男性,衣著考究,但是一條辮子標識著他平民的身份。兩個人帶著同利瑞奧一樣的矛,當他們穿越布滿從巖石的地面刺出的小但鋒利的石筍區域時,機警的環視著四周。

隧道狹窄,只能容三、四個卓爾并排通行。經年累月下,油膩的水流在巖石的墻壁上勾畫出連續的細紋,長且狹窄的石脊沿隧道兩側向上延伸。

通道就像某個巨大生物的胸腔,利瑞奧的同行者身心疲憊。他們握緊武器,無聲詛咒這一時的沖動而遠離自己血親護衛下的魔索布萊城。幽暗地域充滿不可預知的危險。幾個人竟敢在沒有攜帶任何強大的武器或者魔法下深入其中。利瑞奧.班瑞發出邀請的時候,自己干嘛不拒絕呢?

利瑞奧是他們這一群當中最受歡迎的女性,一群具有相似的地位以及憑借典型的卓爾式激情追尋著樂趣的富有年輕人。她是這些人當中最為年輕的,剛剛迎來自己的四十歲生日,剛好處于漫長偏激的卓爾青春期中部,她瘋狂的清麗的美不亞于人類十七歲的女孩兒。她還享有班瑞家族的富有和地位。所有的年輕卓爾精靈都對財富,地位和美貌著迷。利瑞奧出眾于從容的笑聲以及面對魔索布萊城罕有的殘酷生活的熱情。公認她的品位古怪,她在社交中追尋著冒險和魔法知識。同樣,少有人懷疑她詭異的魅力。很多年輕的卓爾竟奪著和她分享冒險的機會。這些人期望可以在生還后博得更大的社會影響力,以及可以在晚會上分享的優秀故事。

盡管前景令人愉快,利瑞奧的同伴卻舉步維艱。漆黑的通道對他們不是問題,深深的寂靜恐嚇著他們。在魔索布萊城,喧鬧融入每個角落,偶爾的尖叫點綴著低沉的法術吟唱。在這些通道,輕快的腳步伴著空蕩的回音敲擊著他們的耳膜,仿佛落入深井的巖石。當然,利瑞奧影子一樣的走著,感謝她的精靈魔法靴以及二十四年的冒險經歷。她的步履輕盈,充滿渴望,雙目凝神前方。

利瑞奧還沒有察覺自己同伴的不快。她很了解拜什娜.塞伯拉:她們很早就在一起訓練。貢夫在收養了這個女兒后,顯然很快就厭倦了她的早熟,他將她送往塞伯拉家族的女性巫師培育。從兒時就開始的利瑞奧與拜什娜的競爭伴隨她們多年。利瑞奧進步神速,發現自己真的偏好于此。共同的努力以及必然增添的一些饒有情味的友誼磨合著彼此。盡管對于魔法的興趣相同,她們的個性卻鮮有共通。拜什娜對于利瑞奧的冒險興致以及個人品位興趣寥寥。女巫師大多數時間非常冷淡,另外一半的時間也明顯非常乏味,但是利瑞奧能夠很好的適應這種有限的友誼。

“我們到了嗎?”拜什娜在她后面抱怨。

“很快。”

“但是我們已經走了幾個小時,現在恐怕只有羅絲知道我們在哪!我們會死在這里,然后誰也不知道這有什莫差別!”

利瑞奧回頭瞥了一眼她的肩,朝她的朋友眨了眨眼睛。她沒有回應,但是臉色有些緩和。“更正一下,拜什娜:你會死在這里,并且感覺不到任何不同。”

巫師瞇著眼睛。“這是威脅嗎?”

“當然不是,”利瑞奧溫和的說,“這是一種侮辱。我死的時候,我會認識到一些事情改變了。你,或許”

“或許我并不想在你的腳步中浪費生命,不論是不是諷刺。‘謹慎是智慧最好的一部分,’”拜什娜用平板的語氣說。

“也是無聊的絕大部分,”利瑞奧接口道。

“你呢,沙之維克?”她問那個男性。拜什娜新近的伴侶是一個優秀的香料商之子。他富有,衣著考究,也很勇敢,所有這些使他為這個階層的女性所熟知。“你也要重新考慮嗎?”

“當然不,”男性的語氣堅定,他將長矛換到另外一個肩膀。“繼續,我們已經趕了很長時間。”

“每一刻都會是值得的,”利瑞奧承諾。她突然停了下來,揮手會意他們跟著她做。她敏捷的下落,兩個同伴氣喘吁吁。

三個人站在筆直如削的河堤。數英尺下躺著漆黑,沉靜的河水。河水深不見底,寂靜而又冰冷。水源來自于遠離幽暗地域的冰凍大陸。這里的空氣要比河水溫暖,彌漫的霧氣仿佛守護的幽靈般漂浮于河水之上。

“船在我們正下方,”利瑞奧說著,用手指指著一條修長,狹窄的小船。

她跳到黑色水流的上方。喚起自己浮空的本能,在空中停了片刻,然后輕輕的,躬身落在船上。她的同伴毫無興致的跟下。她們迅速穩住自己,平衡搖擺不定的船。她們知道決不能令船傾覆,不僅僅是因為冰冷刺骨的河水。

她們是為了獵取菲瑞摩,一種小的,兇猛的魚,這種魚可以在瞬間將一頭成年戰蜥變成骨頭。它們非常好斗,可以飛躍攻擊在岸邊喝水的動物。它們鋒利的牙齒和有力的腭在第一口咬來并不覺得疼痛,因此毫不引人注意。劇痛隨即涌來,只要有一丁點的血液流入河中,就會引來無數貪婪的同類。獵取這些東西是非常危險的運動,意外事故頻繁發生。

首要的挑戰就是趕這樣遠一段路程,通向這里的隧道少有人至,也沒有巡邏隊經過。河水本身就是一層危險,在平靜的表面下隱藏著強而有力的暗流。魚又是一種接近死亡的危險。它們的肉精致,美味,卻帶有劇毒。經過小心的處理,菲瑞摩的魅力比之美酒更勝一籌,能夠享用它們將會成為一個大事件。不過用餐者中毒的事情也時有發生,但是它們的確是罕有的美味。精心培訓的廚師加工菲瑞摩,當然,他們的命運也和成果息息相關。

在到達捕獵場所之前,他們已經行進數小時路程。現在利瑞奧伸出一只穿著皮靴的腳在岸上猛力一推。船用鏈索束在岸邊,向河心滑去。待一切平定,利瑞奧手持長矛,在船首當立,雙腳岔開,牢牢站穩。拜什娜如此一般站在船尾,沙之維克坐在船中保持平衡。特制的小船剛好容兩人同時捕獵,二人一首一尾,相互不能觸及。魚即便是被刺穿仍然奮力攻擊,不過很多卓爾卻被同伴的長矛捕獲。是有意是無意,誰又能分辨得清呢?

利瑞奧在腰間的帶子中取出兩個長頸小瓶,其中一只扔給拜什娜。特制的瓶子內承新鮮的洛斯獸的血液,血還帶著余溫。利瑞奧打開瓶子,向河中傾入一滴鮮血。在卓爾熱感的目光中,血液發出明亮的紅光。這只能維持片刻的視覺,很快血液就會被刺骨的河水冷卻。利瑞奧手中擎著長矛,凝神觀看。滴落的光亮迅速,全然的消失了。

利瑞奧的長矛迅速向河中刺落。她炫耀的舉起一條在矛尖扭曲掙扎的,手掌大小的魚。菲瑞摩在河中是不可見的,它們的體溫與刺骨的河水相近。在溫暖的空氣中顯得清晰可見,魚呈流線的卵形,遍體通銀,精致的鰭非常漂亮,如鋼似劍的牙齒在有限的身體上尤顯突兀。

“接住,沙之維克,”利瑞奧突然說到,輕拍長矛,將致命的魚摔向那個男性。卓爾困窘而又畏縮的避開。其實完全沒有必要:魚啪的落下,滑進他腳下的箱子,“如果你失,”沙之維克剛想開口。

利瑞奧對他露齒一笑。“眼下不會的!不必擔心,寶貝兒,我最想做的是將一條饑餓的菲瑞摩扔到你腿上更敏感的地方,”她咯咯說道。“只要一下,你就再也不能去勾引別人了。”

拜什娜嘴唇繃緊:看到這個,利瑞奧用一聲嘆息止住話頭。她的朋友占有欲太強了!利瑞奧本來只是打算戲弄一下沙之維克,她知道這個英俊的男人對于嫵媚的幽默非常有興致。但是拜什娜總是錯會這些話別有用心。

沙之維克可沒有注意到女巫師火藥味的表情:他垂沿欲滴的對著利瑞奧呲牙微笑,眉毛輕佻。

“一下?”他挑弄道。

利瑞奧揣度的掃視他一眼。“或許兩下,”她承諾。

拜什娜清哼一聲,刻毒的抖動著乘血的長頸瓶。明亮的血液涌入河中。

“不要一次將太多血液倒入河中,”利瑞奧嚴厲的警告。她不能容忍拜什娜善嫉的性情,哪怕是一丁點兒。“你不會想遭到圍攻的。”

關懷的話讓善嫉的年輕巫師冷靜了下來,很長一段時間兩個女性自顧默默的狩獵。期伏在船的最前沿,利瑞奧快速的作業,傾視河上,刺起一條又一條的魚。她并不擔心菲奧摩,全然超脫于捕獵之外,魚對于她來又有另外的價值,這一點她的同伴一開始便一無所知。今天,有另外一場冒險向她招手,她興奮異常,任憑拜什娜沉浸在惱怒之中。

船無聲的移動著,利瑞奧用眼角的余光看到拜什娜穩穩坐下,將長矛放在身側。女性扭曲的臉直垂到脖子。拜什娜將手伸到自己的旅行袋,擺弄著一個小瓶。她將其中一些辛辣的液體倒入手中,開始按摩一側的脖頸。

一滴明亮而又溫暖的亮光在利瑞奧的腦海閃過。她曾經多次捕獵菲奧摩,深知這種疲勞來自于對飛速閃爍的長矛的警惕。拜什娜按摩著失去知覺的肌肉。

突然利瑞奧感到胸中一種熟悉的,空虛的感覺,空洞凝滯的疼痛在每個角落襲來。她迅速撐住身旁,冷靜的偷視自己童年的朋友。不出所料,拜什娜按摩的手指做著一種復雜,熟悉的圖案。巫師在施展一個法術。一個不同尋常的法術,不過利瑞奧剛好在兩周前從她最新的,強大的導師處習得。拜什娜,理所當然的,對此一無所知。出于魔索布萊城的巫師們貪婪,狂妄自大的本性,利瑞奧的老師禁止她和任何人分享他的傳授。

拜什娜揮動,伸展著,絲毫沒有覺察自己的獵物已經反客為主。利瑞奧對于巫師下一個動作非常清楚,她將會甩出手臂,將一個火球拋向船首(!)。

保持著狩獵的姿態,利瑞奧再一次喚起浮空的本能。然后,迅速,流暢的移動,她在空中高高升起,急速旋轉,將長矛向標槍一樣投出。倒刺的尖端刺破拜什娜的前胸,巫師因為劇痛的打擊萎靡的縮成一團。兵刃帶風,她仰身跌入水中。

菲奧摩立刻圍上她。利瑞奧浮在河上的霧中,若隱若現,帶著冷漠的表情,腳下的河水翻滾攪動,在黑暗中變成血紅色,被她背判的朋友所溫暖。

劇烈擺動的船再次恢復平靜,水再次恢復冰冷與黑暗,利瑞奧飄落。沙之維克靜靜的躺在船板上,聰明的用自己的努力保持船頭筆直。

利瑞奧注視這個英俊的男性好一會兒,思量著如何更好的處理他。拜什娜曾經用過的香水無疑來自他父親的存儲室。看來沙之維克已經和拜什娜達成某種交易,也可能女巫師對她的配偶透露了什莫有助于利瑞奧了解這次攻擊的某些信息。如果是這樣利瑞奧傾向于得到一些答案。她不輕不重的踢了他一下。

沙之維克爬起,在船的中央坐下,當面對利瑞奧沉靜的紅色凝視時目光惶恐。

“我會說出你想知道的一切,”沙之維克說,還算清晰的話語沖口而出。“我會告訴你拜什娜攻擊你。這毫無疑問,想想她有多恨你。她恨你,妒嫉你已經是不爭的事實。每個人都知道這些。大家都相信我們”男性喋喋不休的繼續,“從她反反復復的言語中知道期望看到你的死亡。相信我,我知道她并沒有真的計劃對付你。我以羅絲的八只腳起起誓!我并沒有參與這樣的計劃,就算她要要求我幫忙!你知道,利瑞奧。她只是說說要你死,但是只是說說:你知道這一切已經過去了。”

“是的,”利瑞奧的聲音蒼白,刻板。

她的確知道的很清楚。最后,沙之維克的狂亂的喋喋不休已經失去了理智。這個男性確實不知道拜什娜要攻擊她。他僅僅看到利瑞奧殺了他的情人,他唯一在意的只有自己的茍活。兇手,或者以卓爾的標準,只要沒有被抓住把柄,在沙之維克看來是非常完美的,甚至值得稱道。沙之維克是目擊者,但是他更希望抹去這段記憶。男性僅僅祈求生還,發誓說利瑞奧的攻擊僅僅是出于自衛。

多莫諷刺,她的意識有些麻木,在整件事情中他僅僅是說出了簡單的事實!但是她不能完全信任他。現在,雖然還不甚明了,但她必須一試。

“拜什娜事故滑到,跌入水中,”她最后說。

沙之維克前額現出迷惑的皺紋,他在等利瑞奧的解釋。

沒有任何解釋,他熱切的點頭接受這個謊言。

“拜什娜在獵魚的時候船因為小小的漩渦而震蕩,”他臨時編造。“我們進入一個漩渦。她失去平衡跌倒。我們試圖抓住她,但是菲奧摩迅速的吞沒了她。”

他摒住呼吸等待女性的認可。一個嚴酷的笑容在利瑞奧的臉上緩緩的蔓延,沙之維克發出一聲靈魂深處得到緩釋的嘆息。

“還有一件事。”

“任何事都行!”他熱切的發誓。

“百密一疏:你應該知道這點。犯罪之后,要保持事情簡潔,嗯?”

沙之維克沉默了一會。“拜什娜失足跌入水中,”他回答。

“好孩子,”她冷漠的說。“你也應該記住,菲奧摩致人死命的方式不止一種。我不想看到我的一位客人出事,或者說,因為消化不良而喪命。”

“我一句話都不會說,”他保證道。“一個字也不會。”

利瑞奧點點頭,她的將比作為答謝的更多的笑容隱去。“因此,讓我帶著你和這些魚回魔索布萊吧。”

當一切看起來并沒有偏離計劃,利瑞奧默默的說,今天的一切很快就會過去的。她故意讓沙之維克獨自帶著大部分捕獲的費奧摩回到城市,然后回到幽暗地域接應這個休息的毒辣的小老人。她有幾個預約要處理,一些法術要學,一個私人輔導要參加,一些答辯,晚會開始前還有幾個唯利是圖的家伙需要對付。簡短解說,一切如同往日一樣安排。

捕獵的“意外事故”剛過;之后,當她剛好要離開自己在納邦德萊的城堡---他的父親在她二十五歲生日那天送給她的,班瑞家的手環發出無聲的警報,一陣陣震動。

利瑞奧惱火的皺著眉頭,尋找著在袋子底部的手環。她被要求隨時帶著家徽,但是她沒有佩戴手環。利瑞奧勻稱,修長的胳膊是她的最愛之一,她喜歡用精心描繪的粉脂和閃爍的指甲油來修飾,但她拒絕佩戴手環。她可以投出小刀,不亞于任何一個以酒店為生的殺手,盡管絕大部分謀圖珠寶的卓爾從來不會丟掉自己的目標,珠光寶氣的利瑞奧似乎總是有很好的運氣來避免這種不必要的麻煩。

她找出手環并且牢牢抓在手中。是的,一切再次重復:一種無聲的魔法警報,一種獨一無二的感覺。她之前僅僅聽過一次,那是在二十四年前,手環被賦予她的那一刻。每一個魔索布萊的貴族都帶有一個家族徽章:班瑞家族更進一步加強了家族成員之間的魔法連結。在警報中得知,班瑞家有事,期望放下所有事情緊急趕往家族要塞。至今為止,高層很少有這樣的召喚。小聲地詛咒之后,她備好戰蜥,趕往自己祖輩所在的城堡。

班瑞家族是一個廣闊的,令人印象深刻的景觀。整齊的巖石得天獨厚,但是在數個世紀之前班瑞主母已經加入了很多人工的雕琢,不可仰視的圓形穹頂用幻火加以凸顯,環繞的魔法蛛網據說有羅絲親自織造。在利瑞奧的觀點看來,有些言過其實。哥特式的建筑通常都很好,不過這個更是其中無以倫比的精品。

大門在她靠近時開啟,一排班瑞士兵躬身施禮。一個食人魔仆人匆忙趕來牽走坐騎,八個主母精銳護衛帶領著她穿過復雜的廳堂,直奔城堡的核心:班瑞家的小教堂。行進中,利瑞奧冷靜的注視著她的護衛們激烈的影像,看起來真正的厄運才剛剛開始。

一個令人印象深刻的聚會呈現在她的眼前。這里有兩個強大的女祭司:索安圖,小教堂的掌管者,穿著陰森的祭司長袍,面容繃緊,一臉虔誠;崔爾,新近提升的主母。這兩個當中,利瑞奧雖然討厭不知修飾的索安圖。掌管者很少離開心愛的小教堂,但至少她還有所執著。崔爾,或者說,是個兩條腿兒的蜘蛛:冷酷,徹底的自私,殘忍而效率。貢夫僵硬的站在兩個姐妹身旁。當她看到父親嚴酷的表情時,利瑞奧和他交換了一個會心的眼色。在班瑞兄妹之上的具有一個在巨大的黑色蜘蛛和美麗卓爾的女性之間不斷變幻的蜃景的羅絲祭壇。貢夫為了安撫從前的主母,在五十年前創造了這個幻象。傳言這個獻給羅絲的祭品贖回了首席大.法師的性命,他曾多次惹惱自己的母親。少有人知的是他模擬了當時作為他情婦的卓爾女性。利瑞奧并不記得她很久以前故去的母親,但是她自己的面容和蜘蛛-卓爾奇異的相似,也很令人不安(_)。年輕的卓爾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塔入小教堂。

“終于來了,”崔爾審視著她,聲音毫無情感。

利瑞奧深深的躬身行禮。“如您的指示,崔爾姨媽。”

“崔爾主母,”索安圖嚴厲的更正,因為這種缺乏尊重的行為而出離憤怒的情感清晰的寫在臉上。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準備應對通常的長篇辯論。

但是崔爾示意她的妹妹保持安靜。她突然側身凝視利瑞奧良久,仔細的觀察。“值得注意的是你二十五歲的生日早已度過。現在你還沒有進入學院,這是針對所有高貴血統的律法和習俗。幾乎十五年的光陰浪費在無聊之中,現在你必須準備為班瑞家族服務。”

利瑞奧下顎揚起,直直的盯著主母大人。“我的時間利用的很充分。我的父親,”她強調到,并撇向首席大.法師,“為我安排了必要的,最好的魔法訓練。”

“你沒有進入法師塔,”崔爾指出,“或者有名的魔法學校。”

“理論上,沒有,”利瑞奧同意。貢夫拒絕讓她進入法師塔,理由是作為他的女兒,她將會是學院唯一的女性,她不得不面對無數的陰謀,這可能導致沒有必要的家族競爭。

他承諾她不會缺乏訓練,他將自己的權利和財富運用于她的安全,最好的私人輔導,慷慨的支持她認為需要購買的法術書,法術組件。她迅速的瞥了一眼貢夫,期望得到他的支持。首席大.法師繃緊的表情指出在這里,她將得不到任何幫助。

“但是我已經和幾個法術大師學習。我當前的輔導是卡瑞澤-卡澤卡拉銀,”她補充,一個戰斗法杖移植領域的強大.法師的名字。

崔爾嗤之以鼻。“所有的報道指出,你被一只男性洛斯獸教導,其他一無是處!卡瑞澤-卡澤的牛皮已經在格斗武塔以及蜘蛛教院傳遍了。你最好的教義是學院的言論。”

對你是如此,利瑞奧帶著逆反的惱怒想。眾所周知,崔爾一個伴侶也沒有,私下議論,主母的品位以卓爾的標準也大大的與眾不同。但是大聲說出這種事情顯然十分不明智。她對崔爾的觀點僅報以緩媚的一笑。

主母斜視怒容滿面的貢夫,一絲笑容在嘴角升起。“事實上,”她輕輕的繼續,“我想,某人可以說出很多期望你終于有一天進入學院的殷切期待。”

這里,這個老喪門星終于亮出了她的王牌。利瑞奧的心中不安,但是她知道對于這種打擊避無可避。好,她心一橫,她可以預料更壞的命運。失去的自由很難再挽回,但是她真的滿足于魔法的學習。卡瑞澤的自夸盡管言過其實,卻將她從麻煩的制造者變成具有令人愉悅與愛戴的名聲的人。她可以用一種禮貌的言論將學院踢飛。

“什末時候?”利瑞奧直率的問。

“考慮到十五年都過了,也不用太急。明天就好,”崔爾回答,她紅色的眼睛帶著惡毒愉悅的光芒。

“聽候您的吩咐,崔爾姨媽,”利瑞奧同意。“我會在納邦德爾石柱到達正午前向法師塔申請。”

崔爾舒心一笑。“我想你誤會了,親愛的孩子,”她的話帶著虛偽的甜蜜。“你要向蜘蛛學院報到。”

“什末!”

利瑞奧帶著懷疑與憤怒沖口而出。她將臉轉向父親。首席大.法師臉色異常難堪,他舉起手臂阻止女兒的言論,叫她死心不用祈求。

“這是城市的傳統,也是崔爾主母的意志,”他有氣無力的說。

年輕的卓爾異常艱難的點頭同意。對于崔爾陷她于牧師學校憤怒異常,同時她也痛恨自己掉進這個老蜘蛛特意為她準備的污穢的陷阱。崔爾故意讓她錯會自己將會進入法師塔,但是自始至終主母都打定送她到牧師學校。利瑞奧隊與崔爾的指示充耳不聞,隱約感覺到父親放在自己肩上的手輕輕的引導著她離開小教堂。

他們快要到門口的時候崔爾叫到她的名字。已經被震驚所麻木的利瑞奧轉身面對這個老女人。所有揶揄與誘惑業已從主母的臉上退卻,利瑞奧被勝利所擊倒,崔爾狹窄的目光帶著冰冷的怨毒。

“聽好了,我的女孩兒:到了學院要遵守和所有新人一樣的規矩。不要對自己期待過多。你要學業有成,忠誠于班瑞家族,贏得羅絲的寵愛,否則絕無幸免。就這樣簡單。”她特意瞥了貢夫一眼,對利瑞奧冰冷的一笑。“你還有一個可以狂歡的夜晚。愉快。”

“愉快,”利瑞奧大步離開大廳,心中痛苦異常。“出于某人娛樂的陰謀像蛇一樣鞭打著無辜的人!”

她褻瀆的言論引來貢夫的一陣震驚的訕笑。“你必須學會管好自己的舌頭,”他告誡。“很少有學院的祭司能夠容忍這種幽默。”

“我不知道嗎!父親,我真的要成為一個祭司嗎?”她祈求。

“你能扭轉嗎?”

利瑞澳知道這些話出口那一刻就是個錯誤。沒有一個妄自尊大的家伙會保持長久的健康,貢夫在這種力量的限定下也是個失敗者。

憤怒消失了。“你成為一個祭司是我的意思,”首席大.法師冷冷的說。

當然,他在說謊,他的努力無法掩蓋實情。難道她的將來在之前的如此多的努力下,毫無所值?

“你有很多才能,”他繼續,“作為祭司你會實現更多。”

“為了班瑞家族的光榮,”她輕言。

“也是為了這個,”貢夫含糊應對。他沉默良久,仿佛在小心的措辭。“你知道為什末我們巫師會被魔索布萊索容忍嗎?”

利瑞奧快速震驚的瞥了父親一眼。“給人當靶子?”

“不要冒犯我!”首席大.法師沖口道。“理解這個對你很重要。考慮這些:羅絲是城市唯一認可的,她的女祭司的統治不可撼動。為什末莫索布萊城仍然需要男性,僅僅為了繁殖更多的女祭司嗎?為什末允許男性揮舞魔法力量?”

“很少有女性,至少是在魔索布萊很少,具有巫師需要的魔法天賦,”她回答。

“那,為什末容忍所有的巫師?”

年輕的卓爾仔細考慮了這些。“牧師的力量有所極限,”她回答。

“沒有任何一個祭司承認這點,”他酸酸的回答。“但是記住:很少有卓爾女性具備奧術才能,巫師允許使用魔法應對羅絲不能處理的局面。這種力量被主母們小心的監控著,理所當然,魔索布萊需要自己的巫師。”

首席大.法師伸手到斗篷隱秘的口當之中拿出一本小書。

“這是你的。好好學,沒有這本書提供的逃脫,你一定會在蜘蛛教院瘋掉的。”他的笑容嚴肅。"我花了數年時間以及許多巫師的生命為你準備的這個就是預料到這一天會到來。”

這非常不同尋常,即使是對于有些喜歡夸大其詞的貢夫,利瑞奧的意識帶著灰色幽默。她接過書,翻開第一個法術。瀏覽,一個不同尋常的符號帶著激動與遲疑流入她的意識。

“這是一個傳送門法術!”

“以及書中的其他全部法術,”他認同道。“用這些知識,你可以到任何地方,沒有祭司可以追蹤你。”

利瑞奧翻動著法術書,此刻激蕩涌起。魔法旅行在幽暗地域是非常困難的,嘗試它的人往往永久的融入了畫卷中。這個禮物將給她前所未有的自由。太好了,她的父親已經預見到今天,并為它做了準備!利瑞奧將寶貴的法術書擁在胸前。

“我真不知道怎樣感謝你!”她激動地哭泣。

貢夫.班瑞微笑著安撫她,但是他那琥珀色的眼眸中依然冷酷。“不是現在,可能,但是當時刻到來我會告訴你如何適當的表達你的感謝。成為一個祭司,抓住任何你可以攫取的力量。但是不要忘記你首先是一個巫師。你的忠誠屬于我。”

溫馨從天使的心中消逝。她保持著首席大.法師同樣的冷酷目光,金色的瞳孔交相輝映。“不用擔心,父親,”她輕聲說。“羅絲的禁制無法讓我忘記我屬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