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爺子怔了怔,“文家老三是守護者之一?你是如何知道的?”
周懷軒一撂衣袍,在周老爺子書案前面的交椅上坐下,傾身向前,低聲道:“……他曾經去過西北,被墮民發現了。”
周老爺子恍然地看了周懷軒一眼,點頭道:“不錯。守護者也有人監視墮民那邊的動向。”說完捋著胡須默然半晌,又道:“就發現他一個?還有誰?”
周懷軒搖搖頭,道:“就他是守護者里面比較新的人,所以露了馬腳。別的人還是深藏不露,不過……”周懷軒瞇了瞇眼,一根手指輕輕在下頜劃過,“七個守護者中,有一個女人。”
“女人?”周老爺子的瞳孔猛地縮了一下,“你確定?守護者中有女人?”
周懷軒淡淡地道:“不確定,也是聽墮民那邊說的。”
無法證實,所以還是在猜測中。
周老爺子伸手取過茶盞抿了一口,問道:“你如何想到要去查守護者?他們跟我們又不相干。你可別多事,惹禍上身就不好了。”
“與我們不相干?那今天文老三為何要用瘋牛群沖擊神將府的車隊?”周懷軒避重就輕地道,他當然不會對周老爺子說出真正原因。當然,他也不確定周老爺子到底知道多少……
周老爺子皺起眉頭,“是啊,文老三為何要對神將府下手?難道他以為,用幾頭瘋牛,就能把我們神將府打倒?——那他也不是一般的蠢……”說著,瞥了周懷軒一眼。
周懷軒氣定神閑地端起面前的茶盞也抿了一口,似笑非笑地道:“誰知道呢?也許他是要試探一下深淺,又或者只想嚇唬嚇唬我們而已。”
“是啊。確實有些蹊蹺。”周老爺子嘿嘿地笑,“……幸虧阿顏換了車……呵呵呵呵……”
周懷軒心里一緊,面上還是不動聲色。站起身,淡淡地道:“到底是誰殺了他。祖父要不要查一查?”
周老爺子搖搖頭,“不用。不管是誰,都不與我們相干。再說,他死了,守護者必定要亂上一陣子,沒功夫管外面的事……”說著,唇邊帶著狡黠的笑容看著周懷軒。
周懷軒不為所動,只是眉頭微蹙。道:“阿顏斷了腿,我想帶她去山居休養。”
“啊?”周老爺子很是不悅,躊躇半天,道:“……你們去哪里休養?我也去,行不行?”他不想沒人下棋啊!
周懷軒無語,看了周老爺子一眼,轉身離去,將一臉郁悶的周老爺子扔在書房。
周懷軒走了之后,周大管事悄悄地走了進來,問道:“老爺?”
周老爺子回過神。悻悻地道:“阿顏斷了腿,要去山居休養。以后,你陪我下棋!”
周大管事忍不住打個寒戰。支支吾吾地道:“……這個這個,老爺,屬下很忙滴……”
看著周老爺子越來越黑沉的臉,周大管事再不敢說下去,忙道:“晚飯備好了,老爺快回去吃飯吧。”說著,一溜煙就跑了,連剛才要問的話都不敢問出口。
神將府內院的芙蓉柳榭。
吳三奶奶心神不寧地坐在妝臺前,偏頭斥罵周懷禮。“你今兒是怎么回事?神將府遇襲,你居然一動不動。只守在我們車旁邊?你不管你祖父、祖母了?就算你心里不高興,你也得去做做樣子啊!”
周懷禮垂著頭。一聲不吭地立在吳三奶奶身邊,一句都沒有辯駁。
周嗣宗在旁邊聽了半天,見兒子一直不還嘴,而吳三奶奶依然說個不停,忙打圓場道:“好了好了,懷禮也是不得已。你想我大哥和懷軒他們都在,哪里輪到我們懷禮呢?他不去也是免得別人說閑話。”
“說什么閑話?!都是周家子孫,誰又比誰高一截?!”吳三奶奶恨恨地道,一激動,手里一柄白玉梳子被她生生捏成兩半。
周嗣宗忙撲過去,從吳三奶奶手里拿過被她捏成兩半的白玉梳子,“我的姑奶奶,你也小心點兒!弄傷了手可怎么辦?!”
周懷禮抬起頭,關切地道:“娘,您沒事吧?”
吳三奶奶松開手,任憑周嗣宗將她手里斷成兩半的梳子取走,一邊對周懷禮瞪了一眼,“我沒事。我能有什么事?只要你少惹我生氣,我就萬事大吉了!”
周懷禮又耷拉下腦袋,一副沒精打采的樣子,看得吳三奶奶又心疼起來。
她忍不住落下淚,用帕子捂著嘴,哽咽著道:“我兒子哪里不如人了?哪里不好了?就算不是世子,也比別人家的兒子好多了!——憑什么看不上我們?!”
周懷禮一聽這話,猛地明白過來。
他娘今日小題大做,揪著小事不放罵他,原來是遷怒!
是在外面吃了癟,所以回來拿他撒氣了。
一聽剛才的話,周懷禮就知道大概是因為他的親事……
“……娘,如果蔣家不愿意,就算了,別逼他們。”周懷禮沉聲道,“姻緣的事,要講緣份。強扭的瓜不甜,我又不是非他們不可。”這話已經有幾分賭氣的意思了。
吳三奶奶一窒,用帕子拭了拭淚,道:“……可是,你的年歲也不小了。蔣家急著要給他們家四姑娘定親,若是你也賭氣,就得眼睜睜看著她聘給別人了。”
周懷禮揚了揚眉,“若是有緣,無論怎樣都能做成夫妻。若是無緣,就算做了夫妻,也不會長久。娘,順其自然吧。”
“順其自然?怎么順其自然?!”吳三奶奶惱了,站起來拍著妝臺道:“我只知道,再過一個月,入宮選妃的旨意就要下了。蔣家是絕對不會讓他們家四娘入宮的,所以就這一個月,他們無論如何也會給她定親!”
“定就定唄。”周懷禮不想再聽了,轉身就走。扔下一句話,“……定了又未必一定能成親。”
“你你你說什么!你可別亂來!”吳三奶奶嚇得一哆嗦,追著出去。周懷禮卻已經去得遠了。
周嗣宗忙道:“別吵了別吵了,去吃飯吧。懷禮他們去松濤苑了。”
吳三奶奶只好重新勻了脂粉。跟周嗣宗去松濤苑吃晚飯。
清遠堂里,盛思顏和王氏坐在里屋說悄悄話。
“……娘,就是這樣,所以我的腿,只好‘斷’了。”盛思顏不好意思地笑道,對王氏眨了眨眼。
王氏笑著擰了一把她的臉,“瞧把你伶俐的,斷就斷唄。還一副做賊心虛的樣子,這樣可不成。”
盛思顏抱著王氏的肩膀搖了搖,“娘,我這不是在您面前才這樣嘛。如果在別人面前,我肯定是妥妥地‘斷’腿!”
逗得王氏笑得前仰后合。
兩人說笑一陣子,盛思顏才想起一件重要的事。
“娘,有件事,您和爹一定要幫我。”盛思顏湊到王氏耳邊悄聲說道。
“什么事這樣嚴重?”王氏詫異地看了她一眼。
盛思顏就把周老夫人說得有關周懷軒能不能養外室生兒子的事話轉述了一遍,末了滿臉擔憂地道:“娘,您看這件事。到底有幾分真,幾分假?”
王氏聽了,臉色也嚴肅起來。她皺眉想了一會兒,道:“你們成親之前,我和你爹都給懷軒診過脈,沒有查出他有……那方面的毛病啊?”說著,又問盛思顏,“你們夫妻之事如何?”
盛思顏紅了臉,但還是老老實實地道:“還行。”
“只是還行?你們可是新婚……”王氏的眉頭皺得更緊。
盛思顏將腦袋埋在王氏肩上,不依地道:“娘啊,人家說還行。是比較謙虛的說法嘛……您想讓女兒怎么說啊?說……很厲害?女兒每天晚上都受不了?”
“啊呸呸呸!”王氏忙連聲斥道,“小孩子亂說話!什么受不了受得了!你給我老老實實說。是不是還在用我給你的避孕的方子?”
盛思顏點點頭,“用呢。”她才剛滿了十五歲。身子弱,真的還不能生孩子。
“那就好。”王氏想了想,“這樣吧,我和你爹再給懷軒診治一次,看看他的身子到底如何。如果他沒有問題,那你就不用擔心了。等三年之后,你停了藥,就可以等著生我的乖外孫了。”
盛思顏乍一聽這話,很是高興,但是轉而一想,又覺得不妥,忙道:“這樣行嗎?萬一到時候,周老夫人扯些有的沒的,說這孩子來路不明怎么辦……”
王氏挑了挑眉,冷聲道:“她敢!”
盛思顏最愛王氏霸氣外露的樣子,見狀撲過去抱住王氏,就在她面頰上親了一口,笑嘻嘻地道:“娘,您對我真好!”
“我不對你好對誰好?家里兩個小子,一看我就煩,比你小時候調皮多了。”王氏忍不住抱怨小枸杞和小冬葵。
盛思顏知道小枸杞淘氣,但是小冬葵還不到一歲,淘氣也淘不到哪里去吧?
“話不能這么說。俗話說,三歲看老。小冬葵這小子,比他哥有心眼兒。這還不到一歲,就能支使他哥給他打下手了。”王氏嘆口氣,撫了撫盛思顏的面頰,“娘真是老了,不能再生了。”
盛思顏嘻嘻一笑,“娘,能生為啥不生?爹可是等著娘多生幾個呢!”
娘兒倆說著話,聽見門口傳來盛七爺和周懷軒的聲音。
盛思顏知道,她如今“受了傷”,可以不用去松濤苑吃晚飯了,所以周懷軒肯定是回來陪她吃。
但是盛七爺剛才明明是去瀾水院見她公公周承宗去了。
“懷軒怎么跟爹一起來了?”盛思顏忙站起來,走到月洞門邊上,親手替他們打開簾子。
周懷軒和盛七爺一前一后走了進來。
幾個人坐定,寒暄幾句后,王氏便道:“懷軒,你最近身子怎樣?讓我們給你診診脈吧?”
周懷軒看了盛思顏一眼。
盛思顏緊張地看著他,小聲求肯道:“懷軒,讓我爹和娘給你瞧一瞧吧……”
周懷軒抿了抿唇,將手腕伸了出來。
王氏先給他診了脈。笑瞇瞇地沒有說話。
然后盛七爺也搭了兩根手指上去,給周懷軒診了診。
過了半晌,盛七爺放開手指。笑著道:“懷軒的身子很康健,一點問題都沒有。”說著。還對盛思顏豎起大拇指。
盛思顏只好咳嗽一聲,訕訕笑著道:“那就好,那就好……”
周懷軒看了這三人一眼,起身道:“晚飯擺在外頭。”這是要請盛七爺和王氏一起去外屋吃晚飯。
盛七爺忙起身跟著去了。
王氏和盛思顏落后幾步。
王氏等盛七爺和周懷軒走出去了,才輕聲對盛思顏道:“我診的也是沒有問題。懷軒的身子好得很,如果你們想生,馬上就能生。”
“可是……可是……如果有人以后說三道四怎么辦?”盛思顏總覺得這事沒這么簡單。
王氏挑了挑眉,道:“如果有人懷疑。盛家的滴血石又不是吃素的,到時候請出來一驗便知真假。”
滴血石!
盛思顏眼前一亮,她怎么把這茬給忘了!頓時心花怒放地挽著王氏的胳膊一起出去吃晚飯。
因為心情好了,吃晚飯的時候還不小心多吃了一碗。
結果晚上洗漱的時候,發現自己的體重多了一兩,盛思顏大發嬌嗔,躲在浴房不肯出來。
周懷軒走了進去,看著盛思顏道:“……你多動一動,就不會胖了。”
盛思顏白了他一眼。天這么晚了,到哪里去動?!
周懷軒唇邊帶笑。緩緩向她走去……
浴房的門被緊緊關了起來。
守在門口的丫鬟只聽見里面傳來奇奇怪怪的聲音。
“……繼續,才動了五十下。再動五十下……”周懷軒隱忍壓抑的聲音淡淡地傳了出來。
“不要了不要了!我好累啊……腰都要斷了……”盛思顏嬌滴滴的聲音,如泣如訴。聽得人耳根都軟了。
“乖,再動一動。就跟剛才一樣……”周懷軒的聲音漸漸粗重……
“這樣不行啊……折不過來……”
第二天,盛思顏睡到快中午才起身,全身疲累不堪。
她掀開薄被,看見自己全身遍是紅痕,腰肢更是呈現激烈運動后的不盈一握,似乎比昨天確實瘦了不少……
王毅興的宅子里,第二天迎來了一位貴客。
“神將大人!”王毅興親自將神將大人周承宗迎了進去。
周承宗笑著坐到上首,跟他寒暄幾句后。就拐彎抹角地問起昨天在藥王廟山道上的事。
“王狀元昨天舍命救小女,我這個做爹的。真是十分感激。”周承宗笑著說道,暗示王毅興。他對他很滿意……
王毅興卻滿臉含笑,道:“神將大人過譽了。昨天那種情況,誰見都會救的。別說是周家小姐,就算是丫鬟仆婦,那時候從車下掉下來,我都會救。您不必放在心上。”
周承宗一窒,看了他一眼,沉吟半晌,又笑道:“但是你到底救的不是丫鬟仆婦,而是我周承宗的女兒,你說吧,想要我怎么謝你?——無論你想要什么,只要我周承宗力所能及,一定會幫你辦到!”
周承宗炯炯地看著王毅興,似乎恨不得他親口說要做他女婿,娶他女兒……
王毅興收了笑容,淡淡地道:“如果神將大人一定要謝我,不如這樣,您就記得欠我一個人情。等以后什么時候需要您還了,我再開口,您看如何?”
周承宗皺了皺眉,“以后的事,以后再說。你這個人情,還是現在還吧。”
“這樣啊?那好,我也直說了。神將大人,我有個小廝,極是仰慕神將大人,想從軍,加入神將府。不知您能否行個方便,讓他加入神將府的軍士當中,做個小小的馬前卒呢?”王毅興笑瞇瞇地說道。
話說到這份上,周承宗也明白了王毅興的意思,人家就是沒有看上他女兒……
可是看周雁麗的態度,似乎對王毅興并不是一廂情愿啊……
這兩人在耍什么花槍?
周承宗想了想,打算回去再讓馮氏去問一問周雁麗,一邊緩緩點頭道:“你的小廝如果能過得了我神將府選拔軍士的關口,自然能入我神將府做馬前卒。”
王毅興大喜,忙躬身謝過周承宗,從他手里接過手書,打算將自己的一個小廝,其實也是昭王的人,送到神將府從軍。
周承宗回到神將府,想了想,還是有些不解,信步來到周老爺子的外書房門前。
周大管事在門口垂手侍立。
看見周承宗來了,忙對里面道:“大爺來了。”
又對周承宗道:“大公子在里面跟老爺子說話。”
周承宗點點頭,聽見里面周老爺子喚他進去,便舉步走了進去。
“坐。”周老爺子指了指周懷軒旁邊的位置。
周承宗笑著坐下,寒暄幾句,就道:“我剛才去了王毅興家,跟他說了雁麗的事。他居然沒有求娶的意思。”
周老爺子立刻冷了臉,道:“人家為什么要求娶你女兒?你如果想讓陛下馬上鏟除昭王,你就把你女兒嫁給王毅興!”
周承宗一愣,馬上明白過來,訕訕地道:“……還是爹見事極明,我都沒有想到這一層。”
“王毅興今時不同往日,不能掉以輕心。”周懷軒淡淡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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