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時空
“你!拿我當母豬呢?”蘇靜姍嘴上罵著,拳頭揮了,但到底因為心里有幾分甜絲絲,落下去時就輕飄飄的,幾乎沒讓劉士衡感覺到疼。
兩人玩鬧一陣,也不管天還沒黑,就頭挨著頭,相偎睡去。
過了幾天,天氣晴好,艷陽高照,安福胡同的女眷們都呆不住了,紛紛提出想出門去逛逛。因席早就答應過賈氏要陪她出門去踏青,便帶著甄氏陪她一起去了。而劉士貞與涂家約定的,恰巧也是這天,不過因為當初就沒人說要陪她一起去,所以倒也沒覺著甚么。
劉士貞由丫鬟們服侍著換上新衣,對鏡上妝,大家都夸她容貌俏麗,必能壓倒群芳。劉士貞聽了,卻并不十分高興,心想,今次的主人并非是她,而是涂家的兩姊妹,若是打扮得比她們漂亮,惹得她們不高興,往后嫁去她們家,只怕就不好相處了。
她想著想著,就伸手把頭上一枚流光溢彩的釵子給拔了下來。丫鬟們見了,齊齊驚呼出聲十四姑娘,這可是老太太新賞的!”劉士貞認真思考了一番,又把它給戴了上去,不過除此之外的首飾,就全給取了下來,僅留這一根釵子在頭上。
緊接著,她把新衣裳也給脫了,換了身半舊不新的。丫鬟們皆不懂其意,只有她意志堅定,不管旁人如何勸她,仍是照了的意愿,打扮得極樸素地到郊外赴約去了。
涂家在郊外,有的莊子,里面的布置和他們的宅子一樣,是典型的北方風格,雖大氣有余,但卻秀美不足。劉士貞見慣了蘇州劉府的景致,便沒覺得有甚么出彩的地方,一心只留意涂家人的臉色,生怕哪些地方做得不好,給她們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那涂明敏和涂明非兩姊妹都是天真活潑的性子,哪會去留意那些,嘰嘰喳喳高興極了,只是背著人還是會同其他前來赴約的們議論一下劉士貞的穿著,怎會那般地簡樸,好像沒把這場聚會放在眼里似的。
劉士貞原以為逛逛莊子,看看春色,就是今天所有的行程了,但卻不期然地,在一處小樹林里,遇見了一身戎裝的涂明羽。這時的涂明羽,身背長弓,英姿勃勃,直把她看得面紅耳赤,心中似頭小鹿亂撞。
涂明羽沒想到會在這里碰見她,不過既然碰見了,少不得要打招呼,并寒暄兩句那日十四姑娘落水,實在是驚險,我至今感到后怕,真不知是哪個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對你作出如此行徑。”
劉士貞不知他這話是有意還是無意,登時驚慌失措,她日日在安福胡同待著,隱約也些有關她落水的后續情況,猜到席極有可能已經知曉她落水的真實情況。那么,既然席都了,面前的這位涂家二少爺,他不呢?
說起來,那天落水的地點就在涂家,誰有沒有哪個涂家的下人目睹了當時的情景,如果涂明羽細心,只怕多半是打聽得出來的。
劉士貞想著想著,后背冷汗直冒。不過當時的情景,也不是她能控制得了的,怪不得她。但事情已經發生了,她又該如何?
她猶猶豫豫地,沉默了這樣久,涂明羽望向她的眼神,就犯起了疑來。
劉士貞瞧見,心中猛地一驚,竟是甚么都沒有回答,就轉身跑了。她頭也沒回地跑出小樹林,同丫鬟們會合時,才覺得剛才的行徑極為不妥。不過轉念一想,她對外宣稱的是賈氏推她入水,這屬于家丑,所以她不愿回答,走而避之,也屬正常,算得舉止怪異。
想到這里,她心里才稍稍松快些,但到底還是恢復不了先前的愉悅,做甚么都提不起興趣來。
涂家姊妹見她面色不對,關切問她是不是不舒服,劉士貞便順著答了是字,告辭回家了。
回到安福胡同,她坐立不安,總覺得涂明羽剛才的那番話,不是隨口問的,不然以當時他給她渡氣的尷尬場面,他應該懂得避開此節不談才是,怎會特特挑出來講?
事實證明,她這回的猜測正確無比,第二日一早,媒人便登上了安福胡同的門,說是受了涂府的囑托來退親。席大驚,忙問緣由。媒人卻道原因你們曉得,說出來,恐傷了兩家人的臉面。若是你們執意要把姑娘嫁去,也不是不行,不過想要受涂家的尊敬,就難了。”
這意思就是,即便劉士貞嫁,也只會落個涂家人對其不聞不問的下場,形同失寵無異。不過,事已至此,她在湖邊和涂明羽嘴對嘴的情景,那么多人都看見了,除了嫁他,還有甚么別的選擇?
因此即便席氣得渾身直抖,還是低聲下氣地給媒人說好話,請她到涂家人面前圓說圓說。
涂家人大概也沒真想退親,只是事先知會一聲,免得劉士貞嫁后過得不好,劉家人來找麻煩,所以那媒人沒有說甚么,就帶著席的回復走了。
過了幾天,涂家那邊給了準信,婚禮如期舉行。但席仍是氣得飯吃不下,覺睡不著。不過她并不是氣涂家,而是氣劉士貞。真是上不得臺面的,作甚么不好,偏偏要去涂家鬧這么一出,害得她這張老臉都丟盡了。
席雖然沒有把劉士貞叫指著鼻子罵,但劉府的下人個個都是人精,哪里看不出她對劉士貞態度的轉變,于是墻倒眾人推,一個接一個地不待見起劉士貞來。
劉士貞苦悶難當,日日以淚洗面,還不敢叫人看見。
一日,蘇靜姍給長輩們請安,正巧撞見丫鬟給劉士貞送早飯,瞟了一眼,大為吃驚,堂堂尚書家的,就算是庶出,也不至于吃些冷菜冷飯罷?她本欲去問賈氏,但轉念一想,劉士貞落水之初,也沒見賈氏如何虐待她,這會兒突然轉變,其中必有原因,于是就沒有去賈氏那里,而是踏進了劉士貞的房門。
劉士貞正值艱難之時,極想找人傾訴,一見蘇靜姍就哭開了,道七嫂,我冤,其實我也不是故意的,為甚么大家都這樣待我!”
這話蘇靜姍聽不懂,便問緣由。
劉士貞心想,反正已是這副光景,再也不會更差了,于是便把當日湖邊的情形,原原本本地講給了蘇靜姍聽。
原來,當日的確是她先去推了賈氏,不過這卻不是她的本意,蓋因賈氏出言不遜,辱及她的生母,她忍無可忍,才伸手推了她一下兒,可誰,賈氏竟借力一拉,把她給推到水里去了。
說到這里,劉士貞淚流滿面七嫂,我的性子,你是的,平日里唯恐得罪了這個,得罪了那個,又怎敢去推五嫂下水。蒼天可鑒,我推她的那一下兒,是極輕的,倒是她反手拉我,力道極大,一下子就把我給推到水里去了。”
她說得傷心,苦得悲切,可無奈蘇靜姍對這些一點兒都不敢興趣。認真說來,賈氏是她討厭的人,劉士貞也并沒有甚么特殊的好感,所以無論誰是誰非,同她又有甚么關系?她此番前來,只不過是本著很正常的同情心,看看能不能改善一下劉士貞的伙食而已。于是拍拍劉士貞的背,道事情都已經了,再多說也沒益處,倒是把眼睛哭腫了,還出嫁?”說著,就對一旁的如玉道你去跟五奶奶說,就說是我說的,十四姑娘眼見得就要出嫁,還能在家吃幾頓?飲食上她也該上上心,莫失了嫂子的風度。”
這話實是算不得客氣,不過料想賈氏也習慣了蘇靜姍的作派,所以如玉馬上就去了。
而今蘇靜姍作為頭一個懷孕的孫輩,在劉府極為得寵,即便只是個丫鬟去傳的話,賈氏也不敢著,馬上就著人把熱菜熱飯給劉士貞送了去。不過等蘇靜姍出了劉士貞的屋子,賈氏還是截住了她,道七弟妹,我今日只不過是給你面子,才如了十四妹的意,不過你可曉得,十四妹是得罪了老太太了,你幫她也沒用。”
蘇靜姍道哎喲,我的五嫂,我剛才讓如玉跟你講的話,可句句是肺腑之言。她還能在家里住幾天,你為了這短短的幾天,落個對小姑子刻薄的名聲,劃算不劃算?我處處為你設想,你反倒不領情,就算了,反正壞的是你的名聲,又不是我的。”說完,甩手就走了。
因她態度不好,賈氏反倒愣了。幸而她身邊還是有些明事理的婆子丫鬟,力勸她就依了蘇靜姍的話,圖個賢惠大度的名聲,為了個老太太都不喜歡的庶出小姑子,害得名譽受污,的確是劃不來。
賈氏聽了進去,總算不再去故意刁難劉士貞了,不過其他人去刁難,她還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好在劉士貞很快就出嫁,因為是做妾,排場也不大,幾個吹打手,一頂不算正紅的花轎,將她送進涂家,成為了涂明羽跟前的一房妾室。此時涂明羽已然同京城另一名門望族的定親,本來按著規矩,在他娶親之前,是不能納妾的,但因劉士貞情況特殊,所以那的娘家人默許他先娶劉士貞過門。不過至于那心里有沒有不痛快,往后會不會拿劉士貞出氣,就不得而知了。
劉府的兩位,都有了各自的歸宿,盡管都算不得好,但總算是了結事情一樁,闔府上下都心情輕松,只等著抱孫子和外孫。
這日,甄氏正同席清點小衣裳,討論著哪些送劉士儀,哪些送蘇靜姍,卻忽見百靈飛奔而至,撲倒在席面前,急急忙忙地道老太太,田少爺請您和二太太移步國子監后街!”
國子監后街,是他們對田悅江夫妻新租住處的稱呼,這時候急匆匆地叫她們去,莫非是劉士儀臨產了?甄氏掐指算了算,笑道也就是這幾天了,雖說提前了幾日,不過這是好兆頭,一般提前生的,都是。”
席卻沒她這么樂觀,雙眉緊鎖,問百靈十三姑娘此時是甚么情形?”
百靈的聲音里,帶上了哭腔田少爺遣來的小廝沒說,只叫老太太和二太太快去,若是去得遲了,怕是……”
“甚么?!”席震驚不已,“都已到了最后關頭了?這可能?”
甄氏亦道哪個生孩子,不得好幾個時辰的,更何況她是頭胎,生十幾個時辰也是有的,一定是他們年輕人不懂事,一見拖得長些,就驚慌失措起來。”說著,就去扶席,道老太太,您是有經驗的人,咱們去看看,給孩子們打打氣。”
席雖然總不待見她,但還是覺得她這番話說得很在理,于是便點了點頭,將手搭上了她的胳膊。
但百靈接下來的一番話,卻讓她們兩個頓覺浸入了寒冬的冰窟窿里,渾身僵硬,動彈不得其實十三姑娘昨日剛入夜就發作了,但因天色已晚,又值宵禁,所以沒敢來驚動老太太和二太太。這會兒田少爺見實在是挨不了,才命人快馬加鞭地來報信。”
“胡鬧!”席一巴掌拍在甄氏的胳膊上,怒道,“生孩子就是一腳踏在鬼門關上,既是發作了,天色再晚,再宵禁,也該來知會一聲!”
甄氏此時已是焦急非常,顧不得胳膊疼痛,道老太太,咱們還是趕緊去看看罷。”
席點點頭,一面朝外走,一面道去把這事兒告訴太爺,讓他找關系,請一位精通產科的太醫來。”
百靈領命,一路跑著去傳話。
席和甄氏在二門前上了車,不停地催促車夫,以最快的速度到了國子監后街。這時的田悅江,早失了往日的風度,正焦躁地在房門前踱來踱去。他見著席和甄氏,竟似見到了救星,大步邁,跪下道求老太太和二太太救救士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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