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百七十背后有人青妤記
待子妤回到候場的屋子換下戲服卸了妝。子紓和止卿已經等在外面了。
三人各自分了打賞的銀子,當然子紓的那一份被子妤一并沒收了,只說要存錢給他娶媳婦兒用,子紓便沒了埋怨,反而用言語擠兌止卿:“不然,你也把銀子一并交給我姐給收著,將來娶媳婦兒用?或者,直接當做禮金給了她,將來娶回去還不虧,哈哈!”
“家伙,你說什么呢。”瞧著四下無人,子妤伸手敲了敲子紓的腦袋,對他的瞎話簡直無語了,朝止卿抱歉一笑:“對不起,這家伙開玩笑沒分寸的。”
止卿反而笑笑,看著子妤的眼神有些淡淡的溫柔流露:“沒關系,我覺得子紓提議挺好。”
以為止卿也隨著自己弟弟開玩笑,子妤無奈地甩甩頭:“怕了你們兄弟倆,我還是先回去算了。”說完,加快了步子“咚咚咚”就跑下了樓梯。
等看不見子妤的身影后,子紓才撞撞止卿的肩。笑意促狹地小聲道:“喂,我姐害羞了?”
依舊是默然的含笑,止卿回頭看了一下子紓一副打趣兒的樣子,甩甩頭:“你忘了你姐的絕招了?到時候給你娶個丑媳婦兒,看你到哪兒哭去。”
撓撓頭,子紓咧嘴一笑:“嘿嘿,我只要娶個性子好的便成,至于相貌,普通也就行了。你不知道,每天看著那些師姐們騷眼放媚的,可惡心死我了。特別是那個紅衫兒,止卿哥,你可千萬別被那妮子的容貌給迷惑了。要挑媳婦兒,還是得知心的好,比如我姐?”
說到后來,子紓那悶騷的樣子又爬上了臉,惹得止卿苦笑不得,連連擺手:“罷了,你沒事兒就在我面前夸你姐姐這樣好,那樣好的,不如你幫我做媒,以后送你這位大舅一份兒謝禮,可好?”
子紓朗眉一挑,歡喜的像個猴子蹦了起來:“果真?”
“果什么真,先給你個假果子吃!”止卿順勢一個“爆栗子”敲到子紓的頭上,和子妤平時教訓子紓的動作一模一樣,只是力氣要大上許多。疼的子紓又是一跳:“看看,果真是要當姐夫的,和姐姐的動作都一樣,真是!”
“傻小子,你小聲些,別人聽見可對你姐姐名聲不好。”止卿說笑歸說笑,同時抬眼四處望了望,倒沒看見有什么人經過。
子紓卻毫不在意,揮揮手:“哪里有人,弟子們不在包廂上戲就在候場屋子里呆著,兩個管事又忙著招呼客人,放心,這些都是咱們倆的悄悄話,哈哈!”
兩人就這樣說笑著一路下樓離開了,卻沒注意,身后一抹翠色的身影從幔簾處緩緩移了出來、
青歌兒手里拿了一包蜜餞,因為氣急了使勁抓著紙包,背上的青筋幾乎都跳突了出來,她的眼神隨著止卿的身影,此時也一并沉了下去。
卻說子妤剛到一樓,負責值守的師父就叫住了她。說是她已經開始正式上戲,得量體裁衣做幾身戲服,將來不光是唱《木蘭從軍》這一出,還有其他戲,戲服得自己備好,免得到時候出差錯。
子妤聽了個大概,明白得自己去張羅戲服的事兒,然后以每件二兩銀子的價格找戲班報銷。和茗月她們跑過場和龍套的弟子不一樣,她得擁有自己單獨的戲服才行。
女孩子都愛美,既然能自己張羅戲服,那師父也說了可以做五件之多,子妤心里仔細琢磨著,得和唐虞商量一下,好生挑幾個戲出來做,也免得浪費了,不然做了也穿不上。另外,自己和阿滿的手藝都極好,等阿滿出嫁,也要掙銀子養家,不如請了她幫忙做針線活做繡樣,到時候那二兩銀子一件的工錢也好肥水不落外人田。
如此一打算,子妤已經又籌劃,謝過那管事,就準備離開前院。
哪知剛轉過廊頭,就聽得前頭角落處傳來一陣嬉笑的聲音,聽起來頗有些軟糯鶯語。子妤豎起耳朵仔細一辨認,正是杏兒那丫頭的笑聲,期間還夾雜了幾聲男人的聲響,嚇得她趕緊躲到一旁。過去也不是,回去也不是,呆在了遠處不知道該怎么辦。
“子妤,你下戲了?咱們一起回去。”
正焦灼著,子妤聽的后面傳來一聲清脆的喊,正是茗月換了常服也準備回院子去。她剛才聲音極大,向來那邊的兩人應該聽得分明,這時果然沒了一點兒聲響,許是躲起來了。
子妤懶得多想,朝茗月招手,兩人說說笑笑著就走過去了,也沒點破此處的異樣。
接近了南院的位置,子妤推說有些戲文上的事兒要請教唐虞,便辭了茗月,兩人分開行走。等來到南院門口,子妤抬眼瞧了瞧里頭唐虞的屋子還亮著,也沒猶豫,直接便去了。
這就是親傳弟子的好處,子妤一個女子,此時雖不是太晚,但夜里去找一個男師父也有些不妥當。不過唐虞和自己現在關系不一樣了,就算來的晚些也沒什么。好些個在外走動的師父們看到她都主動打招呼,并沒有懷疑。更不會說閑話。
敲開門,唐虞已經換上一身輕薄的白衫,隨意坐在書案后面看書,見子妤來了,便收起書冊,起身過來給她斟了杯茶遞上:“今日在三樓上戲,沒什么事兒?”
聽這問話的方式,子妤蹙了蹙眉,淡淡道:“會有什么事兒?”
想起那個王修,又想起月彎兒也知道的事兒,子妤心里有些不痛快。又道:“你要瞞我到什么時候?不就是有人說要給我贖身么,感情周圍不相干的人都知道了,我卻被蒙在鼓里。”
唐虞知道子妤說的“不相干的人”是誰,想要解釋,卻覺得有些多余,反問道:“月彎兒告訴你了?我分明叫她不要多嘴的。”
“不是月彎兒師姐。”子妤翻了個白眼,心想著月彎兒還真和唐虞說起過此事兒,愈發有些不樂意了:“是王修親自上門問我的。”
“他怎么會”唐虞看著子妤的臉色,瞧不出到底是什么意思,卻也不再隱瞞了,將上次在鑲月樓遇見王修,他說的贖身之事又簡單說了一遍,最后才道:“你年紀還小,又剛剛當上五等戲伶,以后前途且不說,又怎能嫁給那等病入膏肓的人。所以我直接拒絕了,沒有告訴你。誰知他不死心,竟直接找來了,尋到月彎兒提及此事。月彎兒過來告訴我,我也讓她不用讓你知道,免得你剛剛上戲就為這些事情分心。”
透過燭光,子妤盯著唐虞的臉,雖然他說話時表情仍舊是正兒八經的樣子,但語氣明顯卻是含了幾分不悅,心里不覺一暖:“你是說,你不想讓我嫁給那個什么勞什子的王公子,是?”
被子妤的反問弄得一呆,唐虞白凈的臉上竟隱隱泛起一抹紅暈,雖然極淡,卻明顯是害羞的表情。
兩人就這樣隔著燭火對視著,唐虞沒有回答子妤的話,子妤更沒有再追問什么,因為一切答案都在對方的表情中不言而喻,若多說什么,反倒顯得不美了。
“唐師父,沒睡,陪老鐘我喝兩盅如何?”
隨著屋外鐘大福的一聲喊。屋內的兩人終于齊齊笑了起來,收拾了心情,子妤轉身去開門,唐虞又取了個茶杯,想想鐘大福過來是要吃酒的,便沒有替他斟茶。
“鐘師父,您請進。”子妤打開門,正好鐘大福提了一壇子酒和半只燒鴨走過來。
“子妤姑娘也在啊。”鐘大福臉色有些些的尷尬,恐怕是不想子妤見到自己夜里找酒吃的樣子,萬一給阿滿知道了就不妙了。
迎了鐘大福進屋,子妤朝唐虞看了看,這才又道:“鐘師父這幾日心情好,可以多喝兩盅。放心,阿滿姐早睡下了,不會知道的。”說完,順手關了門,這就獨自離開了。
和唐虞見了一面之后,心情也不自覺地輕松了許多。子妤提步走在路上,見到相熟的守夜婆子和從前院陸續回來的師兄師姐們都主動招呼,讓大家心里頭都對她多了兩分好感,覺得這姑娘雖然在前院得了不少風光,下來卻依然乖巧溫婉,著實和那些眼高手低的戲娘們不一樣。
快到四大戲伶的院子,子妤剛過了一彎抄手游廊,卻看到前方閃過一個黑影,定睛一瞧,正是杏兒。
只見她神色有些慌張,眼神也閃爍不定,看著子妤,又看了看周圍是否有人,靠近一步,低聲質問道:“子妤,你先前是不是看到我了?”
子妤本想承認,但自己確實沒有看到她的人,只聽聲音曉得她躲在廊后和男子幽會,于是想了想,搖頭道:“杏兒姐,你說什么呢。今晚我是在三樓上戲,怎么能瞧見你?莫不是你記錯了。”
“我才沒記錯!”杏兒臉色雖然緩和了些,但依舊不太好看:“分明聽見茗月叫你的名字來著你給我小心些,別到處亂說什么話,我叔叔可是管事。”
說著,杏兒自我安慰似地拍拍心口,當即又不理子妤,自顧小跑著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