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七二章忌恨
雪見微微有點動容,她不知道,原來有些人已經適應了一個角色,就再也改換不過來了。是她把事情想得太天真了,也許那陳阿朱說得對,如果真的放了她們離開,她們或許沒有更好的去處。
一來,家中貧窮,二來,雖然這個朝代不是很保守,但是一旦有了那樣子的經歷,讓她們重新生活起來,好像都不是那么容易的。
什么事情都不是那么簡單的。
想到這里,雪見微微嘆息著,但是目前除了治好她們身上的那些隱疾外,其他的都做不了。
所以,雪見一直沉浸在對這些軍ji的無奈跟同情中,沒有注意到陳阿朱滿含恨意地看了雪見一眼后,朝雪見一刀刺來。
銀光一閃,雪見下意識地一躲,踉蹌地躲了過去,但是卻也被陳阿朱那鋒利的匕首劃傷了左臂。殷殷地血滲透了出來,將雪見那純白的衣裳,染地觸目驚心。
雪見微微皺眉,又躲過了陳阿朱的一刀,幸而對方并不會武功,即使匕首削鐵如泥,但是除了剛才那一刀突然襲擊外,剩下的倒是還好。
雪見卻也不去傷害陳阿朱,她一手按住傷口,靈活地躲閃著陳阿朱的攻擊。陳阿朱見到屢屢刺不中雪見,有點惱羞成怒,直接朝雪見的身上撲了過來。
“雪見,小心”
一道影子突然閃到了雪見的跟前,替雪見擋住了這刀。
“將軍?”陳阿朱癡癡地看著眼前的男子,她看到了手中的刀深入了左岸的身體的時候,臉色一白,直接傻住了。
“你瘋了?”一掌將陳阿朱拍開,左岸的眼睛瞪著,剛才的情景太危急了,他沒有辦法,只好以身擋了過來。
陳阿朱的身子好像落葉一般飛了出去,咣當一聲落在了地上,她慢慢地爬了起來,嘴角有絲絲血跡,她癡癡地念叨著:“將軍,阿朱喜歡你啊,喜歡你啊”
“來人,趕緊把這個瘋女人帶下去”左岸怒吼著,他一吃痛,臉色發白。
“先別動”雪見趕緊扶住了左岸,然后示意那些聞訊趕來的人趕緊將左岸扶著坐下,開始給他把刀,包扎傷口。
“你沒事吧?”幸好沒有刺中要害的地方,不過,看著那觸目驚心的傷口,雪見在想,這陳阿朱還真的恨自己啊。
“這點小傷算什么,倒是你,趕緊把傷口包扎一下。”左岸看著雪見被鮮血染紅了的袖子,十分擔憂,緊蹙的眉頭也不知道是因為疼痛,還是別的。
雪見不說話,只是沉默地給左岸處理好了傷口,雖然那刀傷很深,不過幸好是看著嚇人,實際上對左岸沒有太大的傷害。
“幸而傷口沒有傷及要害,現在血已經止住了,休息一段時間,便好了。只是最近要注意一下,不要做劇烈運動。”
“我不會再找軍ji了。”左岸的眼睛晶瑩發亮。
雪見窘然,她的劇烈運動可不是那種劇烈運動,一想到剛才陳阿朱那恨恨的眼神,雪見只是感覺十分無奈:“至于那些軍ji,該是怎么,就怎么吧,就當雪見沒有說過要放她們離開的話。”
其實陳阿朱說地話,也對了一半。她們這些軍ji,要是離開了軍營,如果家人又不收留她們的話,她們有能夠去哪里呢?這件事情雖然十分悲哀,但是,在沒有想到更好的法子之前,也只能夠這么辦了。
一種無法言語的悲哀。
“你放心,我自會處理那個女人。”左岸突然眼睛一瞇,表情十分危險。
雪見一聽,知道左岸會錯了意,連忙說道:“我并不是指陳阿朱姑娘,她冷靜下來,就不會再去做傻事了。我指的是剛才要釋放所有軍ji的事情,那件事情其實是雪見考慮不周到,希望將軍從長計議。”
“你的意思是她傷了你,你不計較了。可是她也傷了我”
雪見不知道,左岸為何突然這么計較了起來,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陳阿朱對左岸將軍有情,但是如今看來,真的是落花有情,流水無意了。無論怎么樣,他們之間的感情是他們的事情,雪見不想趟這條渾水,而她對左岸也并無越矩之情,所以便說道:“左將軍受傷都是因為雪見,而陳阿朱傷到雪見只是一個誤會,我們在切磋武藝而已。所以還請左將軍不要將這件事情怪罪于陳阿朱。”
“你們切磋武藝?”誰家切磋武藝會生死相比的?左岸瞪大了眼睛,看著雪見,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你的腦袋里面究竟在想些什么,她是要殺了你”
“是比試武藝。”雪見微笑著答道。
左岸終于無奈,朝雪見揮了揮手。
退出左岸營帳的時候,雪見長舒了一口氣。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既是抽身,而且軍營這邊的事情暫時處理好了,許多兵士的病癥都得到了治療,而且各種藥也是充足的。看來,一小段時間內,她可以不再來這里了。
同時,如果那個飛揚的話是真的,那么短時間內,雪見也就不用擔憂左岸的安慰了。
這樣子算作了暫時的圓滿,不是么?
突然感覺左臂有點痛,雪見才想起來了那個傷口,便潦草地包扎了一下,反正也不是大傷,所以她也不打算讓皇甫陽跟桑寄生知道。
離開的時候,雪見回到轎子上坐穩了,桑寄生跟皇甫陽才走了出去,兩個人都騎著馬。
“雪見,你那邊都忙完了嗎?”隔著轎子,皇甫陽問道。
“都忙完了,他們的狀況都不錯,恢復的也很快。”雪見只是用右手掀起了簾子,微笑著說道:“天色不早了,爹,桑大哥,咱們早些回去吧,估計娘他們都等急了。”
皇甫陽跟桑寄生都點點頭,一行人漸行漸遠。
但不說左岸那邊十分郁悶,他不顧傷口的疼痛,在屋子里面走來走去。猛然抬頭,看到朱干在那猶猶豫豫著。
“你有話要說趕緊說,憋得難受不?”
“是,是這樣子啊,將軍,皇甫御醫吩咐了,你要好生休息啊。”朱干猶猶豫豫地說道,他看著左岸好像困獸一般走來走去,不禁替他的傷口擔心了。
“朱干,你說,雪見是不是在故意躲著我?為什么我感覺她很討厭我呢?”即使左岸是一介粗枝大葉慣了的男子,不過因為在乎,所以才會更加敏感一些。雖然雪見并沒有說什么,但是他總是感覺到了雪見對他太過于冷冰,這次他舍命相救,反過來雪見只是告訴他不要去傷害陳阿朱,到底算怎么回事啊?
“將軍,我沒有感覺皇甫御醫針對你,對你冰冷了啊。”朱干撓了撓腦袋,他看著左岸一副頹廢的表情,便說道:“將軍,你可真喜歡皇甫御醫?”
“你小子活夠了?”左岸不去理會朱干,就坐了下來,端起茶碗就開始喝。
第一次看到自己家將軍竟然害羞了,朱干十分興奮道:“其實將軍,你繼續喜歡皇甫御醫,我聽聞她到現在還是單身一個,年方不到二十,跟將軍是絕配啊。她從京城而來,申請的年限是無期,也就說明,她是做了長時間留在衛城的打算了。既然這樣子,你們都算是為朝廷效命,都是長期在衛城,所以,如此看來——”
左岸突然興奮起來,抓住了朱干的雙肩,問道:“你有什么法子嗎?”
朱干突然理解了,他們家將軍這輩子就沒有主動去喜歡過女人,對左岸來說,女人是用來暖床的而已,所以當橫空出世的這么一個雖然不是最美,但是對左岸來說卻是最奇特的一個女子出現后,所以他動心了,但是他卻不知所措。
“提親啊。”這是方法之一,是看起來最簡單,也是最不好施行,但是也是最直接的法子。
“她要是拒絕怎么辦?”左岸想,如果此時他跟雪見提親,估計她十成會拒絕。
“那你就先對她好,做許多許多的事情讓她開心,讓她慢慢地在無形中接受了你這個人,等到了火候之后,你再提親,不就水到渠成了嘛。”
左岸在這邊點點頭,但是又搖搖頭。總是感覺有點問題,但是又不知道問題出在哪里。他摸了摸臉,突然暗淡道:“可是,我這臉——無論我做什么,她也不會喜歡我的。”
“將軍,你的臉現在都比過去好多了。還有,你忘記了么,最開始見到你這張臉的時候,皇甫御醫就沒有如其他那樣女子般害怕啊?依我看來,皇甫御醫不是那種只看外貌的粗俗之人啊。”
左岸點點頭,他突然想起了一個人,心里面有點氣:“你去將那陳阿朱趕出去”
朱干知道剛才陳阿朱要傷雪見,只是劃破了雪見的手臂,卻傷了將軍。朱干一愣,說道:“剛才皇甫御醫不是說了,不讓你去動那個陳阿朱么?再說了,阿朱她以前不是一直都是你的幕下之賓么?”
朱干說得含蓄,其實整個軍營的人都知道,陳阿朱雖然為軍ji,但是他們都沒有碰過,自打阿朱進了軍營后,只有進過左岸自己的營帳。
其實阿朱是左岸半路救回來的孤女,左岸并不想讓陳阿朱留下來做軍ji,即使阿朱長得不錯。
但是,一晚上阿朱主動進了左岸的營帳,沒有出來后,大家也就自然明白了則么回事。眾人都不知道陳阿朱的身份應該怎么算的時候,左岸只說了一句,讓她去跟那些軍ji住在一起吧,大家雖然暫時把她當做軍ji,但是也知道,她只是左岸一個人的軍ji。
美人心,人皆知,可是只有她垂青的那個人不知道。
朱干突然為阿朱感覺到悲哀,她千不該,萬不該,對皇甫御醫動手啊。
“正是因為如此,我更是留不得她。”
朱干知道再多說無意,其實對于阿朱,他也不知道左岸到底存了什么心思。他微微嘆息著,剛要出門,不過左岸又叫住了他。
朱干以為左岸更改了主意。
“你多給她一些銀兩,派人護送她回到城鎮中去。”左岸突然沉默地說了一句,隨后說道:“還傻愣著干什么,趕緊去”
朱干只好退了出去,他走到了關押著阿朱地方,頓了頓,才無奈地走了進去。
阿朱被人反手綁著,但是卻沒有其他的別人看守著,或許眾人都知道,她不會逃走,因為左岸。
看到朱干進來,手中還拿了一個包袱,陳阿朱呆滯的眼神,絲毫沒有改變。
“他沒有事情吧?”阿朱半晌,說了這么一句話。
朱干嘆氣:“將軍沒事。阿朱,你千不該,萬不該去動皇甫御醫。其實你要知道,那皇甫御醫并不是一個不善的人,不然,她也不會在將軍面前為你求情。”
“我不稀罕她的求情。”阿朱冷冷地說道,聽到左岸并沒有事情后,她一直擔著的心才慢慢放下了。當她的刀插進左岸身體里面的時候,阿朱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心已經停止了跳動,那種感覺,真的是太可怕了。
比起來要失去左岸,她也不想再承受一次那樣子的感覺了。
“阿朱,你這又是何苦啊、”朱干嘆息著。
阿朱默默地看了看朱干手中的包袱,慘然地笑道:“他這是要趕我走了么?”
“阿朱,事已至此,將軍吩咐說帶你安全離開這里,而且給你不少銀兩,你以后就安生去過日子吧。哎。”
“好吧。”
出人意料的,阿朱平靜地接過了朱干手中的包袱,竟然一點抵觸的表情都沒有。她抬起頭看了看朱干,輕聲道:“銀兩阿朱都收下了,不過,護送就不必了。”
“那可不行,這山林周圍的危險,你不比別人知道嗎?當初你不就是差點被山賊——”
“別說了。其實,其實我想再留這里,朱將軍,還請你別趕我走,我只是再呆而已。那皇甫御醫不知已經走了么?我也不后再去傷害她了,同時你也知道,我是萬萬不會再去傷害將軍了。”
“那好吧,你再呆一晚上,明日一早,我就安排人護送你離開。”朱干無奈地嘆氣,他為了自己家的將軍,一定會未老先衰,以后怎么娶媳婦啊。
看到朱干走了出去,阿朱的眼中閃過了一道精光。
左岸,你竟然對我這般無情無義,是不是如果那皇甫雪見沒有出現,你就不會對我如此呢?
可是她出現了,那就是我消失了的時候到了吧……
翌日,朱干再度出現在那個營帳里面的時候,卻再也見不到阿朱的身影了。
他一驚,連忙跑去給左岸報告:“將軍,阿朱好像自己離開了。”因為他看到,阿朱帶走了那個包袱。
左岸沉思了一下,眼神中閃過一絲猶豫。
“將軍,你要知道,這山林中的危險啊。”
“你趕緊派一些人到處去看看,估計她一個弱女子也不會走太遠,一旦發現了她的身影,就護送她一直到安全地帶為止。”
朱干小心翼翼地看著左岸的臉色,輕聲道:“將軍,其實你還是有點在乎阿朱的,但是為什么對她那么冷酷無情呢?要知道,男人都是有三妻四妾的,即使你心里面有皇甫御醫,但是也并沒有必要一定要將阿朱趕走啊。”
“她已經動了要殺雪見的心思了。”左岸微微閉著眼睛。
只留下朱干無奈嘆氣,搖了搖頭,轉身出去找人一起去尋人,自是不提。
雪見回到衛城,好不容易才沒有被別人發現她受傷的事情,所以她無從得知,軍營發生了什么事情。不過,百密一疏,倒是讓桑寄生發現了雪見受傷的事情來。
“雪見,你這是什么時候受的傷?”桑寄生是看到雪見撩起了袖子的時候,看到了里面的紗布,不禁問道。
“沒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雪見淡然笑道,“這是不小心刮破了,所以才簡約包扎下。”
“你做什么會劃破那里?”
說實話雪見傷的真不重,如果不是忽視了阿朱,或許雪見根本就不會受傷。至于左岸替她擋下的那一刀,其實雪見都想過了,躲不過就會出手了。只是那個千鈞一發的時間,左岸突然冒了出來,倒是雪見始料未及的。
都能夠舍命相救了,但是自己對他確實無意,所以當機立斷脫身,是最好的辦法。
“桑大哥,你不要告訴爹娘他們。這點皮肉小傷你懂的,真的沒有事情,所以你也別不要再問了。”
“傷是小事,但是有人要傷害你是大事情。雪見,可曾是在那軍營中受的傷?”桑寄生的鷹眉挑起,他早就感覺到,那左岸看著雪見的眼神,過于——總之,他很不喜歡,但是桑寄生也不懂,左岸應該沒有理由會傷害雪見。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桑大哥,你真的不要再問了,只是雪見以后也會盡量少去軍營,至少暫時會這樣子。他們的傷好得差不多了,最近又沒有什么戰事,所以短期內,我不會再去那里了。還有一些事情需要我去勞心的了,要知道,咱們府中的銀子,可是不多了。”
聽到雪見說不去了,桑寄生心里面一喜,倒是不繼續追問雪見了。他聽到雪見提起了銀子的問題,對于雪見把他也當做府中的人,桑寄生不知道為何,從心底生出來一種特別的喜悅來。
“有道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現在整個皇甫府,上上下下,也是二十余口人,花費自然不是小數目。雪見,你想好怎么做了嗎?”
見到桑寄生不追問自己受傷的事情了,雪見舒了一口氣,轉而溫和地說道:“親長而為之,善而樂之。我跟爹只會醫術,我思來想去,便是治病救人行醫,一來可以給衛城老百姓看病,二來也可以有一些收入來維持整個大家子的花銷。”
“你想開一個醫館?”桑寄生突然想到了當初祈蘭的皇甫醫館。
“差不太多,但是暫時開不起大醫館,而且,也不能夠以我的名義,要以我爹的名義開更為穩妥。我想過了,我們既然打算長久地在這里,就不能夠坐吃山空,以爹的名義開一個醫館,不管以后壯大不壯大,但是我們至少都有事情做。”
當初雪見離開京城的時候太匆忙,并且也拒絕了太后的賞賜。太后對她心有愧疚,其實,雪見對太后倒是一點感情都沒有。愛也沒有,恨也沒有。正是因為這樣子,太后才更加難受,如果雪見收下了她的錢,如果雪見說我恨你,那她或許會釋然一點。
誰知道,雪見臨走之前,只是淡然地說道,太后,你不會快樂,即使你擁有了一切。
“雖然我不會給人看病,但是作別的都可以的。力氣活之類的,雪見,你盡管開口就是了。”
聽到桑寄生這么說,雪見也是第一次十分證明地問道:“桑大哥,你決定留下來跟我們一起了么?要知道,衛城這里不但危險,而且各方面條件都跟京城差多了,如果你哪天不喜歡了要隨時離開,我不會攔著你的。”
除非你不在這里的那一天。
這句話到了嘴邊,又咽了下去,桑寄生努力故作無意地笑道:“天大地大,本來我也是沒有家了,現在跟你,跟你們在一起,我感覺很快樂。”
這句話倒是真心的。
雪見淡淡笑笑:“那自然是好。只是真的,我受傷的事情,不要跟爹娘他們說。現在我要去跟他們說說醫館的事情了,桑大哥,咱們一起過去吧。”
桑寄生看著陽光下雪見的笑容,那么明媚。即使什么都沒有說,什么都沒有做,即使她的心還在別處——只要能夠這么朝夕相伴地陪伴著她,何嘗不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何嘗,不是家。
雪見邁著輕盈的步子,朝微娘跟皇甫陽的院落走去,桑寄生便淡淡笑著跟在她的身邊。兩個人都想著別樣的心思,倒是一時間十分安寧,誰也沒有去打破那個祥和的平靜。
待到了皇甫陽跟微娘那里,雪見將自己的想法一說,小花跟樂樂他們倒是十分雀躍,微娘也是溫潤地笑著,她一直都知道,雪見是一個懂事的孩子,她跟一般的額女孩子不同的。
直到這個時候,一直沉默的皇甫陽,突然開了口:“雪見,如果真的開醫館,萬萬不能夠叫皇甫醫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