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旦出了問題,會不會牽扯到您家……”馮女士也沒想到張老太太這么狠,居然把外孫女當成了籌碼,還沒完全反應過來。
“我張家上上下下幾十口人,總不能誰出了事情都怪在老太太我頭上。”張老太太又恢復了那副半死不活的摸樣,連眼皮都耷拉下去了。
高!實在是高!聽完了老太太這句話,在場的所有人幾乎都在心里給這位老太太豎起了大拇指。不愧是一手撐起張家偌大家業的頂梁柱,放眼一看,后兩代人里確實找不出來一個合格的繼任者,能夠得上這位老太太一半功力的都沒有。
看似老太太是打算丟軍保帥,其實讓黛安執行這次合作計劃是個絕妙的主意。首先黛安和洪濤關系曖昧,她肯定不會暗藏私心出工不出力,這一點是很多人都做不到的。
其次,黛安能力不差、手腕和經驗也足夠,完全可以擔起這幅擔子。再者,她不屬于張家的嫡系,這一點估計在香港商界早就不是什么秘密。就算失敗了,張家也可以進行非常干凈的割裂,不會對張家有什么太大的副作用。
最后,一旦黛安操作成功,幫助洪濤獲得了勝利,不管怎么說,張家也是最大的贏家。外孫女這個名號不管承認不承認,畢竟是事實存在的。洪濤總不能說以前你們對黛安不好,現在我也不領這份情吧。
看看,這才叫一石三鳥、進退自如呢,同時也完美的闡述了黛安為什么不愿意回這個家。這里不是家,更像一個交易所。
在這里沒有什么東西是不能交易的,只需要看利益夠不夠大。更可悲的是在這種事兒上,除了白女士略微有點不快之外,其他人、包括她的親媽都沒有任何異議,甚至還在努力學習著。
有了張老太太這番表態,馮女士也不得不甘拜下風了。這倒是應了剛才的話,誰讓她沒有黛安這樣的棋子可以利用呢。
大家族除了財富、人脈的積淀之外,另一個重要環節就是人才,只有人才輩出才能確保家族順利延續下去。這個人才不光是指可以擔負起家族重擔的棟梁,也包括那些被家族當棄子、閑子用的后代。在有些情況下,一顆閑子往往會起到不可估量的作用。
就因為黛安這顆棄子加閑子,張家在這個計劃中獲得了絕對主動權。不管黛安在張家到底是什么地位,也不管她和張家人還有多少感情,她畢竟是張家人。馮女士就是再能鉆營,也不會去和黛安同謀搞什么花樣的,那樣風險太大了,得不償失。
“……我有一個條件。”商議出來最終結果之后,還得通知黛安一聲。
按說在這種場合里黛安只能提建議,無權去做任何交換。但她認真聽白女士講述完整個事情經過和目前的狀況以及會議結果之后,又沉思了好一會兒,突然抬起頭,看著那位昏昏欲睡的外婆,張嘴要提條件了。
就在這一會兒時間里,黛安經歷了驚恐、無力、迷茫、希望和絕望多重情緒的沖擊。洪濤果然出事兒了,還是這么大的事兒,這讓她很害怕,可自己又無能為力,連他在什么地方都不清楚。
張家和馮家要聯手幫洪濤翻身這是大好事兒,如果沒有后面的決議,黛安已經打算忘掉自己的不快,重新認識一下這位外婆了。
可惜的是這種念頭只持續了不到三分鐘,就被殘酷的現實敲的粉碎。自己再一次被家人無視了,被當成了賭博的籌碼。
不管這個籌碼多重,它畢竟是個籌碼。贏了,籌碼會留下,下次繼續使用;輸了,籌碼愛什么樣什么樣,沒人會去為籌碼多掉一滴淚。
自己能拒絕當籌碼的命運嗎?確切的說能,但她不會這么做。能幫助洪濤脫困是自己最大的愿望,自己的外婆估計也很清楚這一點,所以才會把自己推出來。
但這一回黛安不打算再白白給家族當籌碼了,她要爭取自己的價值。哪怕是籌碼,也有籌碼的價格。也別想什么親情了,大家都聊的是買賣、想的是生意,只有自己一個人談感情,這合適嗎?
“條件?……”這個詞好像很刺耳,老太太的眼皮又抬了起來。
“假如我有幸完成了這份工作,我想可以獲得訊通公司和微點公司的全部股份。是全部,不是用錢贖買,而是我應得的報酬,我想我值這個價錢。”
往常黛安很怕老太太這種眼神,上一次看到時還是很多年前,從那以后就落了病根。但這次黛安沒選擇避開,而是死死的盯著那雙渾濁的瞳孔,像是要從里面看到什么答案。
“……否則呢?”老太太這次不光睜開了眼,還把身體坐直了一點,稍稍前探,同樣是盯著黛安的眼眸,又提出了一個問題。
“否則即便我去了,也不會有什么工作成績,那不如換個人去。”黛安最終還是沒抵抗住老太太的注視,不由自主的把眼神錯開了,但語氣依舊很堅定。
“呵呵……孩子啊,你還是不夠狠,心里明明恨死我了,卻還顧忌著我是你外婆,不敢妄言。但是在生意場上,沒人會同情你的多愁善感,你該把你手中的資源都利用上。”
“比如說你認識周家小子,完全可以著重提一提,這樣我就不得不重新考慮這個計劃了。是推翻了重新設計呢,還是權衡利弊和你討價還價。你看,這樣事情就簡單多了,也能爭取到你該得的利益。”
看到黛安的細微舉動,老太太居然咧開嘴干笑了幾聲。她嘴里已經沒有幾顆牙了,也沒有人工鑲嵌,就那么空著,看著有點惡心,也有點恐怖。更恐怖的還是她的話,冷冰冰的一點熱乎氣都沒有,聽著就讓人透心涼。
“這個您可以放心,我愛他,不會拿他的安危去為自己謀福利。要是人都這么活著,那還有什么快樂可言呢。”讓老太太的話一冰,黛安已經動搖的決心又鼓足了。這次她是用喊的方式來表達自己的不滿,或者說是對一屋子人的抗議。
“愛……這是一個多么遙遠的字眼兒啊。也好,你愿意試試我也不攔著,是甜是苦總要自己嘗過才甘心。馮丫頭,這次我就做個主,連你那份兒一同許給我這個外孫女了如何?”此時老太太又把身體靠了回去,像是喃喃自語,又像是在給兒孫講述著什么。
“沒問題,這點禮金我還是拿得出的。黛安,別怪你外婆,茲事體大,坐在這個位置上身不由己。你可能會懂,也可能暫時不太懂,但早晚有一天會懂的。”
馮女士也沒有什么不舍得的表情,她更關心的是黛安的反應。張家這些事兒她也不是一點不知道,畢竟幾家人都是親戚,就算沒親眼所見也有所耳聞。誰對誰錯,這東西是隨著年齡、閱歷、經過的事兒不斷變化的,現在她和張老太太站在一起。
“我早就懂,但我做不出來……如果沒有別的事兒,我就先回京布置了。既然微點那位總裁現在不敢公開露面,即便有電話和地址也要費些時間。”
黛安并不認同馮女士的意見,但她也不想和這些人辯論什么。在這個家里,這種辯論是絲毫沒有意義的,只能招來一肚子氣。現在她只想盡快離開這幢房子,回到后海邊那座曾經給予自己無限快樂的小院子里去,哪怕那里空無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