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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炎武,黃宗羲的到來,徹底顛覆了冒辟疆,方以智,陳貞慧三人對藍田縣的認知。
如果江南之地還有什么人可以讓這三人真正服氣的人,這兩人無疑都在名單上。
可是,這兩人到來之后,就只顧著跟盧象升討要酒菜,口口聲聲說什么玉山書院的豬食實在是吃的夠夠的。
盧象升明顯早有準備,他的妻子帶著小兒子將一桌江南風味的家宴擺好之后,就下去了,將場面留給屋子里的六個人。
顧炎武,黃宗羲表現的很是無禮,把盧象升的家當做自己家一般,不等主人招呼他們就拿起起筷子迅速的吃喝起來,還不耐煩的敲著桌子讓冒辟疆他們快快倒酒。
吃喝一陣后,顧炎武放下手中的筷子問盧象升:“聽說縣尊正在布武海上?”
盧象升笑道:“遠洋艦隊已經扼守在了馬六甲,新近布置的海上力量就是為了將近海與遠海連接好,大明昔日在南洋的宣慰司也將全面開啟。”
黃宗羲笑道:“如今已經到了瓜分世界的地步了,我大明萬萬不可落后于人。”
顧炎武冷笑一聲道:“落后了又能如何,只要我們可以迎頭趕上,再從那些番人奪回來就是。倒是云昭此人心胸狹窄,被一些繁文縟節束縛住了手腳。
依我看,藍田應該盡起大軍蕩平天下,早早結束這亂世。”
冒辟疆聞言不虞的道:“區區關中,就能在短時間里蕩平天下?”
顧炎武對冒辟疆的話不理不睬,繼續對盧象升道:“藍田縣如今偏重使用書院派,建斗兄乃是我等這些被書院派稱之為舊文人的領袖,萬萬不可被書院派牽著鼻子走。”
盧象升慢慢喝了一杯酒道:“君子群而不黨,才是君子真面目。”
顧炎武連連擺手道:“不不不,一派獨大,這不是云昭那頭野豬精要的,他深知權力的要義,沒有約束的權力就是一頭洪水猛獸,他必須給這頭洪水猛獸套上枷鎖。”
黃宗羲搖頭道:“不不,如果刻意的形成兩派,黨爭必不可免,唐時的牛李黨爭,再到北宋的權力傾軋,再到大明朝堂的血肉斗爭,都是前車之鑒。”
顧炎武大笑道:“太沖兄太小看云昭這頭野豬精了,現如今的藍田,已經分成了明顯的三派人物,以建斗兄為首的所謂舊文人,以玉山書院為首的新文人,你們萬萬不可小看以藍田賊為首的皇族。
云昭與我們見過的所有掌權者都有很大的不同,那就是他對權力并沒有一種病態的眷戀,而是真的要給我們這個苦難的大明世界立一個規矩。
他要做的是萬世法祖,而不僅僅是一個皇帝。
太沖兄說唐時牛李黨爭,說起王安石,說起大明首輔制度,這些看似都失敗了。
可是,你們都忽視了這些事件背后的積極意義。”
方以智在一邊道:“除過禍國殃民,我實在是想不出這些事件有什么積極意義。”
盧象升沖著方以智道:“閉上你嘴,長輩說話的時候不要多嘴。”
黃宗羲道:“如果云昭要這樣做,那就必須將軍隊,立法,司法從黨爭中摘除出來,否則就會步牛李黨爭的后塵。”
顧炎武皺眉道:“云昭應該沒有這么簡單,我甚至覺得他有更深層的變革在里面,建斗兄可能解開某家的疑惑?”
盧象升道:“云昭做事,向來有潤物細無聲的效果,不到水落石出,我們看不出效果。
就拿這一次的疫情防治來看,他下達了《沐身令》《凈衣令》《滅鼠,殺蟲令》以及最后頒布的《遮面令》,我們這些人都看不清其中的道理。
直到韓陵山親自向我們解說之后,才明白其中的大道理。
直到今日,河南,河北,山西,山東以及京畿道的疫情還如火如荼的時候,我藍田縣只有寥寥幾人發病,哪怕是澠池這等無法嚴密封鎖的地方,發病的人數也不算多,且有逐漸消退的意思。
于此同時,被李洪基占據的洛陽城里,每日運出來的死尸成百上千,那里已經快要變成鬼蜮了。
老夫也專門詢問過,其余地方的疫情,結果也不妙,塞上藍田城也封閉了,也執行了同樣的禁令,結果要好得多。
這就是云昭的神奇之處,他總能想出一些看似簡單的法子來解決最難解決的問題。
去年的時候,云昭還下達了《限田令》,這更是出乎了老夫的預料之外。
這道命令看似蠻橫,卻進一步安定了關中的百姓。
從此之后,關中領地,再無田畝超過千畝之家,可是,真正被沒收的田畝數量并不多,更多的大家族不得不將家中的田畝拆分,不得不分家。
本應該最難以對付的大家族,在這一刻,脆弱的大家族在內因外患之下分崩離析,一道《限田令》甚至起到了《推恩令》所不能及效果。
因此,老夫以為,我們應該給予云昭更大程度的信任,老夫相信,只要云昭沒有變的昏聵,他的建議就該執行……”
冒辟疆,方以智,陳貞慧三人跪坐在案幾邊上,一邊伺候三位大佬喝酒吃菜,一邊聽他們講述一些他們聽不懂的事情。
實在忍不住的冒辟疆拱手道:“云昭面對的最大問題難道不該是朝廷,李洪基,張秉忠這些人嗎?”
黃宗羲笑道:“只有你們這些困在江南一隅的人才這么認為。”
方以智道:“難道說這天下已經鐵定屬于云氏不成?”
顧炎武道:“你應該說屬于關中人才是,從今往后,這天下就要換關中人來統治了。”
陳貞慧道:“關中偏安一隅,還要面對大明過百萬的大軍,以及數百萬的賊寇,他們憑什么?”
盧象升憐憫的看著這三個年輕人,嘆口氣道:“你們對天下大勢一無所知……”
冒辟疆艱難的搖搖頭道:“這天下人怎么能夠屈從于盜賊之手!”
顧炎武曬然一笑,端起酒杯瞅著冒辟疆三人道:“這個世道啊,盜賊在救天下,正人君子們在禍害天下,某家現在終于明白云昭為何要按兵不動了。”
黃宗羲拱手道:“愿聞其詳。”
顧炎武指指冒辟疆三人道:“云昭在等待李洪基,張秉忠把他們這種人全部殺光之后,他才會接受一個白茫茫干凈的大地。”
冒辟疆三人神色大變……
盧象升道:“該做一些轉變了,否則,大浪一起,你們將盡為魚鱉!”
四月的草原依舊春寒料峭。
李定國坐在一張鋪開的羊毛地毯上,全神貫注的燒烤著手里的羊腿。
張國鳳手里拿著單筒望遠鏡正瞅著地平線。
一隊隊輕騎兵在枯黃的草原上縱馬奔馳,在遠處,還有蒙古牧人正拉著馬頭琴唱著一首關于成吉思汗的歌謠。
這些牧人都是隨軍的蒙古牧人。
李定國不喜歡帶著沉重的輜重到處跑,他覺得蒙古人供應糧草的法子很不錯,就勉為其難的使用了。
這明顯是不符合藍田軍規的,所以,他花了很大的精力才說服軍務司那些腦袋里只有一根筋的家伙們,同意他試驗一下。
就目前來看,喝馬奶,吃乳酪跟風干肉,偶爾殺羊羊補充一下,對于戰斗力沒有影響。
好處就是大軍能夠跑的更遠。
壞處就是需要攜帶更多的牧人才成,畢竟,他這支大軍,不僅僅有戰斗人員,還有數量超過戰斗人員的輔助人員。
這里土地貧瘠,只有干草,很少有樹,李定國現在已經可以很熟練的用干牛糞來烤羊肉了。
不過,張國鳳是不肯吃的,相比這些帶著牛糞味道的烤羊肉,他更喜歡吃一點面食,或者米。
現在的大軍正在干跑馬圈地的活,所以,他們每天都很忙碌,不但要通過劫掠將零散的牧人攆走,還需要殺人來宣告誰才是這片土地的主人。
“草原行軍對炮車很不利,我想不通,你為什么一定要帶著炮車到處亂跑呢?”
張國鳳放下手中的望遠鏡,見李定國正在撕咬羊腿,小心的向外邊挪挪身子。
“你要習慣,以后火炮就是我們的一部分,任何時候都要攜帶,我們要習慣,將士們也要習慣,我們不但要火力兇猛,還要快捷的速度。
云昭的胃口很大,他不會滿足目前這點土地的,封狼居胥可能都不是他的最終目的,所以呢,我們要做好往天邊跑的準備。
現在行軍一定會遇到很多問題,這都是在給以后打基礎。”
李定國見張國鳳沒有吃肉的意思,回答了一下,就繼續啃咬羊腿。
“你說,我們要這片荒原做什么?”
張國鳳吐掉嘴里的塵土又問道。
李定國道:“關中人口已經快要到一千萬了,土地早就不夠用。
等我們一統大明之后呢,百姓們也就有好日子過了,百姓們有了好日子之后,就會跟老鼠一樣的繁衍。
到時候就需要更多的土地,這么簡單的問題你干嘛還要問我?
我記得玉山書院的學子們好像討論過這件事。
關中的婆娘很能生啊,自從吃飽肚子之后,沒事就生娃,跟我們一般大的家伙們,哪一個不是有兩三個娃?
一輩子下來豈不是要生十個,八個?
就大明那點土地哪里夠用啊!
不趁著現在我們比較強多占領一些土地,等別人把土地都占光了,我們再去搶就很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