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手回心

第二三章 躊躇惹風流

蘇珺兮來到客廳,見長玄正站在廳中不住地扇著袖子,一張臉紅撲撲的已然滿頭大汗,心中不禁奇怪。

長玄見到蘇珺兮進來,連忙住了手上前行禮:“蘇大夫。”

蘇珺兮笑道:“如何弄得滿頭是汗?”說著蘇珺兮又轉頭問清雨,“怎么不給他倒杯水?”

清雨聞言才“哦”了一聲,過去給長玄倒了杯溫水。

長玄拿袖子擦了擦汗,才笑道:“謝謝蘇大夫,我就是剛剛跑得有些急了。”

說罷長玄接過水杯喝了兩口,又繼續說道:“我替公子出來買紙墨,回來經過這里,就,就,我就順道過來……”

蘇珺兮聽罷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話不禁一愣,這是何意?正想著就聽到門外傳來清風爽朗清脆的吳儂軟語:“小姐,清霜讓我把裝好的抹茶凝糕給你送到客廳來。”

清風堪堪說完話人就到了客廳門口,一抬眼便瞧見長玄也在場,不由呼吸一滯,心中幾乎漏跳了一拍,旋即迅速側了頭,走至蘇珺兮跟前,將手中小巧的食盒輕輕放到案幾上,這才開了口,聲音卻低得幾乎聽不見:“小姐,東西給你送來了……王嬸正忙著,我還得去幫她,我這就回廚房了。”

蘇珺兮點點頭,看著清風目不斜視地從長玄身邊經過,出了客廳,余光卻將長玄的神情一一瞧在眼里。只見他雖站著不動,亦未曾轉頭,但是視線卻一路追著清風的身影,直至再瞧不見,才回眸看向自己。

長玄對上蘇珺兮的視線,見蘇珺兮的眼神似笑非笑,瞬間就紅了臉,撓撓頭只囁嚅道:“蘇大夫,我回去了。若晚了師父肯定又要罵我一頓,說我是脫韁野馬沒有規矩。”

蘇珺兮實在沒有忍住,“噗嗤”笑出聲,心道長玄這小子還真是懵懂未知的年紀,只怕根本不知自己的心意。清風雖然豁達,但到底是個姑娘家,那日險些被趙成益占了便宜,衣裳不整的恐怕被長玄都看了去,又一路由長玄抱著回來……如此,兩人今后要如何相處?不過,一則長玄年紀還小,二則此事恐怕還得清風自己想明白才行,旁人若是插手反而揠苗助長,倒誤了兩個人。這么想著,蘇珺兮便特意不去提牽扯他們兩人的話題。

“那你趕快回去吧。”蘇珺兮斂了神色,只余一抹淡淡的淺笑,取過案幾上的食盒遞給長玄,“這是新做的一疊抹茶凝糕,你給你家公子帶回去。”

長玄接過食盒,倒是歡欣地點點頭,拔腿就走,只留下一句響亮的話:“長玄代公子謝過蘇大夫!”

蘇珺兮回到閨房外室,清風和清霜已經將晚飯端上桌擺好了,正等著她進來用飯。

“小姐,吃飯吧,今日倒是比往日晚了些。”清霜說道。

蘇珺兮一笑:“也沒有晚多少時間。”

蘇珺兮走至桌邊坐下,正要舉筷,忽而想起一事,便肅了神色,轉頭與清霜說道:“清雨這丫頭,王嬸教了這么些日子也不見她長進多少,可見不是個懂事的,你與王嬸說一聲,商量著怎么辦吧,她沒有犯錯,我們也不做不義的事,但也總要放心才好。”

清霜聞言點點頭:“曉得。”

清風卻不以為然:“小姐若是用得不順手,換一個也就是了,我只怕這孩子未必領小姐的情。”

蘇珺兮低頭想了想,才回清風:“再換一個也是去外頭再買一個,也不見得就會如何。你們兩個一個隨我外出行醫,一個留在家中管著家事,王叔和王嬸年紀漸漸大了,王嬸管著廚房還得照顧王叔,你們哪里能忙得過來?當初買這兩個孩子也就是要給王嬸和你們當幫手的,大不了往后不讓她到跟前來,就幫著王嬸做些粗使活計就是了。”

聽完蘇珺兮這一席話,清風才點了頭:“小姐說的也是,如此安排倒也確實放心些。”

待蘇珺兮吃完晚飯,燈已漸濃夜漸深。

杭州府明凈的夜空中不過幾點疏星,一彎弦月依然如鉤,只是上弦化作了下弦,一晃眼,陳則涵成婚已經將近一個月。

陳則涵緩緩走在西湖北畔,此時柳堤上的垂柳依舊,西湖上的粉荷卻已不再,只見幾片零零落落的殘葉浮在水光瀲滟的湖面上,籠在一片朦朦薄霧之中,看得陳則涵愈加煩悶難當。

陳則涵原本就不大樂意自己的這門婚事,奈何最終還是對他爹爹陳大老爺陳于致妥協了,于大半個月前穿上吉服迎娶何氏。然而即便新婚再嬌媚纏綿,只是不是心中佳人,即便新婦再體貼溫柔,只是不是紅顏知己,此刻陳則涵走在西湖一側,心中難去煩擾,反反復復,都是與何氏的話不投機和無言以對,不知不覺,已離陳府愈來愈遠。

愁悶中,陳則涵不曾注意,前方一輛輕巧的馬車正緩緩行來,直到馬車忽的在他身邊停下,陳則涵適才嚇了一跳,自一番愁緒中回過神來。

只見馬車車窗邊伸出一支纖纖素手,隨即紗幔輕攏,一張俏麗的面龐便出現在陳則涵眼前,明眸黛眉,不正是黛娘。

陳則涵不由一驚,輕呼出聲:“黛娘……”

黛娘見陳則涵一臉震驚,瞬間面露哀戚之色,旋即兩道黛眉似蹙,不復神采,一雙明眸微垂,似有瑩光。

只見黛娘舉帕掩了薄唇,斷斷續續的低語里就帶了嗚咽:“陳大官人,原來,你真是娶了新婦便忘了黛娘,既如此,當初何必與黛娘……那夜之后才不過幾日,你就做了新郎……嬤嬤往日果真沒有說錯,你們男人哪里會記得一夜恩澤,不過只當一場風流罷了,日思夜念的,都是我們這些女子自己尋了苦日子過……也罷,黛娘得了嬤嬤的教訓就只當做了一場夢罷了。”

黛娘特意咬重了“嬤嬤的教訓”五個字,說罷狠狠放下了紗簾,旋即輕巧馬車便緩緩地繼續前行。

陳則涵自詫異中回轉過來,剛剛好聽到黛娘咬重的那幾個字,一時不知所以,竟鬼使神差地上前攔住了黛娘的馬車。

“黛娘,你,你且說清楚,嬤嬤因我教訓你了?這……嬤嬤這么不通人情?”陳則涵隔著紗幔問黛娘。

黛娘聞言先暗罵了一句果真是不通人情世故的紈绔子弟,才道:“陳大官人理我做什么,你我各自陽關道獨木橋。”

陳則涵聽了此言只覺得黛娘竟比姚娘還要剛烈,不由一急,直接掀了車簾上了馬車。

黛娘反而不曾料到陳則涵會直接上了車,好一會兒才從驚嚇之中回神,只一臉無謂地側了頭,不再說話。

“我,黛娘,我不能再去落影閣……不若我們尋一處地方說話。”陳則涵腦中紛紛亂亂,一時也不知自己到底在說些什么。

半晌,黛娘才點了點頭。

未幾,兩人的馬車徐徐出了柳堤大道,拐向一條僻靜的小街,在一座尋常茶館前停下。二人進了茶館要了一間獨間,陳則涵原來因在陳府呆的憋悶,未曾用過晚飯就出來散心,此刻便順勢點了幾樣小菜和酒。

黛娘自在陳則涵對面坐下,就一直悶著一句話也不說。陳則涵見黛娘如此,一時也不知自己要說什么,一時又想起自己的種種不如意,不知不覺就三兩杯熱酒下了肚,漸漸的也就打開了話匣子。

陳則涵昏昏沉沉中也不知自己都和黛娘說了些什么,只覺得黛娘無比柔軟貼心,漸漸的兩人竟從桌邊轉至臥榻上,不知不覺間便纏綿作一處。

黛娘不似何氏矜持,只用自己最柔軟、最敏感之處撫慰著陳則涵,引著陳則涵慢慢沉浸在這一片旖旎風情之中。

糾纏間,陳則涵額上已現細細密密的薄汗,腦中卻一片空白,只任由自己最原始的沖動不斷地在黛娘處尋找安慰,或吻或咬,或啃或啄,耳垂,頸邊,鎖骨,胸前,下腹,直至……直撩撥得黛娘幾度嬌呼低喘,不住地起伏迎合,漸漸的,空氣中彌漫滿了熾烈欲脹的氣息,幾乎叫人透不過氣來,陳則涵早已汗流浹背,汗珠滑了黛娘的纖指,黛娘輕喊了一聲,指甲就深深地掐入陳則涵的背部,陳則涵身子一頓,敵不過一波又一波地涌遍四肢百骸的燥熱,只一個挺身,便將積蓄全身的熱浪都推了出去……

待熱潮退去,激情燃盡,陳則涵再也頂不住心中的無限疲累沉沉睡去。

第二日,陳則涵醒來時,黛娘已經離開。

陳則涵從臥榻上坐起來,看著桌面上的殘羹冷酒,雖然頭痛欲裂,但還是依稀記起昨晚發生的事情,只不記得自己到底與黛娘說了些什么。

陳則涵拾起丟在地上的衣服,忽然記起一事,連忙自袖中翻出隨身攜帶的荷包,一陣翻找,取出一支簪子來,卻是那支蘇珺兮不肯收的并蒂蓮花簪。陳則涵看著簪子不由自嘲一笑:“妹妹,我果真不是你的良人!”

陳則涵穿好衣服,只覺得渾身有氣無力的打不起精神來,想是昨晚沒吃什么東西又喝了許多酒,便走至桌邊就著殘羹喝起冷酒來,只是一時沒有胃口,倒是又灌了好些冷酒。

喝完了酒,陳則涵結了帳自茶館出來,心中仍是空空落落的,混混沌沌中邁著虛浮腳步,只不愿回陳府,不自覺竟然轉進了西邊民巷。

待陳則涵在一家小民宅前站定,才驚覺自己竟然走到了蘇家門口,一時千般情緒涌上心頭,再經受不住全身的疲累,眼前一黑,便一頭向斑駁的墨漆大門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