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九針

二 兒女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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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應該去往那邊。”闌

夏侯先生用手里的竹笛敲了敲棋盤,點著一個位置。

對面坐著剛落子的陸異之微微一怔,看向夏侯先生指點的方向,露出恍然的神色。

“老師說得對。”他說,一笑,投子認輸,“這局一步走錯,輸定了。”

說罷整理棋盤。

“老師我們再來一局。”

夏侯先生搖搖頭,笑著說:“你心思不在這里,輸贏都無趣。”

陸異之低頭:“學生是走神了。”闌

“我問你你也不說,我也不問了。”夏侯先生說,用竹笛敲了敲棋盤,“但你在與我下棋的時候可以走神,等到了金鑾殿與皇帝應對的時候,可不要走神。”

陸異之鄭重應是:“學生謹記。”

有小童從花園外走來,笑著說:“老爺,小姐從宮里回來了。”

夏侯先生倒沒什么,看到陸異之將身子坐得更直了。

“好,那我們再來一局。”他便說。

陸異之忙應聲是。

夏侯先生又笑了擺擺手:“去吧去吧,你本就不是來下棋的。”闌

“但老師還是肯教學生下棋。”陸異之誠懇一禮。

夏侯先生故作惱怒:“我那是為了我女兒,你且去跟阿晴說話,如果她今日有不高興,你看看以后我還跟你下棋不。”

這意思也是說讓他去見夏侯小姐了,陸異之笑著施禮,不再多說疾步離開了。

他剛離開,夏侯夫人從一旁的閣樓上走下來。

“你倒是愿意為他周旋。”她皺眉說,“就真看上這個弟子當女婿了?”

夏侯先生笑說:“我這個弟子真不錯,除了出身低一些……”

“但是他有錢。”夏侯夫人接過話說,在棋盤對面坐下來,伸手敲了敲棋盤,捻了捻棋子,“這白玉棋盤,象牙棋子,你那么多學生,可只有他一個人說送就送了。”闌

夏侯先生輕咳一聲:“異之天資聰慧,學問出眾,這可是錢不能買來的。”

夏侯夫人輕輕哼了聲:“天資聰慧學問出眾的學子多了,當時祁州的那位王書生,不也很聰慧嗎?也來拜你門下,你為什么不收呢?”

“那是因為他不…..”夏侯先生要說。

夏侯夫人搶過話:“那是因為同來拜師的陸異之送了一套絕版古籍,你不好意思不選人家當弟子。”

夏侯先生干咳一聲:“胡言亂語。”

夏侯夫人哼了聲。

“王書生是不適合跟我學尚書。”夏侯先生語重心長說,“君上之書,數十年研讀才能窺得一線,他家貧寡母,合全族之力讀書,應當去學四書,研習入世之道,所以我舉薦他去樂陽先生門下,用不了三年,他就能當一地之主,與他與民皆有益,這才是因材施教。”闌

夏侯夫人似笑非笑:“你別跟我說這些大道理,你就說,如果沒有那一套古籍,你選誰當弟子?”

不待夏侯先生說話,她提醒。

“回答之前,想想先圣,不能說謊哦。”

夏侯先生被逗笑了,一點頭說:“是,如果沒有那套古籍,我的確會選王書生,從年齡上來說,王書生更適合,陸異之他年少到底有些不夠沉穩,但是,夫人啊。”

他再次語重心長。

“如有一心,書才能精讀,其他人十分心用在讀書上六分,已經是難得,陸異之這年輕人,有如此深厚的家財,他無牽無掛無欲無求,足能十分心用在讀書上,實在是傳承我夏侯氏尚書的最合適的人選。”

夏侯夫人再次哼一聲:“我看他哪里只有十分心啊,他分明有一百個心,除了讀書,其他的事上他也厲害著呢。”看了眼家宅內方向,“阿晴也就能擺了幾天架子,只要見了他,他一說就什么事都沒了。”闌

雖然還是哼聲,但比起先前,眼里帶著笑意,夏侯先生便也笑了:“他有那么多心,但愿意用心在我們女兒身上,也是好的。”說罷又好奇問,“到底是因為什么事?阿晴私下給你說了嗎?”

都說女兒跟娘親。

夏侯夫人哼了聲:“沒跟我說,阿晴雖然是女兒,但跟你讀書讀的不肯有小女兒作態,什么都不跟我說。”說罷又挑眉,“不過不說我也知道,無非是那些男女之事。”

夏侯先生面色一凝:“什么男女之事?陸異之他難道修身不正?”

那再有錢再聰慧也不能要了。

夏侯夫人倒是笑了:“什么修身不正,陸異之這樣的人,你能看上當女婿,別人難道看不上?我們阿晴這么眼光高,都能看上他,其他的女子都瞎了不成?他要真是無人問津,那才是不像樣子呢。”

夏侯先生眉頭依舊緊皺:“不能鬧出不像樣子的事來!”闌

“有什么不像樣子的?些許小事。”夏侯夫人說,“不管什么樣的女子,他都會打發干凈,他那么多心眼,不會連這個都不知道。”

說罷捻起柔潤的象牙棋子,在棋盤上輕輕落下。

“再說了,有我們阿晴這樣的女子,這世間還有什么女子能入他的眼?”

陸異之來到夏侯小姐這邊時候,并沒有被拒之門外,雖然夏侯小姐借口要收拾整理,但讓婢女請他在待客廳落座,茶點都齊備。

夏侯小姐并不是那種胡亂發小脾氣的女子,是個講道理,且聽道理的女子,這就好啊,跟這樣的女子打交道,其實最省心。闌

陸異之端起茶杯,看著清茶,心里莫名閃過一個念頭,但,阿七記得他的口味。

珠簾搖晃,穿著藍色衣裙的夏侯小姐走出來。

陸異之忙放下茶杯,站起來:“師姐。”

夏侯小姐在一旁坐下來:“喊師姐了啊?”看他一眼,“那就是要跟我論道了。”

陸異之不說是也不說不是,看著夏侯小姐,說:“她是寄養在我家的遠房親戚孤女,天長日久,她對我生情,但我父母是不贊同的。”

果然是這種事,雖然不多見,但也不是沒聽過,夏侯小姐放在膝頭的手握了握,看他說:“她如何,你父母如何,我不在意,我只要問……”

她的話沒說完,陸異之已經開口:“師姐,莫要看低了我陸異之,也莫要看低了你自己。”闌

夏侯小姐將手放在桌子上,好氣又好笑:“你這話說的,我揣測你與她如何,倒成了我的不是!”

陸異之微微抬著下頜:“我知道私下很多人議論我,說我陸異之看似翩翩公子,實則心高氣傲,是,師姐,我不瞞你,我的確心高氣傲,我一心要往更高處去,我怎么會耽與男女之情,更不用說,一個寄養在家的孤女。”

說到這里他輕輕嗤笑。

“孤女不懂禮數,生出非分之想,倒也有情可原,如果我陸異之也這樣,實在是貽笑大方,可笑之極。”

“我都看不起這樣的自己!”

這也是夏侯小姐第一次見到他露出高傲的神態,尤其是這種直白表露野心,但,并沒有覺得粗俗不堪,反而……

夏侯小姐另一只放在膝頭握住的手輕輕松開了。闌

這就是了,這樣的公子,怎么可能看上那樣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