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30日,也就是高考成績出來后一周,還在山里閉關搞觀測的顧玩,接到了一個電話。
是中央科大的章科長打來的,內容當然是再次談條件游說。
至于顧玩的新手機號碼,對方應該是從他家人那里打聽來的。
因為是白天,接到電話的時候,顧玩本來在睡覺。
幸虧他脾氣比較好,被吵醒后控制住了起床氣。
章科長把他剛剛申請到的、校方愿意開出的最新籌碼,跟顧玩攤牌了:
“小顧,只要你來科大,我們想辦法,把你妹妹李雙葉,也破格錄取。至于上次說的學術支持、科研資源,照樣有效。
而且,我們可以把科大跟大洋國斯坦索姆大學的23研究生交流名額,留一個給你。五年后,你就可以拿到科大的學士學位、斯坦索姆大學的碩士學位。”
這個條件確實比一開始又優越了不少,終于讓本來就搖擺猶豫的顧玩,徹底下定了決心。
他想了想,說道:“章科長,我決定了,就報中央科大。魔旦大學那邊,我明天就跟他們說明情況。”
其實顧玩也不是為了妹妹,至少有九成是為了科大的基礎科研投入,確實比拜金的魔旦要好一些。至于雙葉的因素,只能算是壓倒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就知道,你懂得如何取舍的。”章科長松了口氣,言語中露出一絲喜色。
“怎么了?是招生辦的人找你?”雙葉這時候才揉著眼睛醒來。
天文臺當然是不提供住宿的,所以兄妹倆每天白天都是在山腳下的A縣縣城里,住的廉價小賓館,養足精神,晚上才上山做觀測試驗。
大家是親兄妹,為了省點錢住兩張床位的標準間就行了,沒什么好避嫌的。
“我還是決定去中央科大了,畢竟理想比招牌重要。”顧玩放下手機,也不居功,絲毫不提章科長許諾給雙葉好處的事兒。
“也好。”雙葉不疑有它,翻了個身繼續睡了。
這一周,她可是被哥哥當成了廉價勞動力使喚得不輕,顧玩基本上是做試驗計劃的,而枯燥的重復操作,基本上都是讓雙葉動手。
女孩子細心嘛,不容易操作失誤,連電子廠里都招女工為主,顧玩當然只要指揮就行了。
顧玩想了想,穿好外套悄悄出門,站在小賓館走廊里,給母親打了個電話,授權她幫忙提交志愿。
然后,他又給魔旦大學那邊打了個電話,表示了婉言謝絕。
他以為錄取的事兒這就算是過去了。
“要趕緊把觀測結果整理出來了,現在我的去向已經敲定了,報社肯定馬上就出動來找我了,要趕在采訪之前,不經意的把裝逼素材弄出來……”
顧玩一想到這點,就有一種一切盡在掌握中的快感。
只等記者上門,就順便無形裝逼一下,把這些日子里憋的大招統統放出去。
他腦中已經出現了一幅畫面:就等美貌女記者把話筒杵到他嘴邊,問他“為什么高考結束了還這么用功”,他就順帶把這個問題回答了。
美滋滋。
可惜,他并不知道,隨著他拒絕了魔旦大學,別人的一些顧忌和猶豫,也就徹底放開了。
第二天一早,方舟市,天馬公寓。
早已答應入讀魔旦大學的吳昊,也再次接到了招生辦工作人員的電話。
吳昊對自己的定位,居然很準,與當初估分時沒什么出入——他最終以694分的高分,成為了今年方舟二中高考成績第二名,同時也是東海州高考成績第二名。
本省第三、第四名由鄰市海縣中學的兩名考生奪取,兩人都是692分并列;
第五到八名則是被本地的方高、學軍和外地的明中、越中學生瓜分。方二的第三名韓琛考了688分,只是省內第九。
從這個最終成績分布看得出來,因為理科卷難度的大大增加,今年前10名分數拉得還挺開的,全省第一名到第十名就差了10分之多。
與顧玩相比,吳昊沒什么科研追求,他只愛出國留學。
魔旦大學本來就是綜合排名第一,還能為他提供去大洋國的常青藤盟校交流的機會,他當然要報魔旦。
他還指望將來跟那些希靈街銀二代們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呢。
所以,原本一切已經敲定,此刻再次接到招生辦電話,讓吳昊有些忐忑,他還以為出了什么變故。
幸好,情況并不是這樣。
對方只是又跟他說了一些好話,然后讓他做一些接受媒體采訪的準備,順帶弄一個作為優秀新生代表的講話稿,以備不時之需。
吳昊剛聽到這個要求時,有些懵逼。
后來通過別的渠道側面了解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
“顧玩原來沒來魔旦?他選了中央科大?難怪了,魔旦招生辦的人,估計原先是想讓顧玩做本屆優秀學生代表、去應對媒體的吧,是顧玩不給他們面子,所以只能退求其次來找我了……”
想明白這個道理,絲毫沒有讓吳昊覺得好受,他反而感到了一絲“被挑剩下來”的羞辱。
當初,發現顧玩“影響今年本省理科卷難度”的證據時,吳昊并沒有立刻發難,一來是當時成績還沒有正式公布,還只是估分。
所以,后續這一兩周,他一邊搜集更多證據,一邊也在琢磨動手的具體計策。
他知道,操作上必須謹慎,因為他是本省第二,還是典型的外語滿分、理綜扣了幾十分,所以如果有人揭發顧玩,還是揭發理科卷難度過高的問題,大家下意識都會懷疑是他干的。
另一方面,吳昊也怕留下蛛絲馬跡后,將來如果顧玩跟他一樣進了魔旦大學,那么他抹黑顧玩的事兒,也會讓魔旦大學受到一點影響。
萬一學校方面產生懷疑,覺得他不顧全大局、家丑外揚,稍微在資源分配上敲打他一下,那也是得不償失的。
所以,動手之前的煙霧彈和替罪羊,都不能省。
而現在,顧玩已經不去魔旦大學了,還相當于是打了魔旦大學的臉——過去五六年里,東海州第一名都是報魔旦的,今年顧玩居然不去,那不是在說魔大不夠好嗎?
這種情況下,吳昊要動手,就算將來被校方察覺到蛛絲馬跡,那學校也會護短的。
“嗯,鬧大之后,就制造煙霧彈,讓海縣中學第二名的那個麻依依背鍋好了——她的成績是本州第四、今年本州報中央科大的人里排第二。而且也是跟我一樣外語滿分、理科略差的分數構成,算是今年高考卷難度設置的受害者。
到時候大眾肯定會覺得,是這個麻依依不忿顧玩搶走了她在中央科大本來能得到的最好資源,所以才匿名舉報的。我就躲在后面隔岸觀火好了。”
吳昊覺得自己簡直是天衣無縫。
另外,吳昊對于自己動手之后,能得到的東西,其實也很清楚。
“引導試卷難度”這種事情,就算實錘了,也不能算作弊。所以扳倒顧玩是不可能的。
但是,只要把水攪渾,吳昊就可以收貨輿論同情,從而多少找回一些失去的榮譽。
到時候報紙和網上就有相當一部分輿論會說“這個吳昊,本來其實才應該是今年第一,是別人耍了詐才擠掉他的”,他就能像項羽那樣的悲情英雄般得到粉絲。
互聯網時代,知名度和輿論同情也是很重要的。多少人占著法理但是最后被輿論噴得體無完膚。
又過了一天,天涯論壇上,就出現了一些匿名的帖子,不知不覺被炒熱。
“今年東海州高考第一是怎么煉成的。”
“風云基金、東海大學物科院聯手制造科研借口,攪局理科卷選用。”
吃瓜網民們,尤其是今年家里有人參加高考、還被理科卷虐了的,紛紛點進去圍觀。
本來么,高考結束后、第一批錄取完成前,這方面的話題就是很有社會關注度的。
“臥槽!原來第一名的顧玩,他表哥是風云基金的,風云基金還給被封閉起來的出題教授的科研項目投了錢!”
“教育廳倒是很正氣,嚴格按照規章紀律辦事兒,有出題人被提前放出來,這張卷子就得作廢,改用備用卷。”
“可憐我物理那么差,本來還想蒙混點分數,結果今年被虐慘了,只能復讀了。不過這事兒不能怪教育廳,教育廳是公事公辦。”
“為了爭奪一個第一,這么干也太卑鄙了吧!”
很多考砸了的,都如是在和面跟帖宣泄。
不過,也不是大多數人都贊這些帖子的,只能算是五五開——因為理科卷子難了,大家都難。所以無非是那些物理化學牛逼的考生,更能與其他人拉開分數差距,讓理化強項變得更值錢、而語外強項則相對貶值。
這事兒沒什么道義立場,無非是既得利益決定屁股。
所以理化成績好的紛紛跟帖力挺顧玩:“理科卷變難有什么不公平?大家都一樣難的!自己沒本事怪誰!
你要是有種跟顧玩一樣,覺得無論多難自己都能滿分,你也去這么操作啊!”
各路原本剛剛打聽到顧玩去向、準備今天去湖市A縣采訪顧玩的教育版記者們,也注意到了這些帖子,連忙把要采訪的新問題補充到了草稿上。
教育廳方面,看事情有鬧大的趨勢,也不得不準備面對公眾質詢,同時還派人跟著記者們一起去,免得采訪過程中說出什么不和諧的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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