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這一切都是真的,對我來說意味著什么呢?我還能不能享受自己的人生、做自己愛做的事情了?還是說,會被綁上強行扮演救世主的戰車,一輩子被滾滾向前的歷史車輪推著走,甚至自己就要去推歷史車輪?”
不得不說,顧玩的內心還是略有幾分小資的。
在靜下心推演下午的遭遇時,他并沒有第一時間去嚴密排查這事兒的可信度和自洽度,而是先意淫了一下“如果這是真的,對我有什么影響”。
千萬別覺得他不靠譜,其實任何愛幻想的年輕人,突逢異像的時候都是這么想的。
就跟別人問你“如果你有一個億,你打算干什么”,你肯定不會先去想得到這一個億的可能性多低、如何才能得到。而是忍不住真的意淫推演一下錢的花法。
這是人性。
顧玩覺得,如果就此要勞碌一生,不能有空享受自己的人生,做其他愛做的事情,那就太慘了。
不過幸好,結合地球上那個自己的記憶,稍微搜索推理了一番之后,他就意識到:
即使要拯救世界,對他個人的活法影響也沒那么大。
理由很簡單——地球人的計劃,是指望藍洞星人低調茍住、至少猥瑣發育幾百年。
地球人其實根本還不知道,把科技攀到哪一步,才能殺回次元壁另一側拯救地球。
因為沒人能預言幾百上千年的技術爆炸后,科技能發展到什么樣子。
他們只是別無選擇,只能分出一個面壁者的資源,簡單地信任技術爆炸的遠期潛力,賭幾百年的全力發展后,在GJ536B星人的太空艦隊飛到地球之前,就能發展到很牛逼。
所以,顧玩這輩子到老死,其實也看不到殺回次元壁另一側的那一天了,這一切跟他沒有直接關系。
這都是后代的事情了。
他這輩子即使要肩負一些使命,那也只是做一個文明導師或者說星球導師,把藍洞星從單一的狂熱拜金主義短視價值觀中扭轉過來,讓藍洞星變得百花齊放、跟地球人一樣價值觀多元。
順帶著再誘導、激發藍洞星人探索星空和基礎物理的興趣,把這股熱潮帶節奏帶起來。
至于他自己在親自下場科研方面,充其量只能做些微不足道的小工作,更多是找錢找人找資源。
這種定位,有點像記憶里一個名叫卡爾.薩根的地球人。
卡爾.薩根是地球上一個叫美國的國家的科普大神,六七十年代在NASA供職過,還參與過登月的阿波羅計劃。
他的工作就是在民豬國家負責搞宣傳誘導、說服人民信任政府在登月上花錢——JFK搞阿波羅計劃可是花了400億美元的預算,按照60年代美國的GDP,這是超級巨大的一筆錢了。
薩根能平息一個民豬大國的民意對亂花錢搞科研的不快,能不被那些“還有孩子沒吃飽飯,沒書讀,為什么要浪費錢登月”的噴子鍵盤俠帶歪節奏,把這事兒做下來,可見他的工作是很卓有成效的。
藍洞星大多數國家的社會價值觀,雖然比地球上的美國更加拜金主義,更加短視和向錢看,可科普大神能做成事情的法則是相通的。
(注:東方國算是藍洞星上拜金主義程度比較低的良心國家,雖然沒有中央計劃,但至少還有宏觀調控。外國人更奸,比如大洋彼岸的大洋國,連宏觀調控都沒有,純放羊市場)
顧玩覺得,他第一步要在藍洞星上做的,就是好好念書,成為一個基礎物理學領域的小神。
然后巧妙抓住那些傳媒機會為自己造勢,先爬到一個鼓吹科技的科普大神位置上,順便也撈到第一桶金。
千萬別覺得科普大神不賺錢,就拿那個地球上的卡爾.薩根來說,他本人雖然是個半吊子科學家,但做科普做得出名之后,隨便寫點什么都很值錢的。
地球上80年代初他從NASA退休后,隨口放出風聲說要寫一本科幻小說,結果還一個字都沒動筆、大綱都沒有,就有出版社屁顛屁顛找上門,送他一張200萬美元的支票,跪求他寫完后把書交給那個出版社出版。
1980年地球上的200萬美元可不是小錢,由此可以看出,科普大神也是能輕松賺到創業者啟動事業所需的第一桶金的。
然后么,再走一步看一步好了。
或許可以學一下地球上那個他的記憶里,比較牛逼的民營航天科技公司企業家,比如杰夫.貝佐斯,他搞了一家叫“藍色起源”的民營航天科技公司,吹吹牛逼吸納資源,用半商業半調控的手段,把發展航天和基礎科研的資源湊一些。
所以將來從商、或者至少結交一些從商的大佬密友,也是免不了的。
畢竟藍洞星是拜金星,完全不搞噱頭和PPT畫大餅是不可能的,瓦解唯金融論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他奮斗一輩子能做到就很不錯了。
顧玩也不是反感PPT本身,關鍵是看你是否用PPT做正義的事業了,你只要別“為夢想窒息”或者“重金求子”那就是可以商榷的。
只要動機正確,可以不擇手段嘛。
貪婪的銀行家奸,做偉大事業的正義之士就要比銀行家更奸,才鎮得住。
所以,他要是這輩子能做到“藍洞星上的卡爾薩根加杰夫.貝佐斯”也就差不多了。
嗯,順帶再寫一兩部世紀級影響力的科幻小說,說教藍洞星人小心提防一切外星文明、茍住別浪,別貿然往太空里發信息。
地球人不就是亂往太空里發信息被外星人發現的么。
剩下的,都交給幾百年之后的后人,繼承顧玩的遺志,繼續前進吧。
這么一盤算,這輩子的活法倒也挺符合顧玩本身的興趣和志向的,想想還有點小期待呢。
他腦子里,繼承了來自地球上那個顧玩靈魂的好多記憶、學識,知道不少地球人已經掌握、而藍洞星人還沒掌握的物理知識。
要是能針對性拿出來設計實驗、做論文,加上在大學里的時候會做人,比較快速地刷到名聲和社會地位并不是問題。
他甚至覺得有些可惜——現在只是另一個時空的他的靈魂,被量子躍遷過來,而不是按照地球人原計劃的那樣,把“面壁者5號”的記憶躍遷過來。
如果是“面壁者5號”這種頂級物理科研大神的記憶直接被躍遷過來的話,他腦內掌握的科學資料恐怕要比現在更驚人百倍吧。
不過,顧玩也懷疑,要是真的“面壁者5號”的靈魂被躍遷過來的話……說不定藍洞星上與那個靈魂和記憶契合度最高的肉體,就不是他這具肉身了。
所以,羨慕不來的,現在這樣就很好。
畢竟哪怕僅僅是地球上的一個物理系研究生的學識,還是打了折扣的一縷殘魂,目前也是很夠用了。
別的需要大量實驗驗證的學說且不說,光是理論計算和預言能刷到的成就,就很多了——隨便舉個例子,“黑洞”這種天體,在地球上是1970年代被正式預言提出來的。
可是藍洞星人特別拜金短視,宇宙學和航天學科技樹點得特別少,投入極低,“仰望星空”這種沒錢途的事情也吸引不到頂級人才。
數學好的人才大多去學金融了,就算搞技術也都是搞那些幾年之內就能短平快商業變現賺回錢的技術。
所以到90年代末,都還沒人正式提出“黑洞”,頂級大學的宇宙學家還在炒冷飯研究中子星。
還有好多你稍微停下賺錢的節奏、仰望星空深思一番就能得到的小結論,也是這個樣子。藍洞星上的宇宙學水平,基本上等于地球的60年代。
說句難聽的,既然藍洞星上連相當于卡爾薩根的人都還沒出現,就更沒有相當于史蒂芬.霍金的大牛了。
在地球上,霍金跟薩根相比,只能算是學界的晚輩。
更何況,顧玩總是隱約覺得他腦內還有很大一塊混沌的記憶盲區在沉睡,并沒有被喚醒,說不定將來還有靈光一閃探索的可能性。
只是不知道解鎖其他記憶同步需要什么條件。
這些都是后話了。
想明白了“這事兒如果是真的,對我個人將百利無害”后,顧玩內心就輕松多了。
下一步,才是考慮這事兒的自洽嚴密度。
就跟你意淫好了“如果我有一個億要怎么花”之后,就該考慮這一個億要如何得到,有沒有什么額外風險和注意事項。
“既然地球人都掌握了把沒有物質實體的信息流,突破次元壁量子躍遷到平行世界的科技。
那么,把地球人壓著打、甚至逼得地球人不得不自毀‘面壁者計劃’的設施以求保密的GJ536B星人,肯定也掌握了這種技術吧?那GJ536B星人會不會順著次元壁追殺過來把我干掉?”
融合了地球上那個自己的記憶后,顧玩的腦子果然比以前更好使了,很快就想到了這個重要風險。
他覺得有必要縝密檢索一下地球上那個自己的記憶,仔細推理地球人做這事兒時的邏輯,看看地球人有沒有想到這一點。
這個過程讓他著實有些緊張。
他思索了很久,遇到一些常識性不懂的事兒,還上網搜了一些資料——并不是科學技術的資料,而是一些純粹的思想實驗資料。
在思想實驗方面,藍洞星并不比地球落后。
反正空想推理也是不花錢的無本生意,守財奴也會胡思亂想。
然后顧玩就發現,“面壁者5號”應該是想到了這層風險,并且依然堅持這么干的。
原理是這樣的:地球人發現,雖然他們已經掌握了向平行世界傳遞信息的能力,但這種能力消耗的資源非常巨大,使用門檻非常高。
地球人當時已經掌握了太陽系的能源的利用,也不過只能搞幾次這樣的事兒。
而GJ536B星人雖然比地球人牛逼,可距離地球也不過才32.7光年,這么點距離都要花這么久才發現地球人,可見他們掌握的資源也就是恒星系級別的,沒到銀河系級別。
所以,如果地球人可以用一兩次對平行世界的信息量子躍遷,GJ536B星人充其量也就是用個上百次。
可是平行位面有很多,GJ536B星人不可能全部監控。
所以,地球人是扮演了“千日做賊”的角色,而GJ536B星人扮演的是“千日防賊”的角色。
世上只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
做賊的只要成功一次,就成功了;
防賊的要永遠不被突破,才算防住。
因此在這個問題上,地球人有優勢,他們可以孤注一擲集中于一點秘密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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