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da大會是世界上頂級的算法大會,吸引著業界內無數的人來參加,當然也包括對計算機算法充滿興趣的年輕人。事實上,從世界各個知名大學報名參加大會的年輕學生不在少數。
第一天的報告會絕大多數人都是不會錯過的。
當他們在臺下已經發現無法弄懂寧為到底要表述些什么的時候,除了吐槽,拍照,錄制小視頻,發到了各自的社交圈,跟熟悉的人分享和吐槽,這本就已經是他們刻入骨髓的生活方式。
當然更不會少了第一時間通過手機跟朋友們繼續吐槽。
“湯姆,真的,你錯過了一場盛會,這次大會你該來聽聽的那位寧為的六十分鐘報告會的。對,就是那個湍流算法,別說你對算法不感興趣,他是來給秀數學的!”
“給你看點東西……看懂了嗎?不懂?那太好了,原來你學數學的一樣不懂。這說明我的智商還是在線的。”
“可惡的華夏人,他們把數學奧林匹克競賽給玩壞了就罷了,現在黑手竟然伸向了soda大會!簡直太可怕了!我感覺自己深愛的領域被冒犯到了!”
“我浪費了整整二十分鐘在寧為的報告會上懷疑人生,好在當我走出報告廳,發現大家都沒聽懂,才知道原來我是正常的,不正常的是臺上那個家伙!”
“盧,我被一個來自你們國家的本科生羞辱了!當他在報告尾聲,說出他只是本科生的那一刻,我的世界觀崩碎了!你的那位同胞叫寧為,很快你就會發現他將在整個圈內惡名昭彰!”
“如果要我說這次大會誰的報告會給我印象最為深刻,毫無疑問是寧為的六十分鐘報告會,因為這個華夏大學生拿出整整二十分鐘來侮辱我的智商,我想找他理論,但根本不知道從哪開始!這真是一次極為糟糕的體驗!”
“我已經不想知道是誰邀請寧為來這次大會的,但我知道,如果下次再看到這個名字出現在大會手冊上,我肯定不會在那個時間段走進報告大廳!”
“真的,那個寧為在做報告的時候一句都沒提他瞧不起我們,但現在回想起來,我覺得他說的每一個字,都是在嘲諷,我恨他!”
“報告會后我專門研究了那個寧為的資料,上面說他來自于華夏的江大,一所我從沒聽說過的華夏大學。天啊,姜哲,我的好室友,你能給我介紹一下這所低調的學校嗎?他們的數學專業是不是強大到能跟普林斯頓比肩?”
無數這些來自于學霸的吐槽,通過網絡,開始瘋狂向外界輻射,散播。
具體到當事人寧為身上,待遇又有不同。
一般來說,這種年輕人能在主席臺上作報告,完成之后業界的大佬們大都會拍拍這孩子的肩膀,夸獎兩句,作為對后輩再接再厲的鼓勵。
但這一次,當時間來到下午四點,報告會全部結束之后,沈教授跟一眾大佬們看著寧為,但抬不起手,只是苦笑,最終也化作一句吐槽:“好吧,我很后悔沒有把史密斯教授邀請過來,不然你們肯定能有很多共同語言。好了,去準備準備吧,今天晚上的官方晚宴,你一定會是最閃亮的主角。”
“額?官方晚宴?能不去嗎?”并不是托詞,寧為覺得在他腦子要爆炸的時候,參加這種晚宴,簡直是浪費時間。
“我建議你還是去吧,那才是真正年輕人揮灑青春的舞臺。學術大會的意義在于交流,也許你能在交流中碰到跟你志同道合的人。一場晚宴并不會耽誤你太多時間的,孩子。”沈哲清給出了自己的建議。
“那……好吧。”寧為點了點頭,應承了下來。
“好了,去吧,準備準備。別忘了,晚宴七點開始。”說完,沈教授微笑著轉身離去。
雖然他在賓夕法尼亞大學任職,但看到國內培養出這么優秀的年輕人,心底還是很欣慰的。
天才,難求啊!
寧為迎著各種異樣的目光跟著余興偉一起走出了報告大廳。
本打算直接回房間的,卻在報告大廳門口被幾個中年白人男性攔了下來。
還好,不是打劫。
只是在周遭路過的年輕人無數欽羨的眼神中,跟余興偉一起接過一張張名片。
顯然,大概只有被攔住的兩人不知道這些人是誰。
“寧為,應該是這么發音吧,好吧,原諒我糟糕的中文水平,但請相信我的誠意。你知道谷歌的atar部門嗎?我在里面任職,今天不太合適,但如果你對我們這個部門有興趣的話,也許我們可以在會議期間抽個時間好好聊聊,這是我的聯系方式……”
類似的簡單交談后,寧為拿到了總計七張名片。
讓他身邊的余興偉咋舌的是,明明都是搶人的競爭對手,但幾個人還能彬彬有禮的排著隊,一個個的上來自我介紹,然后遞出名片……
而且讓余興偉感覺荒唐的是,這些人中還有思科的人,他真不知道思科的offer還被掛在數院教學樓大廳里嗎?
“果然是虛偽到骨子里的國家啊,如果換了國內,估計一聲開搶,你會被直接扛著跑的!”余興偉酸溜溜的說道。
要說不羨慕那太假了。
都是世界一流的公司啊,這么集體找上門擺出的態度明顯是不怕寧為漫天要價。就差沒直接說只要你敢來,我就敢給這句話了。
所以該開個建議小寧總什么價碼合適呢?
這個問題剛在腦子里浮現,余興偉便連忙甩了甩腦袋,將之拋諸腦后。
想屁吃呢!
他要不把寧為帶回去,這輩子估計就廢了,更有些明白了老板讓他二十四小時貼身跟著寧為更深層次的原因,這哪里是怕有什么危險?明明是怕自家白菜被別人的豬拱跑了吧?
有了這個覺悟,余興偉覺得他必要探探寧為的口風。
于是走在回酒店房間的路上,余興偉開口了:“小寧總啊。”
“嗯,余哥,怎么了?”
“這么多大公司搶著要你,換了我,干脆就不回去了。”余興偉認真的說道。
“想啥呢?我要敢留下來,我爸能追來美國打斷我的腿。”寧為漫不經心的答道。
“寧爹威武!”余興偉在心底默念了句,沒這想法便好,他也能睡個安穩覺了。
然而余興偉剛覺得自己能安穩了,兩個人在走廊上又被一道窈窕的身影攔住了去路。
余興偉抬頭,然后愣住。
又是那個露西,這女人……
等等,該不能是利誘不行,改用美人計?
寧爸爸有沒有說過寧為敢娶個外國媳婦兒回去也把腿打斷?
腦子想著這些有的沒的,但余興偉的動作絲毫不慢,掠過這女人噴火的目光,微微落后了半步,方便兩人能夠有個心理上較為獨立的聊天環境。
“我沒有關注到自然上那篇論文,所以真不知道你還是個數學家。”露西盯著寧為的眼睛說道。
“額?數學家?不不不,我只是個……”
“別再強調你只是個大學生這種話,這會讓我想親手掐死你!你,就是一位數學家!”女人仰著修長的脖子強調道。
“如果這樣能讓你心情好些的話……”寧為的話再次說到一半,又被那奶味中帶著兇殘的目光逼了回去。
沒必要爭論了。
數學家便數學家吧。
這一刻,寧為想到了徐瑞軒某晚在寢室里發出的感慨。
“永遠不要跟看上去怒火中燒的女人講道理,因為從她決定生氣的那一刻起,她就不打算跟這個世界有任何理性的探討。”
他不太懂到底是怎樣的遭遇能讓寢室這孩子有如此感悟,但他覺得在理解女孩子這件事上,徐瑞軒還是比他有辦法的,不然也不可能追上許墨。
所以寧為很沒節操的改了口:“是的,我大概是一個略懂算法的數學家。”
“略懂?”
“哦,不,jing通!”
“嗯!那么jing通算法的數學家,寧為先生,您能抽出一點時間幫我解答針對算法的幾個小小疑惑嗎?”露西提出了要求。
實際上她一直苦惱該以一個什么態度說出這句話。
對于寧為在報告會上的解答,在挫敗之后也讓她很欽佩,但所有欽佩的情緒在寧為最后那句“我只是個本科生”后蕩然無存,只剩羞惱。
偏偏有些關鍵的節點,如果想不明白,會很難受。
于是便有了現在這一幕,不倫不類。
雖然請求的語氣生硬了些,但對于有風度的男士來說,應該不會拒絕這種要求,然而她忘了,眼前這個男生的行為從來就沒跟紳士沾過邊。
“這個真沒空。”寧為很干脆的拒絕。
這種事他有經驗,當時他也是這么干脆拒絕龔小妃的。
在一個楊曉慧身上犯了糊涂,這種錯誤不能再犯。
到是寧為身后的余興偉忍不住在心里暗贊,卻又翻了個白眼……
難怪大家給寧為安了一個不解風情的標簽。
簡直太特么貼切了。
這一刻,余興偉甚至覺得寧爸爸應該好好擔心一下自己未來能不能當上爺爺的問題。
顯然哈佛的女天才跟余興偉一樣驚訝,問道:“為什么?一個紳士……”
“停,如果一定要我自認是jing通算法的數學家,我就認了,但我真不是什么紳士,而且我也真沒空。”
“好吧,那么能冒昧的問一句,你現在需要忙什么?難道男生為了參加晚宴也要花兩、三個小時打扮?”
“今天的報告會有些內容讓我很觸動,我想在今天的晚宴前去記錄一些東西。”
“那么讓我猜猜,給你啟發的是不是上午萊蒙托夫先生關于新的隨機算法那份報告?”
“嗯?你怎么知道?”寧為詫異的看著眼前的女人。
畢竟今天的報告會進行了五場,排在第二場的隨機算法報告并不是最被重視的,而他的想法也還沒跟任何人說過。除了建議余興偉的博士開題報告選擇這個方向之外。
而余興偉是真的跟他寸步不離,即便他做報告的時候,兩人座位間隔起碼有十多米,也不可能跟這個女人有任何交流,當然就算兩人坐在一起,余興偉也沒有任何理由跟這位哈佛女學霸聊這些東西。
“因為這位教授的報告也給了我很大的啟發啊。將兩種獨立的弱隨機數來源組合為一個接近隨機的集合,然后利用彈性函數轉化為隨機位的方法很有創意,但再此基礎上,其實可以更進一步,比如跟環境的隨機性重疊,考慮到隨機數列的相關性……”
“嗯,你的想法很有道理,但你有沒有想過一個問題,既然這種方法能從隨機性極弱的來源中,撿取點位的數值,是否可以理解為……”
“我不太認同你的觀點,計算機處理隨機性問題的時候,是因為浮點運算的jing確性,在隨機過程中總會直接偏向特定值。舉個例子,為什么人腦在某些方面的反應能力能夠遠遠高于計算機,因為我們的大腦可以自發的過濾掉許多不重要跟重復的信息,比如你呆在廁所里最初感覺很臭,但久了,便感覺不到了,又比如……”
“這樣說也很有道理,那你是怎么理解利用彈性函數進行信息組合可以防止偏差的出現?”
“等等,我需要一支筆跟紙,不如先去我的房間?”
“好啊,正好我也需要。”
余興偉愕然的看著這一幕……
然后目瞪口呆!
這特么是什么情況?
他是誰?他在哪?他在干什么?
這兩人就這么肩并肩的邊討論邊走了?
甚至沒有人扭過頭看他一眼,問問他的意見?他真就這么多余嗎?
寧為不是剛拒絕了跟這個女人繼續交流嗎?為什么又直接同意了跟這女人去她的房間?
那么問題來了,他該不該跟著過去?
站在原地愣了半秒,腦子里浮現出陸老板離別前的交代,余興偉咬了咬牙,跟了上去。說了二十四小時貼身保護,那就一分鐘都不能離開……
雖然他對寧為的節操越來越信心,但萬一這短短四天里這個世界上多了一個小寧為,他,余興偉,是真承擔不起那個責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