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戰圖

第0008章 接受條件

“岳父大人真打算為此人得罪獨孤家主嗎?僅僅因為他幾句有見識的話?”遠處的武川樓上,李淵不解地低聲問岳父竇慶道。

竇慶遠遠眺望正在練武場上和王伯當比試刀法的張鉉,他笑著搖了搖頭,“我并非是因為他幾句有見識的話就對他另眼相看,我其實是佩服他的膽識。”

“膽識?”李淵的眼中更加疑惑了。

竇慶淡淡一笑,“如果我沒猜錯,李密就是此人所殺!”

李淵大吃一驚,“怎么會?”

竇慶瞥了李淵一眼,“賢婿別忘了,宇文述軍中也有我的人,我得到消息,在伏擊楊玄感的戰場上逃走一人,此人就是殺李密之人,我想應該就是這個張鉉。”

“既然如此.....會主為何還要用他?”

“或許是因為他幫我解決了一個難題吧!”

竇慶輕輕嘆息一聲,“我早就發現了李密的狼子野心,我根本不同意讓李密去瓦崗,但獨孤順執意要讓李密去,我也沒有辦法,好在李密及時死了,才去掉我一個心頭之患,不過能殺死李密之人,也非同尋常啊!”

李淵心中也有diǎn沉甸甸的,他假笑一聲,掩飾住自己內心的不安。

“殺死了李密,居然還敢跑來報信,看來此人是有diǎn膽識,那岳父為何不讓他也跟建成去瓦崗呢?”

竇慶緩緩搖頭,“瓦崗是武川府的機密,暫時不能讓他參與,而且我還要再觀察他,如果他確實讓我滿意,或許我會想辦法安排他去做另一件大事。”

“賢婿看不出來嗎?他對學武有一種異乎尋常的癡迷。”

竇慶自言自語,“說不定我還會成全他!”

李淵望著遠處正在虛心求教的張鉉,他頭腦里一片迷茫,實在聽不懂岳父這番高深莫測的話。

張鉉住在最東面的一間小院里,這里是王伯當家的客房,只住著張鉉一人。

房間擺設很簡單,正面擺著一張用了十幾年的老床榻,依舊十分結實,床榻上放著簇新的細麻被褥和一只竹枕,榻旁有一只油光滑亮的竹箱,墻角還有一張桌子和坐榻。

此時,張鉉負手站在窗前怔怔地望著遠處一棵結滿白果的公孫樹,幾名隔壁的光屁股頑童正爬在樹上用竹竿敲打黃澄澄的果實。

張鉉似乎什么都沒有看見,顯得有diǎn心煩意亂,他還在回味王伯當在武川府說的一席話,筑基、易筋、洗髓,乃至大成,他現在才明白,要練到宇文成都那一步是多么遙不可及。

不說宇文成都,就連王伯當的武藝也仿佛是另一個世界。

張鉉從小酷愛練武,六歲時便被選進少年武術班,跟隨老師到處去拜師學藝,他對學武術有一種天生俱來的癡迷。

十八歲參軍,正是過硬的武術底子使他被特種兵教官一眼看中,從此開始了長達兩年的殘酷訓練,兩年前又被送進陸軍學院學習,可就算是學習,他對練武也有一種異乎尋常的熱愛,仿佛是天生具有。

發現自己誤入隋末,他的第一個念頭就是學武,畢竟隋末亂世,拳頭硬才是真理,他沒有足夠的文學素養,當不了文臣謀士,那只有走從武這條路。

而且這個時代還有李元霸、宇文成都、裴元慶、羅成、秦瓊.....

無數讓他心搖神蕩的猛將都會一一出現在他眼前,他幾天前還曾經夢想自己也能成為其中一員,可現在.....他竟然有diǎn絕望了。

王伯當用一種婉轉的方法告訴他了武技和武藝的區別,武技只是拳腳招式,而武藝卻是力量。

他一米九的身高卻舞不動五十斤的槍,而矮他半個頭的王伯當卻能用六十斤重的長槍,更不用說宇文成都二百多斤重的鳳翅鎏金镋了。

他把這個時代的武藝想得太簡單了。

這時,門口鉆處一個圓溜溜的小腦袋,笑嘻嘻對張鉉道:“張大叔,爹爹讓我送一把刀和刀譜給你。”

小家伙跑進來,把一把刀和一只卷軸放在桌上,又從懷中摸出一只瓷瓶,“對了,還有這個!”

張黎好奇地接過瓷瓶打開,里面是十顆朱紅色的丹藥,大小如葡萄,氣味芬芳。

“這是什么?”

“這是筑基丹,我們王家的獨門秘藥,我也在吃,嘻嘻!不過一天只能吃一顆,有一次我偷吃了兩顆,差diǎn把我熱死。”

張鉉摸了摸他的小腦袋,笑問道:“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你叫什么?”

“我叫王遠志,爹爹說男子漢要有遠大的志向,但我娘總叫我小五郎,我哪里小了?”小家伙撅著嘴不服氣地說道。

張鉉忍不住笑了起來,拍拍他后腦勺,“叫小五郎也不錯,你爹爹呢?”

“我爹爹出去了,我聽見他對娘說,他要買什么裝水的瓦缸,要去幾年,娘都哭了。”

張鉉一怔,他立刻明白過來,不是裝水的瓦缸,而是瓦崗寨,歷史上,王伯當就是跟隨李密上了瓦崗。

可是.....李密被自己殺了啊!王伯當還去瓦崗寨做什么?他心中著實困惑不解。

雖然張鉉一開始就知道李密會成為瓦崗之主,但他并不想跟隨李密,因為他知道李密最后會失敗,更重要是李密一開始就謀算著如何除掉自己,跟隨李密遲早會死在他手中。

既然他知道隋末的歷史,提前潛入李淵陣營似乎才是明智之舉,但是.....

張鉉又想到了武藝,本來以為特種兵的武藝和軍校學到一diǎn戰略知識是他最能拿出手的東西,但現在看來,他的武藝在這個時代還根本不入流,那他拿什么去吸引李淵,戰略知識嗎?隋朝時代的人是否能理解他那個時代的東西。

張鉉從沉思中驚醒,卻發現小家伙早已跑得無影無蹤。

張鉉拾起桌上的刀,就是下午和王伯當比試那把刀,隋軍橫刀,非常適手,他不由又想起了王伯當說的那番話。

‘你不用沮喪,你有這么高的身材,這么健壯的體格,筋脈也不亞于我,這就是天資,你只要能引出丹田之力,我相信你的成就會遠遠超過我,你是大器晚成。’

張鉉心中涌起一股豪情,開始又有了信心。

張鉉拾起卷軸緩緩展開,他的心頓時怦怦地跳了起來,只見卷軸內發黃的絹布上是一幅幅人物畫,一人在練刀,栩栩如生,一共有十八幅圖,每一幅圖旁邊還有幾行說明文字。

張鉉翻到最后,看見一張紙條,王伯當專門寫給他。

‘此乃王氏筑基刀法,筑基之法種類繁多,各有千秋,王家以刀法入門,輔以丹藥,一年可成,賢弟雖過筑基之年,但資質天生,或許和常人不同.....’

張鉉從瓶中倒出一顆藥,托在手心凝視,朱紅色的藥丸在光線下映出一種奇異的光澤,他毫不猶豫地將藥丸送入口中,嚼碎咽下。

張鉉久久注視著第一幅圖,又閉目冥思片刻,這時他忽然感覺到胸腹之間涌起一股熱氣,他輕輕低喝一聲,手中雪亮的戰刀霍地劈出。

張鉉筋疲力盡地在臺階前坐下,渾身大汗,在此之前一個時辰,他像瘋了一樣練習王伯當送給他的刀法。

那顆丹藥使他的五臟六腑都仿佛燃燒起來,用井水澆身也沒有用,只有練習王伯當教他的刀法,他才仿佛找到一個宣泄的口子,把體內的熱量宣泄殆盡,他也累得筋疲力盡了。

張鉉重重喘著粗氣,他渾身酸軟,連拿刀的力量都沒有了,這時,王伯當的兒子王遠志坐到他身邊,同情地望著他,“很難受,對吧!”

張鉉苦笑一聲,摸摸他后腦勺,“你怎么受得了?”

“我都是脫去衣服,如果實在熱得受不了,就喝上幾口藥,馬上就舒服了很多。”

“是什么藥?”張鉉連忙問他,他本來就懷疑王伯當是不是忘了給自己另一種藥。

“是一種綠色的藥汁,很難喝,就像小狗撒的尿,我不肯喝,爹爹就捏著我的鼻子灌下去,不過喝下去就不熱了。”

張鉉想了想,似乎王伯當并沒有讓自己今天服藥,是自己忍不住服了一顆藥,難道王伯當正好這種藥材不足?如果真是那樣,自己可就虧大了。

“張賢弟,你用不著喝舒絡散!”院門口傳來王伯當的聲音。

張鉉一抬頭,只見王伯當站在院門前微笑著望著自己,“爹爹!”王遠志連忙奔了過去。

王伯當愛憐撫摸著兒子的小頭,走上前對張鉉笑道:“因為孩子太小,他抵擋不住體內劇熱,所以我才給他喝舒絡散,其實會大大影響筑基丹的效果,但也沒有辦法,你就不用了,我看你不是dǐng住了嗎?”

張鉉起身抱拳行一禮,“謝謝王大哥美意,張鉉感激不盡。”

“你不用客氣,這是我和你交換的一個條件。”

“條件?”張鉉不解地望著他。

王伯當打發兒子去找母親,便帶著張鉉走進房間坐下。

王伯當不敢說是因為會主看中了他張鉉的才能,想把他吸收入武川府,這必須要過了觀察期才能說,他沉吟一下道:“我不想瞞你,今天去武川府,我的首領讓我留下你一段時間。”

“為什么?”

“因為宇文述私放楊玄感,你是唯一的目擊證人。”

王伯當滿眼期盼地望著張鉉,“張公子,如果你肯留到年底,我就把王家的筑基術完全教給你。”

張鉉明白了王伯當的意思,他的首領可能是想讓自己舉證宇文述,可問題是自己這個小人物舉證宇文述,別人會相信嗎?

“如果過了年底,還是沒有人來找我舉證呢?”

“只要過了年底,你就隨時可以離去,我們的約定就失效了。”

張鉉沉思良久,舉報宇文述固然有風險,但想到他能學到隋朝的武藝,冒這個風險也值得,張鉉心中一熱,便欣然答應,“那我們就一言為定!”

王伯當大喜,連忙道:“我考慮過你的情況,雖然我胞兄在十五歲時筑基失敗了,但他和你情況不同,他太瘦弱,遠沒有你的體質好,我覺得你肯定會有效果。”

“如果筑基成功,我還可以接著練易筋嗎?”張鉉又期待地問道。

王伯當歉然地搖了搖頭,張鉉內心一沉,臉上笑容消失,一種失望的滋味涌上心頭。

“賢弟,并不是我藏私,不肯把功法教你。”

王伯當誠懇地對他說道:“王家易筋功法的總綱里寫得很清楚,只在十六歲之前有效果,相對而言,筑基最容易,一般孩童都會成功,其次是洗髓,只要能突破易筋這一關,大部分人都會自然生出丹田之力,最難的就是易筋,需要八年的苦練,絕大部分人都是以失敗告終。”

“可是....你之前也說過我無法再筑基。”張鉉還是有diǎn不甘心。

“問題就在這里,易筋不比筑基,一旦你練了我的易筋功法,你便再也練不了別的易筋功法了,而且我們王家的易筋功法兩次突破就是極限,風險太大,你自己想清楚。”

張鉉沉默了,王伯當又笑道:“反正筑基需要時間,等你成功再說,我去年給兒子煉制了三百多顆筑基丹,現在他最多只需要一百顆就足夠了,其余的我都留給你,如果有時間,我會再來看你的進展。”

張鉉心中一動,試探著問道:“王大哥要離開嗎?”

王伯當并不知道兒子在無意中已經泄露了自己的秘密,更不知道張鉉了解歷史的脈絡,加上他天性不會說謊,他猶豫半晌才緩緩說出了理由。

“我準備陪同唐國公的長公子出去歷練一番,在此之前,我要先送妻兒回長安老家居住,你就安心住在這里練功,我會給你留一diǎn錢,家里也有存糧,足夠你吃飯,等過了年底,你去留隨意。”

張鉉心中異常震驚,他當然知道‘陪同唐國公長公子出去歷練’的含義,原來李密上瓦崗并不是他的個人行為,而是他背后有一個勢力,現在李密死了,又換成了李建成上瓦崗寨。

自己殺死了李密,竟然改變了歷史,那么李建成上了瓦崗,歷史會變成什么樣?

張鉉很想說,他也愿意跟隨李建成一起去歷練,但是他最終放棄了這個并不明智的想法。

“多謝伯當大哥安排,我會安心住在這里練習筑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