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陰如墨,陰雨傾瀉。這般雨量在尋常城市易在低洼處形成水坑。然在武漢新城中,卻因諸葛亮的設計,積水則是順著排水渠道往江湖里注入。
尚書臺前,在霍熊的撐傘下,霍峻踩著馬凳下車。
“家主小心雨水。”
霍峻在侍從的提醒下,邁過小水坑,沿著石道走到官府外。
途中,霍熊如往常般不說話,但卻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想說著。
霍峻望著傘外雨滴相連的雨幕,忽然問道:“今雨水已下數日,是否影響春時宿麥收成?”
霍熊撐著大傘,悶聲說道:“據阿虎說,宿麥收成無影響,但卻因雨水太多,反而對稻禾播種有問題。”
“讓阿虎多上心,以免因雨水太多致使今歲減產,若有余力則就幫襯下軍中孤寡妻兒者。”霍峻說道:“多注意是否有疾苦者,凡若有則當上報與我。”
霍峻不缺錢,光鹽場、食邑收入足能保證霍氏衣食無憂。他今下之所以這么問,實際擔心百姓今年收成不好。尤其是因從而死難的兵丁家屬,他們家中本就喪失勞動力,農業產出受限。今下再因天災減產,他們的生活恐會愈發困難。
“諾!”
見快到尚書臺,霍熊支吾幾下,說道:“家主,仆長子去疾十六,粗有文采,仆本想為他尋點事做,但~”
見狀,霍峻知曉霍熊用意,想著曾有數面之緣的霍熊兒子,問道:“我記得去疾曾隨子華治過學?其學識如何?”
霍熊急忙點頭,興奮說道:“去疾曾侍奉過子華先生,陪同他下郡縣勸農。今子華先生因病歸家休養,去疾欲出仕。”
“讓去疾趕赴江淮,去尋蔣太守,言明來意即可。”
霍峻思慮少許,說道:“蔣太守必能根據去疾才能,為其妥當安排去處。”
“那多謝家主!”
霍熊點著頭,臉上露著憨厚的笑容。
跟隨霍峻近二十年,霍熊很少開口求事。上次向霍峻開口求事,還是數年前為受欺負的小寡婦打抱不平。
今時為自己長子霍去疾的前程再次開口,霍峻甚能理解。考慮到霍熊跟隨自己多年的份上,霍峻則是讓霍熊去找蔣濟,算是照顧下舊部子嗣。
“告訴夫人,今日可能回去得晚!”
走入府衙內,霍峻叮囑了下霍熊,則就沿著府內走廊穿過堂屋,來到議堂。
此時的議堂大門敞開,清涼的雨水帶走臺內的熱氣。
諸葛亮身著錦衣,持扇與尚書臺高官談笑。
得見霍峻入臺,諸葛亮與法正、孫邵二人起身而迎。
“霍督!”
“丞相!”
“法令君!”
“孫仆射!”
四人互相問候一番,空出主位與劉備,四人根據地位高低而落坐。
白羽扇微微晃動,諸葛亮端坐席上,說道:“近日以來,或有卿上疏陛下言,自漢室南遷,帝居武昌,則以荊、揚為京師根本所寄,吳越為重鎮,下流之兵糧所總;荊楚為險,長江之甲輜所集。”
“陛下治武漢,御重而馭輕,以荊、揚為羽翼,漢、淮為前驅,以望中原。昔襄樊握于曹賊之手,武漢是為國門,唯多賴南郡、江夏二郡。今得襄樊,全據漢水上游,陛下依舊郡治分得三郡,以為專御中國賊寇。”
“襄樊者,荊楚之舊,西接益梁,與關隴咫尺;北去洛河,不盈千里;土沃田良,方城險峻,水路流通轉運無滯。進可以掃蕩秦趙,退可以保據上流,屏蔽國門。”
“今形勢大有不同,荊、揚二州戶口百萬,地域遼闊,治下城邑眾多。為全南漢建制,可擬周之分陜,行益州二分之舊舉,荊、揚二州郡縣以為新州。”
說著,諸葛亮將抄錄奏疏交予三人瀏覽,說道:“陛下以為此言然也,特委亮與尚書諸公議討新州郡縣。”
此份奏疏來自蜀人張裔,及劉備得勝歸朝后,尚書張裔特向劉備上疏,建議劉備可以拆分荊、揚二州。
漢水被南漢掌握,疆域北進數百里,僅剩南陽盆地未入劉備之手。這般之下,武漢已無家門之患,劉備自然無需將荊、揚作為南漢根本,而是可以轉化角色,從軍事職能轉化為政治職能,更加細致治理吳楚。
吳楚疆域太大,崇山峻嶺,連江帶湖,百姓眾多,僅憑二州治理管轄,且不說州刺史權柄大,僅論治理而言,則是統理尤難。故而在眾多原因下,劉備采納張裔的建議,讓諸葛亮領尚書高官商量如何拆分荊、揚二州。
孫邵翻著奏疏,思量說道:“丞相,不如仿江淮之地,以漢沔數郡為州,劃江北南郡、宜都、襄陽、江夏、漢南、章陵六郡為漢州,荊湘仍為荊州。至此漢沔專御中原,經略河洛,荊州管涉荊蠻,權責可分也!”
“除南郡富庶外,漢州余郡疲弊,其疆域狹窄,權重民寡,以六郡設漢州,或有不足。”
法正沉吟少許,說道:“然陛下若欲駕重而臨輕,設江北為漢州并非不可。且還可分揚州險要,以西陲豫章、廬陵、鄱陽等郡為一州。”
“增設二州?”
諸葛亮持扇沉吟,似乎對法、孫二人的建議,多有保留。
法正將奏疏放到案幾上,問道:“不知丞相、霍督之見是?”
諸葛亮目光投向霍峻,問道:“霍督是為楚人,從軍于吳越,以為漢州、二州之言如何?”
霍峻屈膝坐于席上,說道:“宜都者,荊楚要沖,屏巴鎖荊;襄陽者,處漢水中游,是為國之屏障,順江可至京。今以宜都、襄樊為漢州,則荊楚無險可守,是以山水形勢言,漢州不可設,設之則必有患。”
作為江淮戰區負責人,霍峻非常清楚,一旦漢州設立出來,隨著時間的推移,因地處南北對抗的前線,軍政一體化屬于是必然之事。彼時漢州軍政集中于一人,凡有異念,則可揮兵順漢水而下武漢。
江淮戰區的形成屬于是南漢發展過程中的獨特產物,劉備能允許江淮出現軍政一體,但不代表他能忍受不了漢北形成軍政一體化。
如歷代漢唐統治者,為什么把河東、河內納入司隸的轄區下,不是因為二河富庶,而是二河擁有威脅京師的地緣條件。
“至于分揚州之郡邑,以豫章、廬陵、鄱陽等郡為新州,不如再合漢昌、長沙等舊郡,擬為新州。”
說著,霍峻停頓了下,補充說道:“峻以為可于吳楚之間,取揚州之豫章、廬陵、鄱陽、建安等四郡;割荊州之漢昌、桂陽、長沙等三郡,合有七郡之數,擬分為新州。”
“新州似如匕首刺于荊、揚州之間,京師握雄兵威吳楚,舟舸戰艦橫貫于江湖,是謂襟三江而帶五湖,控湘荊而引甌越。京師令出,三江五湖不敢不從,荊蠻甌越恩服漢室。”
荊州最為富庶的兩郡,分別是南郡、長沙;揚州富庶的三郡,分別是丹陽與吳郡、豫章。
今所設新州分別割取楚之長沙、吳之豫章,猶如斷吳楚半臂。京師擁有威赫吳楚的資本,凡有二地有變動,則可發兵平之。
諸葛亮眉頭微松,霍峻的想法與他不謀而合,設新州以來保持中樞對地方的威懾,且新州的設立既能滿足官吏升遷,亦能幫南漢深化地方地理。
法正提出分別拆分荊、揚二州為四州,或許官吏會滿意,但實際上太過稀碎,既不利京師集權,也不利行政效率的展開。
孫邵提出的漢州,用來經略河洛,看似目標遠大,但如霍峻所想的那般,隨著時間的推移,漢中必然會軍政一體化,形成集權的都督區。
今下除非宗室出任漢州刺史,否則無人可以勝任漢州刺史。然張飛無能勝任,關羽臥病于榻,則已無合適人選出任。
諸葛亮輕搖羽扇,思索說道:“霍督所言新州,亮深以為然。從兵者而言,可使京師襟三江而帶五湖,控湘荊而引甌越;從治政而言,建安、廬陵等地蠻越眾多,今以京師治之,可勸蠻出山,編戶齊民,增擴戶籍。”
“這般分割荊楚,并非不可!”
孫邵思慮少許,說道:“然欲圖河洛,漢沔不可不合力。今留漢沔數郡于荊州,恐因力散而難圖河洛。”
“亮已有所得!”
搖著羽扇,諸葛亮將心中的規劃布置說出,說道:“襄陽至南郡、江夏千余里間,江水穿引,阡陌交通,當可擴護南郡,是以南郡、江夏、襄樊自為一體。”
“兵歸中樞調度,糧由京師而出,仿江州、漢中舊制。以漢襄都督者,統理漢沔軍事將兵;襄陽都督者,軍政專委于一人。”
諸葛亮準備利用武漢毗鄰漢沔的地理優勢,希望將漢襄軍事納入中樞管轄,從而避免漢沔軍政一體化。且為了保持地方活力,則允許襄陽都督,如漢中都督那般,一人執掌軍政。
但漢襄都督權利職責比江州都督弱,襄陽面臨戰事時,漢襄都督則需擔負起領兵北援的職責,剝掉之前南郡都督擁有治理南郡的權利。
若是按諸葛亮這般布局,漢襄都督看似名頭響亮,但其權利弱于江淮與江州兩大都督區,需要按京師的指令從事。
法正捋著胡須,問道:“如按這般委任,今關君侯箭傷難以痊愈,漢襄、襄陽二督是由何人出鎮?且新州當為何名?州刺史何人可任?”
“不急!”
諸葛亮撫扇而笑,說道:“今陛下正接見張將軍,且會慢些至尚書臺。及陛下臨幸,上奏益增州督,再擇委良將賢吏。”
“來!”
說著,諸葛亮招呼眾人,說道:“且商討新州郡縣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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